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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 第56章

司马潜面带担忧,而薛醒不明就里,擦了擦眼睛迷糊地道:“恭喜恭喜……”

恭个鬼的喜。

司马厝心下烦躁,下意识地看向隐于人后的云卿安,见他仍是冷静平淡的模样,€€丽的眉眼似含了胭脂,却像凿出了千尺冰无法驱退。

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瞬之间涌起的陌生,也都从彼此的眼底中洞察出了相似的意味。

好像就这么地,清楚划开了界限。

€€€€

酒楼里的别致台阶又被精修了一轮,踩踏时木屐发出声声脆响,流客怡乐。然夜风灌进狭仄的里间通道时,稚童隐隐的抽泣声止都止不住。

“说好了不能让阿娘去陪酒接客的!那些个大猪蹄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欺负人的,凭什么说话不算话?你们都是坏人,阿竺不要再喜欢找掌柜玩……”

缄语弯身,用手轻柔地拍着阿竺的背,止住她的挣扎哭闹,轻声道:“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不是那样的。”

“是啊是啊,小阿竺,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娘才是。”那掌柜蹲在门边,苦着脸劝道。

“我不管,反正阿娘不可以去!”阿竺手脚都在胡乱蹬着从缄语怀中跳出,皱着一张肉肉的小脸大喊抗议道,“再说我就、就……”

门被撞开了,阿竺却在抬眼见到里屋坐着的人时忽而噤声了,她忸怩不安地又钻到了缄语背后,紧紧捂住了嘴巴,显得有些怯。

司马厝刚抬手制止了侍者的伺候,神情不变,半张脸隐在暗里被灯影勾勒出利落的锋棱,却能让人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丝丝点点的冷然。

照常来说,袍服霁亮的贵公子大多性行乖张,来了这地方传人来能图个什么?可他还偏就不是那样。

“阿娘,他怎么不同公子一块来?”阿竺藏不住话,眼神乱瞄倒总算是不再抗拒了,她小小声凑在缄语耳边问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请他们来吃好吃的呀?咱们手艺可好了。”

缄语轻抚了抚她身上起皱的衣衫,领着她进了里边,目光里一时间有些无奈,道:“你不用操心,公子自有安排。”

两人的窃窃私语,司马厝自是能听到,尽管没留意听内容,他的脚踩上那截凳杆条磨了磨,拿侧眼极为冷淡地打量了一瞬这对母女。

同云卿安私交甚密的人不多,他让久虔把澧都翻了个遍找出来的也都屈指可数。

有传言说,她们是云督主在进宫前便有的妻女,是他如今借着东厂有了权势后,特接来安置在此以便一家团聚的。

可不论是谁人传出的,司马厝听完后都想要把人拎出来拆了骨头、拔了牙地刨根问底。现既见不到云卿安,那就上这整事闹些动静,也好借此把人给逼出来。

“人一来,你们便走。”司马厝转开了视线,冷声道。

“是。”缄语恭顺地应下,待那掌柜的关门退下后,她就抱着阿竺自觉地退到了窗棂口。

也不知他们在怄什么气,但愿能好好谈开解决了才是。

灯烛被燃得只剩小小的一点,透过蝉翼轻烟一样的软烟罗窗纱,依稀能看到看外边朦胧的夜色。

又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始终寂静,阿竺眨巴着眼睛,专注地盯着一边,直到这时才见着一笼温煦近,门帘边上嵌着个俏色的人影。

她伸手一指想要出声提醒,却被缄语急忙阻止了。

云卿安从容地挥退了随行之人,在依傍着泄入的月色走进时,盈如璧人,只是那脸上的神色,着实是太淡了一些。

任谁也看得出他的心情也不好。

缄语心下一沉,欲言又止,却最终仍是什么都没有说,与之对视片刻后匆匆带了阿竺离去。

泾渭分流在两端,暗房内如聚而不凝的团雾,困人临于阵下而未可坦诚。他们极为短暂地隔了那层墙对视。

“准皇亲国戚,深夜外宿也就罢了,何必同孤苦娘俩过不去?既没品还掉侯爷您的价。”云卿安脚步未动,垂目缓声道,难得地带上了少许的刻薄之意。

“怎么,云督要来讨我的罪?东厂的网可拉不了这么宽。”司马厝向前倾身,饶有兴味地盯着他道,“外边都把我传成什么了,混账到了什么程度,欺负谁了?”

云卿安抬眸深深地望着他,说:“不是好话,可咱家也不是不听得。”

反正一个字不信。

“原先就是拜你所赐,也该耳熟能详才是。”司马厝歪着头嗤笑了声,用脚背一勾将一张花梨木椅子拉到自己近前,“椅子在这,你过来。”

云卿安那隐于琵琶织袖下的手指节几不可查地蜷了一下,他却没有依言过去,神色流露出几丝复杂。

直到司马厝不耐烦地催,他才闷声道:“侯爷成了公主裙下之臣,本就与咱家毫无干系。令叔父驻边有功,回京述职,在这关头,自是毋须看何人脸色,更是不必借靠区区佞宦的庇护。”

放了,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回不去朔北了。不知是否该庆幸。

司马厝沉默了片刻,忽而轻笑出声,说:“毫无干系?云督的脸色,我从来都看不清。拐我上榻暖被,即是你给的,所谓庇护?”

呼吸陡然一滞而喉间哽涩,云卿安眼睫轻颤并未答话,在司马厝面前,他其实从来都不知所措。

是庇护吗,是吗?他竟是不能确定了。自身尚是苟且,滥局中弄一时之权迫之低头,万一真的是他自私自大呢?只怕非护而害。

“承蒙提点,这才没至于一股脑地找霉头触,说起来,还该道声谢。”司马厝却是起了身,缓缓朝他逼近,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讥诮,眼神平和。

是在护着他,他知道的。

是真诚的,可云卿安却不敢信了,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下意识地往门框边后退想要同他划清界限。

他的手腕却被紧握住,身撞上旁边摆设的挂木之时,一声突响便使得门外边守候的番役们心下一紧。

“督主可有碍?”祁放最先反应过来冲到门边,以刀鞘抵着门缝急切问道,能看得见的影子消失不见了,他半晌没能听见里边回答,急如火烧。

“不得令,未可轻举妄动。”徐聿摁住他的肩头。

夜深露重,风却浇得人一阵一阵地烧。

窗户的插销被司马厝一把拔开了,高楼之上的危感便使人感受得极为真切。

云卿安微眯着眼,被迫以腰背抵着窗沿,他只能手上用力地把人搂紧了,尽可能地不去看那临渊的背后。

底下琳琅如繁星降落,司马厝却没多少兴趣,低头只见笼华描边,清丽卓绝。

话音出口时,带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悦,“厂下走狗就不能再理一理?那人的动机不纯。”

云卿安却是道:“至少比你听话。”

有目的,还留有用罢了。

司马厝眉梢一挑,报复似的又把云卿安带得往窗外靠出了些,几乎使之大半身都空悬着,惊得云卿安的手上力道再次加重,颤声道:“别……”

“不该说的话,云督还是留着烂回肚子里去,用你惯常的口蜜腹剑那套来应付我也未尝不可。”司马厝捧起云卿安的脸,声音带着狠,“别站得太高,不然我会托不住。当初卿安费尽心机把我拉下水,现在要放,早就迟了。”

两不相干,糊弄谁呢?

哪怕知其有着诸多不好,甚至连云卿安靠近他都可能另有目的,以私谋权亦或是别的。

但心乱则认。

过去的追究不得,那今后,他便将云卿安看住了,让他根本就顾不上其余的。

云卿安的眸中渐渐泛出水意。

“私通在先,司马意志不坚,故而行差踏错入了套,若是落了个破坏皇家姻亲的罪名,就不信,卿安你还能坐视不理。”司马厝又在他的耳边蹭了蹭,嗓音低低,“若是天明遭罪,咱俩可是要一块下黄泉的。我说的,你记好,占了我的地,就别去旁人那涉足。你家总兵给得起。”

云卿安歪靠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在一瞬间生出的冲动常常过之即抛,不知过多的回味是否真的有必要。

有心想讨好司马厝,可除了权色以何交易,又能用什么来留住他,云卿安不懂,也不敢轻易涉足难明的领域,只能空想将一腔的琉璃明净献赠给他的将军。

然,即使他这般失策,这般笨拙,司马厝还是转过了身,回眸时将他收入眼底。

从来,就仅容得下一人而已。

窗棂微动,绯色月影沉入这汪寒潭底端,被揽撕不复皎洁。不求绣履遗香,馥簟爽眠,虽处高楼危宇,而他在这一刻竟是生出如露在白昼人前的羞耻感。

因那分明不是风。

风停了,却并未揠旗息鼓。

第59章 天欲晓(一)

明曦初起不见日, 囚宫不容清辉。

紫檀木妆台泛着淡淡的幽凉香味,今时镂空雕花嵌着羊脂玉的铜镜映不出昨日笑颜,已是破碎不堪。

李月回从冷地苏醒过来时, 全然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而是冷冷盯着身边服侍她的清荷, 质问声带着颤, “连你也要这般对我, 监视我不容易吧,太后给了你什么?”

盛装出席时远远观望,她灿若芙蕖, 此刻全无笑意。

“奴婢, 奴婢……”清荷低头哽咽得几乎要快说不出话来, 吞吐道,“不想看到公主伤害自己。”

“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留着我, 本就是另有目的罢了。”李月回艰难地将身子往后挪, 想要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清荷仍是啜泣不止,说:“可公主金枝玉叶之身, 就算有怨, 打骂驱赶就是了,何苦要跟自己过不去?更何况, 宁才人还……”

李月回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顶梁, 只剩苦涩。

若是被许给龚铭也就罢了,自己如何都不重要, 万没料到太后另有打算。现下里里外外都被寿康宫派来的人严密看管着, 无意加重拖累于他,她想自残求死破坏此事都是奢望。

“听闻荣昌不听话, 哀家放心不下特来看看。”

门忽而被宫人推开了,龚太后将其余人都挥退,缓缓行至李月回近前,居高临下,语调冰冷。

“别天真了,你是大乾唯一的公主,既是皇族的血脉,身份何其尊贵。从此以后,你就是拴着长宁侯的锁链,不管你是残了废了都一样,平白受苦罢了又改变不了什么。你若是有个好歹,长宁侯若敢以此为由头拒婚就是不把皇室威仪放在眼里,而且到时候人人都会知道和他成亲的是个残废垃圾!你说,这下他司马家会被人怎么嘲笑?”

李月回只觉得胸腔都被猛地收缩紧,窒闷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别白费心思了荣昌,你生来就是要换得李氏江山昌盛繁荣的,既然和亲没去成,那这就是你的命。还想不想你的母妃活下去,自己做个选择。”

残镜断了青帘,意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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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逝,内廷文书房。

“宋侍读,奏本既已退,便没有再收纳备案的道理,还是请回吧,多纠无益。”掌房宦官正不耐烦地赶着人。

不过是一个区区刊缉经籍、讲读经史的翰林院侍读罢了。接二连三地上奏,还尽是些皇上不爱看的,先前呈到了御前又被驳回来骂了个灰头土脸,连带着他们文书掌房也受了牵连。

到了这回谁还敢再给他呈递?

宋桓知眸光渐暗,数求未果故只得接回退折,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文书房之设,掌收进章奏题本并发下圣旨御批。俱以宦官为之,外则阁票,在内则搭票。若不得其接收,写得再好也是白搭。

可惜他宋桓知耗无数心血,直陈时弊祸端之起,试举改进之措,却因多参而受厌弃,再难有机,更罔谈受重视了。

“不用太费力气就可以轻松取得政绩,则谓‘官运亨通’。反之,即便宵衣旰食也难以出彩,则谓‘官运不济’。今不逢时矣。”宋桓知喃喃自语。

“少在这文绉绉地吐酸水,让人平白看得眼涩……”那掌房宦官眼睛一横道,他在瞥到门外侧时忽而话锋一转,殷勤的态度同先前判若两人,“小的参见督主,督主别来无恙,有何吩咐但请一嘱。魏老祖宗可是安好?”

炽盛而压人。更何况内廷宦官升转司礼监秉笔、随堂太监等要职必由文书房出,故而其少不得对权宦托捧一番。

宋桓知脚步一顿,随即移身让道,垂首立于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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