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广告屏蔽插件

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谪宦 第13章

刀身长而轻,薄刃似能见血封喉。

明摆着要欺负人。

云卿安并未急着拒绝,低头似是在思考。

司马厝倒也愿意等着,他从这个方位恰好能看见云卿安额角处几缕墨发从黑色五梁冠后钻出,蹭着那冷白雪肤。

不安分,怎么敢答应。

司马厝目光停了好一会,刚想借此奚落几句,却见云卿安抬了头正正与他对视,“咱家怕疼,侯爷下手轻些。”

武场上还留着先前打斗的血迹,掉落的牙齿以及破残屑块,总是那么不留情面。

“不怕死,倒是知道怕疼。”

司马厝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候着云卿安先动手。

总算是起了些风,云卿安的衣袂微扬,他却是从禁兵手中接了把短刃。

长约一尺二,刀柄连接刀身的位置形如黑蝶展翅,而刃向外曲凸雪白光滑。短刃确比长刀翻转灵活,倒是适合近身搏斗。

司马厝见状直接把自己手中的刀往边上一扔,目光满是逗弄,道:“来,往死里砍,把我砍死了命算你的。”

云卿安望了短刃片刻,像说惯了谀词一般笑说:“侯爷大度。”

四周寂静一片,眼都不带眨的欣赏着这一场“旷世之战”。

短刃反着光,慢吞吞地在半空中优游。

司马厝随意抬手,用手腕轻轻一撞就直接把短刃再一次劈飞在地。

刀被打掉了又捡起来,如此反复。云卿安毫无招架之力,果然是一点刀法都不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没用。

云卿安毫不介意地弯身去捡起刀刃,双眸亮如遗星,似是被折服一般地道:“侯爷英武不凡,令咱家好生佩服。”

司马厝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戏耍逗弄,他乐此不疲,也不知是谁耍了谁。

“厂督这刀,是想拿去割韭菜还是切豆腐?”司马厝说。

“那要问问。”云卿安忽而一笑,握刀的手猛地往下一翻反手就往司马厝刺去,“侯爷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在袖袍的遮掩下突然出刀,角度刁钻而刀尖如剑,迅疾如电。

司马厝神色肃然一寒,他迅速横避时已是贴着刀尖躲过,小腹处不深不浅地被划了下,他烦躁地一把扣住云卿安握刀的手,粗暴地将人死死制住。

“突如其来这么一招。”司马厝冷冷地盯着他,失去了耐心,“有够阴的。”

云卿安不轻不重地咬了下舌尖,后背像是撞上了一堵钢墙,握着刀的手被紧抓不放,和对方的臂膀重叠到了一块。

整个人都被司马厝锁死在身前,只够得着那下颌,吐息萦绕耳侧。他却仍是挑衅道:“侯爷手劲不大够用,药没用吧。”

“厂督赠药值千金,用不起。”司马厝淡瞄他一眼说,“早让时泾给扔了。”

“不过是用在阿猫阿狗身上的外伤药罢了。”云卿安艰难地试图动了动,却被桎梏得更紧,“不值钱。”

“敢这样拿我相提并论的,你是头一个。”司马厝面色不虞地抽出短刃,一把将他推开。

第14章 御门横

“会武吗?”司马厝问。

“不会。”云卿安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这是拿我试刀呢?对我是有多轻视。”司马厝说。

“不是。”云卿安认真道,“应你所邀罢了。”

“别说的好像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似的。”司马厝又道,循循善诱,“不会武可不好,不然岂不是任人摆弄?”

云卿安用那双潋滟的眼望着他,“侯爷想怎么弄?”

司马厝偏头躲了他的目光,转身走开后捡了把长刀,不由分说地塞回他手里,“拿着,教你。”

恶向胆边生,非把这狐狸遛一圈再剥了皮不可。

云卿安不动声色地退了退,温吞道,“手生得很,侯爷只怕是教不来。”

“别怕。”司马厝揪着他衣袖将人拽近,“学不会又没人敢动你。”

云卿安状若纯良,说:“怕您啊……”

司马厝一哂,就着这个姿势带着云卿安的手举刀往一个方向而去,口气冷硬道:“老实些,没功夫跟你扯别的。”

色令智昏,败于光鲜皮囊也就适用于那些庸人身上,他司马厝对此嗤之以鼻。

“咱家不老实吗?侯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云卿安温顺地任由他带着,在手中的刀刃转至正对着聂延川的方向时,心下猛地一紧。

“那你可别反悔。”

司马厝轻描淡写地回了句,突然间出手将长刀直直朝聂延川的面门劈砍而去,快得无声无息。

聂延川瞳孔骤缩,他本不敢反抗而身体先思绪一步做出反应,避无可避间,只顾用双手死死抓着刀刃。

鲜血在他那泛白的指尖溢出,在刀身纵横交错,缓缓流下染上云卿安的手。

温热的,带着生息的。

跨过了陈年不去的枯槁梦魇,牢牢扼住了他,十年如一日的哽咽宛若炸响在耳畔。

云卿安眼底倏地带了红。

司马厝再没多理会他,也丝毫没顾忌他,卸了刀势冲着聂延川含怒道:“找你对刀,没叫你徒手死撑!”

聂延川愣了愣,后知后觉地也从腰间拔出佩刀,目光却一直望着云卿安那已变得苍白的脸,心下担忧不已。

“再来。”司马厝说着便再次挥刀。

聂延川咬牙,忙不迭举刀去挡,在巨力碰撞间被震得踉跄后退,手上更是血流如注。

司马厝不悦地皱眉。

时泾的刀法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不过,而聂延川能轻易地打败时泾,总不至于就这点水平。

“既然侯爷现下得闲,不妨先听听发生了何事。”云卿安强行将长刀压下,正色说,“户部左侍郎虞崇胆大妄为,私吞军饷。今早被厂卫找到时已然在府中畏罪自杀。”

司马厝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冷嗤道:“打哪那么快就找来了个替死鬼,东厂办事效率让司马佩服得五体投地。得了个由头清除异党,收获不小吧?”

这案子其中不知道藏了多少。连战事后方的军饷都敢贪下来,要说这是一个三品官敢干的能干的,他还真是不相信。

无非是牵扯甚广,背后主使推了个人出来当靶子罢了。

手中的刀被司马厝扔了出去,他对着聂延川这丝毫不敢还手的样子,也没有了对刀的兴趣。

“宁可徒手接刀,也不肯出刀,你说他是为什么呢?”司马厝凑近云卿安耳边,嘲讽道,“他是你心腹吧。云厂督手段通天,想必东厂以外还有的是走狗鹰犬。”

云卿安从他手中挣脱开,用绢帛擦了擦手上的血,冷了神色说:“贪官横行,国库空虚,朝廷贪图片刻安逸,因而主和不主战,此为停战的主要原因。侯爷先前在朔边舍生忘死,如今知道了实情,失望吗?”

他反唇相讥,轻而易举地找准了司马厝的弱点。

将臣正欲死战,奈何朝廷软弱求和。

朔原刀光剑影,暗无天日,留下的伤口还未结痂,血便会一直在流。

止都止不住。

司马厝用不知哪来的力气扯了扯嘴角,似是无所谓地说:“横竖也就抗旨受罚。而羌军是败了的。”

“侯爷可知,今日一早来了贵客。”云卿安笑得冰寒,“元€€帝适才刚在金銮殿召见,不过现在,该是走了的。”

司马厝眉头一拧,指节不自觉地攥紧。

残云暗灼日,墨霾颤秋寒。

云卿安的声音轻柔却让人如坠冰窖。

“羌戎使臣前来,就重将穆恪之死讨要说法,元€€帝同意了其索要赔偿、求娶公主的要求。”

“交代我给了。侯爷欠我的人情,也别忘了。”

€€€€

厚重的澧都外城门被城卫军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暮日倾洒万丈金光于道路,铺陈出大气磅礴的地衣。

地衣之上,赫然可见一窈窕身影现于其上,孤瑟落寞。衣裙飘飞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易逝又易碎。

婢女清荷迈着细碎的步子上前,望着那一袭霞裙月帔、定定地望着来路的女子,眼含泪花似是不忍心地说:“公主,我们该回轿了。”

李月回没有动,耳上的堆丝月光石耳坠像是将断不断的泪珠,被风吹得摇晃。

她无奈地苦笑。

大乾国都依旧歌舞升平,安泰和乐。

而她堂堂荣昌公主,无家可归。

“耽搁了这般久,公主也该看够了。”羌戎通史也钛打马近前催促道,面色不耐。

他身后是满载的车队,装着敲诈得来的财富与赏赐,使臣们个个神色倨傲。

李月回终是闭了闭眼,将手递给清荷。

清荷牵过那纤纤玉手,眼角滑落的泪滴落了上去。

凭什么啊。

凭什么大乾尊贵的公主殿下要委屈下嫁给羌戎敌国?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凤冠霞披,没有彩礼,没有嫁妆,没有尊严,像个货物一样地被交易出去。

李月回被牵着回了轿,帘幔放下,将她的视线彻底隔绝。

翠盖朱缨的华轿随着羌戎车队缓缓驶行至外城之下,城门被推着渐渐合拢。

连暮光都彻底被遮挡了,眼前是漆黑一片,李月回眼中空洞一片。

锦绡未透,前路未明,朱颜染愁泪空垂。

“望乡何处是?见月几回圆。[1]”

她将和千万大乾子民望着同一轮月亮,却再也见不到圆满。故里遥遥,冷月残缺。

“公主小心!”

车轿突然急停,车身剧烈震荡,毫无征兆地向着一边倾塌而去,宛若受到异物重击要散架了般。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