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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张大顺说:“孙大娘等等啊,我切好这块就给你切。”
张大顺刀工好,一把杀猪刀轻轻一划,四指宽的大五花一点没偏,首尾一样宽。
这条大五花肥瘦相间,怎么做都好吃,孙玉梅看得眼红,但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哪里够买这么漂亮的大五花。
自从陈阿珍瘸了腿,气焰倒是下去不少,不然现在也轮不到她当家,可这家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赵四叔没了,家里白养一个疯婆子,还得养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去念书,先前一个月二两银子供着,那是他赵四叔挣的钱,现下哪来的二两银子?
这赵玉才又不是她儿子,凭什么叫她养着?
她不愿意养,但赵玉才毕竟是赵永吉和陈阿珍的心头肉,又不能把人赶出去。
家里的废物赶不出去,孙玉梅越想越气,一看张大顺把切好的大五花递给那个煞鬼,就更气了。
她不敢对着煞鬼摆脸色,只等一会儿回家驱使那个死老太婆干活,再打一打那个疯婆子,好消解她心里的火气。
张大顺拿过麻绳把大五花绑好,递给赵炎:“阿炎,拿好嘞!”
“好。”赵炎拿了肉,转身回家,余光瞟到孙玉梅扭曲的脸,心里无动于衷。
赵炎拿着猪肉回家时,发现小夫郎正往这边看,对上小夫郎的眼神,他扬唇笑了一下。
青木儿一顿,也笑了笑。
离得远,赵炎没发现青木儿唇角的僵硬。
“怎么在外头等?”赵炎走到青木儿面前,说:“快去烤火盆,仔细冻伤了。”
青木儿的目光落在赵炎的肩头,说:“我就站了一会儿,现在就回去。”
“我买了条大五花,等二十三那日拜了灶神,便叫阿爹做红烧肉吃。”赵炎说:“阿爹的红烧肉做得很好吃,你定会喜欢的。”
换做之前,青木儿听到这样的话语,心里头止不住的高兴,然而此时他不知为何只想逃避。
他状作低头看路,说:“阿爹做什么都好吃。”
“我可听到你们夸我了。”周竹在灶房门口,笑道:“这红烧肉,是非做不可了。”
青木儿顿了一下,抿着唇仰起头笑了笑。
笑完,他抑制住自己往外看的念头,进屋烧火去了。
如此过了几日,都不曾见过有外村的人来,青木儿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缓和了一些。
待他缓过了神,所有杂乱不安的心绪定下后,方才察觉自己这般欺瞒,有多卑劣。
特别是赵家对他这般好,更让他觉得自己卑鄙,自私又贪婪,妄图用欺骗换取赵家的温暖与安定。
就算真夫郎永远不回来,难道他真的要戴着鬼面在赵家过日子么?
青木儿坐在堂屋门口,重重地甩了自己一巴掌,企图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他拍得有些狠,赵炎看到时,还以为他磕哪了,可左看右看,像是拍红的。
青木儿躲开赵炎的手,揉了揉脸,小声说:“没事,刚刚我以为是虫子飞来,不小心拍红的。”
赵炎皱起眉,眼里的心疼一览无余:“拍虫子也不能下手这般重。”
青木儿讷讷地看着他,忽然,他抓住赵炎的手,笑了一下,问道:“阿炎,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赵炎一愣,笑问道:“想给我买?”
“嗯。”青木儿轻声道:“还想给阿爹,爹爹,玲儿湛儿买,一家人……都买。”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尾音轻颤了一下。
赵炎看出他情绪不太对,眉头轻蹙,问道:“怎么了?为何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青木儿揽着赵炎的脖子,埋首在他肩上,闷声说:“我很高兴,我就是……挣了钱,想给你们买东西。”
赵炎却是没信,他想拉开小夫郎看看,然而小夫郎搂得紧,他摸了摸小夫郎的后颈,凝声道:“清哥儿,到底怎么了?”
“我……”青木儿张口刚吐一字,又闭上了。
他那一瞬间,真的起了要坦白的念头,但他克制住了。
他承认他害怕,光是想到要坦白,就怕得心里阵阵发慌。
就好像他已经预见到,坦白后,阿炎一定会把他推开,眼神里俱是失望和厌弃,爹爹阿爹再也不会这么温和地对他笑,玲儿湛儿也不会承认他是他们的哥夫郎。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夫郎是假的,是一个从勾栏院逃跑出来的清倌假扮的,即便他有不得已的理由,即使他解释千次万次,这都是无法被抹去的事实。
“清哥儿。”赵炎的声音很轻:“不能和我说么?”
青木儿咬紧打颤的牙关,闭了闭眼:“我就是……累到了。”
赵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他有时会觉得他同小夫郎之间,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墙,他能从墙上的窗子窥探到小夫郎忙碌的身影,伸手也能触碰到小夫郎,但想要走进墙里,墙上的窗就会合上。
他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思来想去,归结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让小夫郎无法真的依赖他。
赵炎的沉默让青木儿惶然,他手忙脚乱地推开赵炎,双手捂着眼,颤声道:“我……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清€€€€”赵炎抬手想碰他,被他躲开了,赵炎皱起眉头,见小夫郎怕得紧,心下一叹,没再勉强:“好,你睡一觉。”
“嗯。”青木儿不敢看赵炎,低着头走回了房间。
赵炎想了许久,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唯一不对的,便是那日丢铜钱时,小夫郎的慌张。
难道是自责铜钱没丢好,怕今年的意头不好?
这理由,是赵炎在所有对劲的事情里,找出的唯一一个不对劲。
他不想相信,又好像,不得不信。
特别是小夫郎睡了一觉起来,确实好了许多,瞧着脸上虽然有些疲惫,但也有了笑意,除了眼里的困倦,与往日倒没什么不同。
赵炎被迫接受了这个理由。
傩戏走街有三天呢,早知小夫郎如此在意,第二日再去丢,直到丢中为止,也不至于忧愁至此。
只可惜现下傩戏走街都过了,只能等来年了。
过年要用的东西,得在镇上赶圩那日买好,因为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直到除夕夜,都有许多事要忙活儿。
一早,一家人吃了早饭,就背着背篓去镇上赶圩。
这日太阳挺大,没什么风,也不怎么冷,村口有一群人坐在大榕树下闲谈,他们手里抓了把瓜子,边聊边磕,光是看地上的瓜子壳,就知他们啐了多少口。
赵家路过时,相熟的钱伯娘说了一句:“有德他家,走这么慢,前头牛车都走喽!”
“无妨,不坐牛车。”周竹笑应。
旁边一大爷说:“哎哟,家里都打水井了,还舍不得这几个铜板啊?”
“是。”赵有德憨笑道:“能省就省了,走路也不费什么劲儿。”
那大爷见他说得实在,一时语塞,没再说什么。
等赵家走过,几人感慨道:“哎,自打赵家大儿子从外头回来,娶了亲,这赵家,大变样咯!”
“可不是,你当谁家水井说打就能打啊?”
“哎,你说他家大儿子,一个月月钱得有不少吧?不然,光是有德他两口子,能攒下那么多银钱?”
“我听闻啊,瞎听的,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听说镇上打铁的,一个月,十两银子呢!”
“十两!好家伙……这真是,发财了啊!”
“一个月十两,一年,得上百两呢,我嘞个乖孙孙……难怪能打水井呢!”
“要是没钱,怎可能娶得了那么好看的夫郎?”
“又不是有德他两口子给找的,还不是别人不要了的。”
“我听闻啊,瞎听的,也不知道对不对,我那天路过老赵家,不小心听到那赵玉才说,这小夫郎,好像是个小倌儿……”
“啥!真的?”
“那还能有假?别人说的我一定不信,可这小夫郎,之前可是许给赵玉才的€€€€”
钱伯娘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呸了一口:“恁的胡说八道,那老赵家能给自己童生孙子从那腌€€地儿,娶个小倌儿回来做夫郎吗?个个吃咸了嘴里吐的什么涎水泡呢。”
旁边人的话被打断,嘴一撇,登时翻了一个大白眼,不过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他们听了八卦就忍不住要说道说道,哪里管那些真的假的,总之先说了,真真假假不重要,重要是说。
“那谁知道,老马他儿子不就娶了个回来,只可惜给打死了。”
“呸呸呸,都准备过年了,说这晦气的……”
自腊月十五后,镇上的热闹就没断过。
周竹来之前就想好了要买什么,到了镇上,别的没看,先去把供果买了,这是二十三那天拜灶神要用到的。
除此之外,对联门神、门头红纸、灶糖面粉都得买。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红穗子。
村里头年年能吃饱饭,还有钱穿新衣的人家到底少,但这都过年了,即便穿着旧衣裳,也得弄点新年的玩意儿。
这红穗子是专门给过年戴的,红穗子有编了结的,也有坠珠子挂香囊的,还有简简单单一个穗子的。
“往年买的都是小穗子,咱们今年买个编结的来戴戴。”周竹说。
青木儿正愁不知给家里人买什么好,见了这穗子正合适,除了穗子,还有发带,发带吊了红穗子,绑在发上垂落得很别致。
“阿爹,这个我来买吧。”青木儿说。
“哪里用你出钱呢€€€€”周竹一句话没说完,赵炎便说:“阿爹,让清哥儿买吧。”
青木儿看了赵炎一眼,赵炎说:“清哥儿挣了钱,想给家里人买些东西。”
“恁的想这个。”周竹虽说不赞同,可脸上的笑意不减,他知道青木儿有心,对家里人好,要是不答应,岂不是寒了孩子们的心意?
“行,清哥儿眼光好,就让清哥儿给咱们一家都挑了。”周竹笑说。
“好。”青木儿往木架看了一圈,给爹爹选了一根深红色的发带,和一个编了结的深红色穗子,阿爹和爹爹的相似,只不过颜色上,阿爹比爹爹的要鲜红些。
给玲儿湛儿的,自然是要最鲜艳的红色,且青木儿还特意挑了挂铃铛的,动来动去,叮当作响。
给赵炎的,他挑了一个挂木雕的,木雕上雕着木棰子,木棰子胖胖圆圆的,很可爱,青木儿一眼就相中了。
至于他自己的,是赵炎给他选的,一个香囊,上面绣了福字。
这么多穗子发带,拢共花了五十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