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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一片喧嚣中,大族长与洗完澡的兽人当起了讲解员,绘声绘色地为族人介绍。
花时安没有跑过去凑热闹,站在草地上远远看了一眼,转身走向自家歪脖子树。
昨晚本就没睡好,今天又神经紧绷,一刻不停地忙活,花时安真的是身心俱疲,这会儿一放松下来,太阳穴突突突地直跳,脑袋隐隐作痛。
肚子饿,脑袋痛,整个人又累又困……被竹屋榨干了,花时安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往竹床上一躺,睡个昏天暗地。
可有的人似乎不这么想,花时安推开竹门钻进树洞,脱下洗澡时一并洗干净的衣裙,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湿衣服挂在树洞门口晾着,他缩回树洞正要关门,一只粗粝的手掌抵住了门缝。
对方力气很大,硬生生将快要关闭的竹门推开,一反常态的强势。可推开竹门对上花时安无波无澜的眸子,来人嘴唇紧抿,瞬间红了眼眶。
高大的兽人佝偻着背,抵着门缝的手微微颤抖。他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历经千难万险重新走回家门前,浸润水光的眸子盈着委屈,茫然无措地质问:
“时安,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103章
夜色浓稠, 大门紧闭的树洞幽暗而寂静。矮脚竹床边坐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仿佛两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只有轻浅的呼吸声萦绕。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花时安没有回答兽人哽咽的质问, 但想到大族长早上那些话, 他犹豫再三,开门把人放了进来。
不过这不代表他不生气了,这么长时间不找他,不说话,如果是在现代社会谈恋爱,这种情况基本默认分手了。
而莫淮山呢, 十天半个月不闻不问,找上门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花时安搞不懂了,怎么搞得他像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
气氛略显压抑,似乎不开口就能一直僵持天亮,花时安有的是耐心,但余光扫过对方茫然无措的眸子, 被牙齿咬到泛白的下唇, 终究是于心不忍。
不忍心但也不想委屈嘴,花时安没有说好话的打算, 嘴巴跟淬了毒似的, 张口就是冷冰冰一句:“打算这样坐到天亮吗?有事说事,我困了,想睡觉。”
埋头抠指甲的莫淮山微微一顿,嘴唇张张合合, 好半天才从唇缝中挤出一句:“还没吃饭呢时安,要吃饱了再睡,不然晚上肚子饿,会难受。”
找他唠家常来了?
花时安气不打一处来,无语地笑了一声,“我饿不饿用不着你操心,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要睡€€€€”
“不要,我不走。”莫淮山飞快地摇摇头,跟小孩一样耍起了无赖,双手紧紧抠着床沿,打算把自己焊死在竹床上。
不肯走,又一句解释都没有,花时安心中无名火烧得更旺,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不走是吧?那你就在这睡吧。”
“可以吗?”莫淮山当真了,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当然可以。”花时安嗤笑一声,说着便起身走向洞口,“树洞留给你,想怎么睡怎么睡,你不走,我走。”
竹床与竹桌之间仅有一条狭窄的过道,莫淮山的大长腿垂在床沿边,过道就更窄了。花时安侧着身子艰难从兽人身前挤过去,指尖刚碰到竹门,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揽着他的腰,猛地往后一拽。
力气非常大,不容抗拒,花时安像小鸡崽一样被搂了回去。身体失去平衡东倒西歪,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另一只手及时托了他一把,然后€€€€花时安屁股下一软,踉跄坐在了一个肉垫上。
很奇怪的姿势,花时安侧身坐在了兽人的大腿上,对方健壮有力的双臂好似铁钳,死死缠着花时安的腰,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体型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花时安被兽人搂在怀中,好似在身上裹了一张厚实的羊毛毯。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从四面八方传来,全方位包裹,花时安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些许理智,用力掰莫淮山的手,手脚并用地挣扎。
“放手,放开我!”
“莫淮山,我生气了,你到底要干嘛!”
力量悬殊,花时安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莫淮山双臂箍着他,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一点,下巴抵着肩膀,脸颊埋在颈侧。
火气噌噌往上冒,花时安一拳捶在他腰上,正要发火,一滴温热的水珠突然落在锁骨,紧接着,兽人喑哑哽咽的嗓音划过耳畔:“你答应过我的,回来就做我的伴侣,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的,不要看别人,不要赶我走,时安,时安……别不要我。”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高大健硕的兽人埋在花时安颈侧不停掉眼泪,像个犯了错又不知道错哪的小孩,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心中燃烧的火苗€€一下就灭了,花时安喉咙一紧,鼻尖泛起酸意。
火可以不发,话还是要说清楚,花时安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莫淮山你不要倒打一耙,晾着我十天半个月的人是谁?还我不要你,分明是你不要我。”
“不是的,不是的。”
莫淮山紧紧抱着花时安,着急忙慌地为自己辩解:“我做梦都想和时安在一起,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我不是故意晾着你,只是遇到了一点事,我、我想处理好了再告诉你。”
花时安明知故问:“什么事?”
兽人身体明显一僵,双手无意识攥紧花时安的棕衣。
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但话到嘴边,莫淮山不由紧张起来。会被嫌弃吗,会被抛弃吗,他心脏怦怦狂跳,呼吸愈发急促,犹豫再三,坦然奔赴刑场。
“从外面回来那天晚上,我和大族长睡在一个树洞,他给我说了一个关于我,却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他说……我、我身体有问题,不能、不能让亚兽孕育幼崽。”
哽咽无声,泪水却濡湿了脸庞,兽人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成一句话。同时他双臂快速收紧,严丝合缝地贴着花时安的身体,生怕人丢下他跑了似的。
“大族长说,这是不能改变的,嚼再多草药也没有用。时安,我、我会害了你,和我在一起就不会有幼崽,你永远……永远当不了阿父。”
“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本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兽人,生一群聪明的幼崽。”莫淮山顿了顿,用胳膊蹭了蹭眼泪,抬头看着花时安的眼睛,“我不够强大,还不能让亚兽孕育幼崽,我配不上你。可时安,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舍不得,舍不得放开你,让你和别人在一起。”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努力强大起来,抓很多很多猎物,干很多很多的活。我会对你好的,活儿全给我干,肉全给你吃,不要嫌弃我,别不要我。”
干活、吃肉,这些承诺不足以打动活了两辈子的花时安,可对于一无所有的兽人而言,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全部。
泪眼蒙€€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满是真挚与诚恳,还有一闪而过的哀求。眼眶莫名有点热,花时安垂眸错开视线,低声喃喃:“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什、什么?”莫淮山呼吸一滞,错愕地瞪大眼睛,嘴唇剧烈颤抖,“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花时安:“过冬之前,木族长告诉我的。”
去年冬天……
莫淮山思绪飘远,陷入回忆。
去年冬天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关系比其他族人都要亲近,但真正让他们靠近彼此,关系更进一步时,正是在去年冬天。
那个时候就知道他身体有问题,不能生育,花时安却还是选择靠近他,与他在一起。这能说明什么?说明困扰他的难题在花时安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从未在意。
从天而降的巨大喜悦把莫淮山砸蒙了,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时安,眼下还斑驳着水光淋漓的泪痕,却又忽地笑出声,“时安,时安,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莫淮山多云转晴,花时安依旧板着脸,冷冰冰道:“是啊,我从未嫌弃,从不在意,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但你呢?为什么十多天不闻不问,是不相信我,还是打算放弃我了?”
“不会放弃你的时安,我放不下。”莫淮山小心翼翼抓住花时安的手,见他没有反抗,轻轻将手指嵌进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
“孕育幼崽是兽人和亚兽的人生大事,听说这个事的时候我很难过,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也确实担心你不能接受。只是两天我就想通了,我的时安这么好,一定、一定不会嫌弃我的,但我也不能空着手求偶,给不了你幼崽,必须给你备些东西。”
又是求偶礼物,花时安气笑了,“十多天就抓到猎物,这次运气还算不错。那万一要是像之前一样,很长时间抓不到猎物呢?一年半载不闻不问?”
“不是。”莫淮山猛地摇摇头,似乎也在为曾经的选择后悔,眼底闪烁着浓浓的愧色。短暂地沉默后,他抬起与花时安十指紧扣的手,在他手背印下一个吻,磕磕巴巴地解释:“其实、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部落以前有个传闻,据说得到族人真心祝福的伴侣会一直幸福下去,永远不分开。大族长反对我们在一起,族人也不会祝福我们,我必须争取,我想让他同意,想得到族人的祝福,想和时安一直在一起。”
花时安挑了下眉,“就因为这个?就算要得到族人的祝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能和你一起争取,一起面对?”
莫淮山:“大族长反对得厉害,态度强硬,说话也不太好听。最近部落事多,你已经很操心了,我不想你因为这个烦恼、担心。”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不对劲,花时安总觉得他中间少说了点什么。
准备求偶礼物也好,征得族长同意也罢,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如果单纯不想让他操心,何至于十天半个月不跟他说话,甚至刻意保持距离?
以花时安对莫淮山的了解,他一定因为配不上自己而动摇过。自卑敏感,极度缺乏自信,动摇很正常,只要他最后坚定地选择了自己,花时安可以不在乎。
但这段时日……到底瞒着他在做什么?
猜不出来就诈,花时安抬眸对上兽人的视线,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抬起,沿着泪痕抚摸兽人的脸颊,低声蛊惑:“淮山,我可以不生气,可以原谅你,甚至我们今晚就可以结成伴侣。但我的兽人不光要对我好,他还要绝对坦诚,不能有任何事情隐瞒我,你€€€€能做到吗?”
兽人肉眼可见地慌了一瞬,低眉敛目错开视线,哑着嗓子道:“如果、如果答应了,又没做到呢?我是说如果。”
“分开,彻彻底底地分开,你我再无可能。”
第104章
树洞重归寂静, 莫淮山再次化作雕像静止不动,搂在腰间的手却愈发用力,越收越紧,勒得花时安险些喘不上气。
再不说话要被勒死在怀里了, 花时安抽出被莫淮山捏变形的右手, 环在他脖颈之上。化被动为主动, 花时安抱着他,身体与他贴的更紧,强行对上他飘忽闪躲的眸子,低声安抚:
“来得及的淮山,如果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现在坦白还不晚。我们结成伴侣是要过一辈子的对不对?坦诚相待, 互相信任,这是最基本的。”
避无可避,莫淮山埋在花时安颈侧深吸了一口,从他身上吸取能量与勇气,而后小声嘟囔了一句:“如果、如果我做不了不好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你可以生气,可以责怪我, 但是不能、不能不要我。”
花时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答应你,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 我不生气, 说完就算过去了。”
“原则性问题,是、是什么?”莫淮山心虚地问。
“嗯……”
花时安琢磨片刻,“瞒着我做坏事,不利于我的事情, 比如这段时间,你故意把我推给别的兽人,或者你偷偷和别的亚兽纠缠€€€€”
“我不会的,我和别的亚兽连话都没怎么说过。”莫淮山打断他的话,说话也不磕巴了,流利地表忠心:“从小到大,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唯独你。我想和你结成伴侣,特别特别想,做梦都想。”
情话固然动人,真相更令人好奇,花时安捏了捏莫淮山饱满的耳垂,低低笑了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么想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把我推给别人?”
莫淮山神情骤变,瞳孔猛地一缩,“你、你知道了?”
兽人学坏了,居然学会了说谎,但他骨子里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在不擅长的领域发挥得不够好,以至于漏洞百出。
两个“原则性问题”只解释一个,后者没做过,底气十足地解释,而前者呢,心虚到只字不提,多半是干过了。
得到确切的答案,花时安喉咙一紧,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他没有生气,呆呆地看着莫淮山,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呢?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嘴唇紧抿,神情难掩失落,澄澈的眸子里再无往日风采,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悲伤,黯淡无光。
从未见过花时安这般模样,莫淮山慌了,忙地抱紧亚兽,语无伦次地解释:“别难过,别哭时安,我说,我说,我都告诉你。”
“我坏,我不好,我是一个自私的兽人。时安你肯定不知道,得知自己不能让亚兽孕育幼崽的时候,我下意识想的是……该怎么瞒着你。”
泪痕未消,晶莹的热泪再度涌出眼眶。
在爱人面前剖开阴暗的内心需要勇气,莫淮山极力压低脑袋,生怕看到花时安厌恶的眼神,嗓音愈发哽咽:“大族长说得没错,这不是一件小事,不论哪个亚兽都接受不了,何况是时安你。”
“可我、可我不想失去你,我没有任何办法了,所以……我求大族长不要告诉你,帮我瞒着你。大族正直无私,原以为他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但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花时安眉头越拧越紧,眸子逐渐冷了下去,“他答应帮你瞒着我,前提是这段时间少和我说话,和我保持距离?那你知道吗淮山,他为什么让你和我保持距离?”
莫淮山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知、知道,他想拆散我们,想让你……和别的兽人接触。”
这都什么破事啊!
花时安又气又好笑,重重一拳捶在莫淮山肩膀上,“莫淮山,你到底是傻还是缺心眼?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说你信任我吧,你又不相信我会接受你的缺陷,说你不信我吧,你又放心大胆地让我去和别人接触,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变心了,跟别人好了怎么办?”
拳头捶在身上不为所动,一句“万一我变心了”,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猛地戳进胸口,莫淮山肩膀一颤,零星的哽咽从喉咙里溢了出来,“我没有放心大胆,我一点都不放心,可是还能怎么办啊时安?”
“我也很矛盾,有一道声音一直在耳边蛊惑我,让我瞒着你,先和你结成伴侣再说,但另一道声音又在告诉我,不要害了你,你看上别人也好,只要你能过得幸福,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幼崽……”
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释放,莫淮山紧紧抱着花时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泪水犹如决堤洪水,转瞬便打湿了花时安的颈窝。
被人冷落的怨气在这一刻散得干干净净,花时安咬着下唇极力克制,仍有热泪滑过脸庞。
他错了,他低估了不能生育这件事对一个原始兽人的打击。兽人没有他先进开明的思想,也不知道他并不在乎幼崽,只会把一切归咎于自身,自责、懊恼、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