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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 第12章

颜道为更是剧烈地咳嗽。

“不……不可能!”魏€€恨得咬牙切齿。

“魏掌印若是不信,还请一品芳泽。”贺凛用膝盖往魏€€方向挪了好几步,双手高高托举,献宝似的呈给他。

自食其果,理所应当。

司马厝不端不正地坐回原席,神色嘲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魏€€被逼得狼狈倒退,讨好地用目光向元€€帝求救未果,慌忙搜寻另一个身影,不出意料地眼前一亮。

“贺将盛邀却之不恭,本督愿请代尝。”云卿安越过琳琅案席在魏€€身旁扶他,目光在那块疙瘩上停顿一瞬,依旧清冷无漾。

司马厝凝视着他,身子微微前倾,缓缓笑说:“贺凛,不要吝啬。我赠予你的心意,送给云督便是,他担得起。”

“是,云督请。”贺凛忙道。

云卿安深深地望了司马厝一眼,伸手接过宫人递上的玉箸去夹那疙瘩,二话不说放进嘴里。

他竟是认真的。

李延瞻欲言又止。

“这……”众人皆是瞪大了眼,宛若在看壮士割腕赴死局。

“贺凛懂事些,快去给厂督倒杯水。”司马厝悠悠然说着风凉话。

却见云卿安拒了贺凛乖巧递来的水,吃得面不改色,仿佛没有什么不妥。

司马厝眉毛挑了挑。

这东西什么来历他自是清楚,先被丢去给墙角虫鼠啃了一通,又被扔馊水浸泡过再风干。

连这都能忍。

“既然云督已尝过了,可是有问题?”李延瞻问。

他倒也不傻,自然是看出些问题来,至于追不追究,他乐得将选择权交出去。

若是云卿安一口咬定没问题……

司马厝心沉了沉,指节叩了叩案底。

“回陛下,厂臣深感军将不易。”云卿安行至御案前,郑重道,“愿自请查明此事,以三日为限,必给长宁侯一个答复,亦还义父一个清白。”

“朕允。”

云卿安话罢,就着旁边桌案斟满杯盏,端举着朝司马厝走去。

区区间隔几步遥,却是距离了青山几重。他立于云端看厮杀,却被扯入覆水不知几里冲流向他。

可司马厝明明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开。

“侯爷劳苦功高,本督心悦诚服。特敬此盏。”

眼前渐被阻挡,司马厝的目光顺着云卿安的衣袍一直往上,至他露出的下颌时,又再次被那举着的杯盏挡了挡。

司马厝往后靠了靠,下巴微抬着看他,似是随意地从指尖旋出枚玉戒往桌面敲了敲,“你的?”

裂冰玉本白得透明,在司马厝的手中却似乎变了样,肉眼可见的沉固。

弄丢了,被他给捡了。

云卿安长睫颤了颤,平静道:“若得侯爷归还,感激不尽。”

司马厝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接过杯盏放下也不喝。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

司马厝抓着玉戒把玩了几下,放到杯口上方堪堪停住,在对方无波无澜的目光中,挑衅似的,玉戒“咚”一声掉了进去,飞溅出些许酒液。

司马厝玩腻了般站起来。

也不知是否故意,杯盏再也站不稳被碰掉下去。水渍如泼墨,玉戒无助地翻滚。

“我要一个交代,云厂督若是给不出……”他欺身近前,目光居高临下。

他卸去战甲落座时就是无双贵公子,散漫间可见出身勋贵的从容,却在不时间现出长年黄沙间混出的痞气。

除了戏谑便是凶狠,似乎单用眼神就能从人身上硬扯下一块肉来。

“司马来日,便百倍讨要。”

第13章 周旋久

往日里的京营校场,与其说是中央军演武场,倒不如说是吵吵嚷嚷的大型广场。

所谓的操练,松如散沙。

而此刻,周边围满了人,静如鸦雀。

只见场地中央,一人如破麻袋般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激起来的灰尘伴随着骨骼碎裂发出的咔咔声,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缀了地。

龚铭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转头盯着在一旁刚收了手的司马厝,压着怒气道:“切磋点到即止,侯爷又何故下死手?”

“有心见见诸位的本事。”司马厝淡淡瞅他一眼,不以为然。

朝廷养的这群草包废物,空有花拳绣腿。若真是上了战场,死再多都不冤枉。若是国防依靠这丢扶不上墙的烂泥……

司马厝眸色渐深,在望向龚铭时多了分逼人的压迫,“原不知龚统领,手下一堆的酒囊饭袋。”

龚铭忽然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猛地上前拔高了音量道:“自是不如侯爷有本事,出身高贵,光顶着个名头就能威风八面。”

地方军侯世袭之下,后代子弟无父辈为将之才却把握着军权耀武扬威的,不计其数。

可他司马厝是吗?

龚铭可不管,只顾着冷笑道:“侯爷若是看不起我等,何不回到朔边去?”

回得去吗?元€€帝的赏赐可是不少,最“金贵”还就是三营总兵这把交椅。司马厝是不稀罕,可龚铭挤破了脑袋才当上一个掌号统领。

“你老子龚河平没少给你操心吧。”司马厝随手拎了把椅子坐下,不屑地说,“就你们这,以为我有眼看吗?”

“你……”

“时泾,你也好久没练过了。去给营里的弟兄喂喂招,下手轻点别弄死人,免得龚统领肉疼。”

“是。”时泾步履稳健地走到场地中央,有些紧张却胸有成竹。

他年纪虽小,却是跟在司马厝身边被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刀枪拳棍什么的多多少少都会一些。今儿个,他就替爷教这群吃白粮的饭桶做人。

日晕转过打斗时的人脸,痛苦扭曲的神情,和那破烂胄甲一同交织。

堂堂大乾京营正经军士轮番上阵,竟才和他一个随从打得旗鼓相当,有的甚至还瑟缩着不敢接招。

这些人,干什么吃的。

司马厝冲着时泾喊了声,“别留手。他们要是不敢上,你就亲自下去拎着他们脖子吊着打。”

“得嘞!”时泾跃跃欲试。

“侯爷莫要欺人太甚!”一声声闷响不断传来,龚铭看着他手下一个个倒下,只感觉自己的脸面被司马厝死死按在地上摩擦,他气得双目喷火,急欲交涉。

司马厝却极有先见之明,干脆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枕着日光阖了眼没理他。

僵持不下之际,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

“龚统领稍安勿躁,侯爷也是一番苦心。”

龚铭闻声望向来人,嘴角牵出和善的笑,说:“不知是云厂督,有失远迎。”

“无妨。”云卿安身后跟着十数名褐衣佩刀的禁兵,他似是刚忙完公务无心地步入。

其中一人在他的示意下出列,拔出佩刀行至时泾面前,抱拳道:“四卫营聂延川,前来讨教。”

四卫营为宫廷侍卫亲军之一,由御马监官魏拾提调,本与东厂并无干系。可云卿安若要用人,没人敢不听。

时泾往边上瞅了瞅,见司马厝半晌没动便应下了,也从兵器架上取来了刀。

只见手腕一翻,聂延川连人带刀化作一道流光急射而去,出招之时凌厉非常。时泾顿感压力,忙侧身旋开,格挡时迅速将两人距离拉远,刀光碰撞间与聂延川缠斗在了一块。

局势顿变胶着。

先前被时泾收拾了的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们实力不济,连过招都不配。

云卿安没多与龚铭废话,只顾侧脸望向一边坐得没个正形的司马厝。

那头,时泾使劲浑身解数与之交手十多回合,数次堪堪避过刀势却是苦于支撑。而聂延川一心速战速决。

“铿€€€€”刀被劈飞落地。

聂延川退后几步,道:“小兄弟承让。”

时泾挠挠头,倒也心服口服。总算遇着个能打的,可偏偏……

他忐忑地躲过云卿安,走到司马厝边上,声细如蚊说:“爷,输了。”

周边一点风也没有,着实有些闷。

司马厝磨了磨后槽牙,重重吐出一口气后总算是睁了眼。

云卿安正俯下身来瞧着他,含了笑意说:“侯爷要的交代……”

近颜若和风细雨,又带着冰雪初融的€€丽。

司马厝压根没听他说,只往旁侧一个利落的翻身迅速站起,看着时泾不大高兴,“丢人。”

时泾把头埋得更低。

“若是在此处吃力不讨好,四卫营随时欢迎指教。”云卿安说。

“我没多大本事,指教谈不上。”司马厝难得的谦虚,说,“跑腿听差,洒扫庭除,随便找个宫婢来教都比我强。”

当今宦官僭越,这些下等差事也就那些最低级的宫人做,若是进过宫廷内书堂的或者有些门道关系的,自是能攀上一张大网。

禀笔批红,玩弄权术。

“侯爷高见。”云卿安对他的讽刺如若未闻,转而对四卫军说,“一屋不扫,无以扫天下,可都记着了。”

万没料到本意能被曲解得这般离谱。

司马厝一噎,顿了少顷后反应过来,一把抽了时泾手中的刀。他目光里带着坏,逼近云卿安道:“若是厂督用刀,我定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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