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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惟深?”
“除了他还有谁呢。你的客户群体平均年龄都没超过十岁,就他严重拉高了平均水平。”
“他想做隐形矫正,大概要找我聊正畸方案吧。但别让他做了,没那个做的必要。”
“有钱不赚,是什么来着?”
提及此事,姜然序又有点火大。他勉强维持着面色平静,“我没明白,到底哪一步有问题?现在他非觉得我想给他推销贵价项目。我又不是销售。”
倪姐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问题就在于,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
姜然序冷笑道:“爱上院长就不忌讳了。”
倪姐立即强调:“那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倪姐,什么机会?你找的新的工作机会了?”
孟惟深刚从前台走来。倪姐连忙表示自己找到的是当消毒牛马机会,一溜烟跑了。
午后气温有回温的趋势,暖气房里更为燥热,孟惟深将外套和单肩包挂在臂弯,身上甚至只留了件短袖T恤,布料偏薄,几乎与胸腹肌理线条完全贴合,看来确实练得不错。头发应该刚刚清洗过,总有细且蓬松的发丝飘荡起来,在光照底下格外分明。
不论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很干净。姜然序感觉到舒适,离只擦到一半的桌台远些,离清洗干净的孟惟深近些。
孟惟深看了眼手机屏幕的时间,对他直白地说明了来意:“姜医生,你吃午饭了吗?我请你?”
——
时至今日,孟惟深已在中关村摸爬打滚足足十年,坐拥THU七年本硕经验,和研三重叠的一年实习经验,三年正式工经验。帝都对于孟惟深而言就等同于中关村。
作为帝都土著,姜然序在换工作前鲜少踏足过中关村,反而不如孟惟深了解地形。他只知道这地方曾经是个老太监聚居地,现在也好不到哪去,飘满性缩力十足的新时代奴才。
孟惟深果然带他轻松溜进联想园区,还不知从哪借来一个内部员工证,享受上了BLT餐厅的八折优惠。
“把垃圾食品挪远点。”孟惟深推开盛放海陆空汉堡的盘子,把手机镜头对准自助沙拉里的小西红柿,“我要给私教发午餐照片了,等会你的牛排上了再让我拍一张。”
正值用餐高峰期,攒动的人头频繁交换着各种细菌、病毒和皮屑。姜然序本在忍耐脑子里病态的念头,比如往座椅和桌面再喷一圈消毒水,酸劲慢慢占了上风:“你刚去健身房见私教了?”
孟惟深丝毫没嗅到危险的气息,对他诚实地点头:“去找我私教续课了。你想要吗,我推给你?”
“不用了,我不想被私教性/骚/扰。”
“你可以请我现在的女私教。她是正经人,从来不发乱七八糟的图片。”
姜然序对孟惟深的回答还算满意,决定不再追究对方手机里的火爆照片。转而道:
“你刚刚拉器械了吗?但身上还挺好闻的。其实你一直都挺好闻的,也闻不出是什么香水。”
“没有香水,可能是因为我喜欢洗澡。”
“以前路过计算机学院的教室,都感觉里边臭不可闻。像你这样的很难得,或许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
“差不多。我们本科班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一到冬天,只要教室不开窗,走进去能被人味儿熏晕。有节小班上课的必修课,甚至班上只有一个女生,她说她只能坐我旁边,因为只有我没味儿。但要保持出淤泥而不染是很难的,为了让她上课能舒服点,我夏天一天洗两次,冬天一天洗一次。习惯就保持到现在了。”
姜然序又咂摸出不对劲的地方,状似无意道:“你喜欢她?还是她喜欢你?你们后来恋爱了吗?”
孟惟深明显愣了愣,“不是,她也没说过喜欢我啊,怎么可能谈恋爱。”
所以就是你喜欢过她了。
姜然序刚在心底狠狠记了一笔,又听孟惟深坦白道:“我其实没怎么谈过恋爱。从成年到现在,我身边的同龄女性实在太稀缺了,也没遇到过特别顺眼的。”
自己吓自己。姜然序总算安下心来,“很正常,你现在年龄又不算大,以后还有机会……”
“但最近我妈猛催我相亲。”孟惟深把前一段话续上了。
吃个午餐跟坐过山车似的,不带这么玩的。姜然序感到胃里一阵颠簸,食欲尽失,于是将切成块状的牛肉钉死在了盘子里,“所以你对此什么态度?”
“很烦。但也不能一直拒绝她,越拒绝她越纠缠。”
“父母都这样。你一定不能松口,一旦松口就再没回头路走了。”
孟惟深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他:“姜医生,你结婚了吗?”
“当然没有,我单身。”
孟惟深明显没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反而连连叹气几声:“算了。本来我是想找已婚人士聊聊,看能不能收获一点关于婚姻的建议,所以才约你出来吃个饭。”
被当作已婚人士的姜然序非常心梗,颇有种前功尽弃的挫败感。或者说,他以为的前功,其实在对方眼里等同于还没上跑道。
孟惟深偏要继续追问他:“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我身边跟你年纪一样大的领导都生二胎了。”
“跟你一样,没遇到过特别顺眼的。……但什么叫跟我一样大的?”
“就是当上管理岗的年纪吧。没当上管理岗的一般三十五岁就该被辞退了。”孟惟深又开始替他操心,“对了姜医生,你当上什么领导没?”
已婚人士,即将下岗,年龄超标,姜然序默默认领三个负面标签,险些没能控制住表情。他本来认为自己事业生涯刚步上正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进修。毕竟医生是相当吃经验的工种,九十岁的老神医就算不能主刀,还能到处参加讲座和指导会诊。
“没有。我争取在四十岁之前评上副高吧。”姜然序尽量挑选得体的回答。
孟惟深不知对他哪来的信任,连连附和起来:“你肯定行的。”
姜然序略微点头,弧度控制得很好,保持着矜持且严谨的神医作派。
他叉起一颗小西红柿,舌尖敏锐尝到了自来水的碱气,要吐又过于小题大做。他因此想起有个重要的问题,必须事先探究明白:
“前两年刚开始同性婚姻试点,我有个朋友就在做一款同性相亲APP,他们经常会组织线下活动。如果你不排斥,我可以推荐给你。”
孟惟深刚咬到一口裹芝士的牛肉,咀嚼动作停顿下来,锁起的眉头似乎代表在思索,但明显曲解了他的意图:“姜医生,你怎么跟我妈一样着急了,我这不是还没下定决心要相亲吗?”
“你可以提前了解信息。”
“年后再说吧。年前肯定抽不出空闲,组里的工作实在太多了,还要准备年终述职报告。”孟惟深抄起手机,屏幕上的未读信息提示在他眼前一晃,“你看,产品经理又在催我紧急开会,要求对齐一下前期需求。我怀疑产品需求又要变,他们干得出这种傻x事儿。”
姜然序只好就此作罢,他颇有大局意识地表态:“没关系,你提前回去吧,我自己能找到路。”
“那我先回公司。账单我已经结了,你不用管。”
孟惟深把剩下小半边的汉堡整个塞嘴里了,没来得及吞咽,先挂着肩包离开了座椅。
姜然序仿佛在孟惟深身上安了追踪器,目光追随对方穿过一排暖黄色的木质桌椅。推开店门的瞬间,寒风将孟惟深的头发和肩包刮得立了起来,对方走过玻璃墙的步伐慢了许多,渐渐融进枯木和钢筋建筑构成的灰色城市里。
等待孟惟深消失在最右一扇玻璃墙后头,姜然序将已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
年后就有空了?那你抽空来医院找我,我们可以开始制定正畸方案。
姜然序思索片刻,在聊天框里补充:
我需要先看看你的情况,费用暂不确定,你不用着急付钱。
孟惟深很快回复了一个热泪盈眶的卡通小狗。
假如姜然序严格遵守门诊管理规定,给客户建立详尽的回访台账,孟惟深在里边的备注肯定是“钱多,事少,沟通略困难,但好骗”。只需他旁敲侧击几句,孟惟深就该自愿购入隐适美正畸大礼包了。
可他的目的不是要推销隐适美,而是要推销他自己,事态就变得棘手起来。
第4章 不要上班的人真多啊
没有午睡的工作日下午,牛马们往往都困得半死不活。如果昨晚熬夜扒拉手机,午饭摄入过多碳水,会上遭遇催眠实力堪比高数老教授的产品经理,更是形势严峻。
孟惟深集结上述全部不利因素,会议刚开始半个小时,眼皮就跟吊了铅坨子似的沉。
产品经理PPT上的竞品调研和需求分析号称已经更新到V7版本,乍一看和V1版本也没什么区别。他再想细究,眼前的微软雅黑体文字已糊成一团,汇入PPT的蓝色图形框里,成为意义不明的水波。
在他额头碰到桌面之前,邝葭拿胳膊肘狠狠捅了他:“这个模块的前期分歧比较大,大家先各自讨论吧。Wesley,你带实习生下楼去买个咖啡。Mia,你跟着去,记得在群里统计一下大家的需求。”
孟惟深总算醒了醒神,脑子里还没能翻找出Mia的面貌,邝葭身边那名穿黑卫衣的女孩便和他一同站了起来。
孟惟深属实脸盲,他钻研着女孩大得出奇的眼睛,才想起对方是邝葭面试的实习生,他也陪着一起去面了。
彩色简历稀里哗啦地筛选过一通,青春小脸蛋子也流水席式地见过一轮,最终幸存Mia和一名THU硕士校友。
他们在这两位之间举棋不定,最终邝葭拍板:“我们研发组的工位区本来就臭烘烘的,不能再招男的了!就要这个女生了,她叫什么,柯觅?”
虽说淘汰THU硕士的本质原因是邝葭歧视双非本科,但事实证明招女生没错。首先柯觅本人很注意卫生,其次因为她的到来,组里部分男同事就有点蠢动,洗澡频率从五天一次变更为两天一次。研发组的整体文明卫生水平都有所提升。
两人一块进了电梯,柯觅朝他扬起脸来,满耳朵的金属钉都晃着碎光,“惟神,你怎么一直看我呢?证明肯定把我忘干净了。”
“我没忘。而且你一定要这样叫我吗?听起来太怪了。”听起来像回到了高中奥数班,班里臭烘烘的男同学最爱互称x神。原来臭烘烘的记忆早早就萦绕着他了。
“产品组的都这样叫你。”
“他们要找你干活才会嘴甜,你得警惕来自产品组的一切糖衣炮弹。”
新人柯觅学到了职场潜规则第一课,对他连连点头,表示我推活你放心。
对于咖啡品牌而言,现今的大厂总部如同旧时的徐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公司百米内就开了足足七家连锁咖啡店,从窜稀神器瑞幸,到送礼首选星巴克,怎样都有得挑。
孟惟深挨过几刀冬季的寒风,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咖啡反而可有可无了。他随口询问起进度:“Mia,统计得怎么样了,买哪家?我倾向于喝皮爷。”
柯觅抠着手机:“没统计,干嘛给自己找事呢。我们就给老大捎杯风味好的,其他组六个人买三杯冰美式,三杯热拿铁,让他们自己分去吧。”
孟惟深头脑稍稍短路,他承认这位实习生有几分打工天赋,“我同意。”
“对了,公司报销太麻烦了,我又还是穷鬼大学生,所以你付钱哦惟神。”
“……放心吧,我请客,你帮我拎上去就是了。”
皮爷的卖点其实是马克杯拉花,塑料杯外带的口感要差好几个档次。但孟惟深总结的研发理念,就是永远别想让客户遵守你的研发理念。所以他们就要用塑料杯外带咖啡。
“Mia,还剩多少杯没做完?”
“五杯。”柯觅清点一番桌上的咖啡袋,“不对吧,已经拿到五杯了,我们只有九个人开会,多出来一杯是怎么回事?”
“多一杯就对了。”孟惟深拎起两杯一模一样的芝士分子澳白,先撬开了其中一杯的封口,“你在店里继续等咖啡,我马上回来。”
——
孟惟深决定给姜然序带一杯咖啡。
为了掩饰他中午的蠢问题,为了弥补对方耽搁的午休,为了感谢对方让他插队做矫正。或者仅仅顺从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门诊前台光扫他一眼,便猜到他的来意:“您找姜医生?他今天下午有别的安排了,不出诊。”
“我不找他看牙,只是来送点东西。他在医院吗?”
“在呢,您一直往里走,走到活动室就能找到他了。不过,今天的活动可能不太适合您的年龄。”
前台抿起某种微妙的笑意,代表着“我就知道”的意思。这种笑意他也经常在倪姐脸上见到,令他很想问问对方到底知道什么了。
孟惟深摸索过去,远远竟听见了孩子的笑声,脆得像切新鲜苹果的声响。
这可真是难得,踏进口腔门诊的孩子往往都哭得很惨。孟惟深的好奇心牢牢上钩了,他快步往活动室走去,一只超大号的芽芽立牌就在走廊外迎接他,证明他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孟惟深抵达走廊尽头,果然见到一角装饰明亮的房间,玻璃窗上贴满了卡通简笔画,窗沿边还趴着一排芽芽毛绒玩具。甚至连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都消失了,簇拥上鼻尖的是甜嗖嗖的水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