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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门没有关,岩知乐毛茸茸的脑袋毫无征兆地从洞口探了进来,一张小嘴还在不停地叭叭:“饭做好了祭司大人,我给你送过€€€€哎哟我的天!”
半个身子刚钻进树洞,适应黑暗的眼睛看清床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岩知乐脚下打了个踉跄,一个屁股摔坐在洞口。
顾不上掉在地上竹筒,顾不上摔成八瓣的屁股,岩知乐跟见了鬼似的,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64章
三个人起早贪黑, 不知疲倦地挖掘,耗时两天半,不属于这个世界,仅存在于花时安脑海中的横穴窑被一比一的复刻了出来。
微风吹拂, 小河潺潺流淌, 河岸上方平整开阔的草地被一个突兀的黑洞打破和谐。洞口不算大, 比现代社会的井盖稍稍大一点,远远望去像是猎人在森林里布置的陷阱。
但走近一看,洞内另有乾坤。
窑室面积非常大,花时安撑着土壁一跃而下,感觉比自家树洞还要大上一圈,铺张大床睡觉都不成问题。上窄下宽, 窑炉整体呈梨形,地面夯实平整,洞壁打凿光滑,与早些年用来储藏食物的地窖有异曲同工之妙。
唯一的不同在于,靠近河岸那一侧,地面角落有着两个比石锅还大的窟窿。窟窿中窥不见光线,凑近一看, 下面还有一条窄而长的通道, 这是花时安特意让兽人挖的火眼,再通过火道连接火膛。
窑室堆陶坯, 火膛堆干柴, 接下来只需点燃火膛中的干柴,熊熊烈焰便会顺着火道蔓延上来,顷刻将整个窑室席卷。
窑室有点深,下来容易上去难, 花时安还是在两个兽人的帮助下才成功爬上草地,蹭了一身的泥土。
回头还得做把梯子,不然陶坯都没办法往里放。
爬出窑室径直往河边走,映入眼帘的河岸也变了模样,45度的斜坡被挖去小半,变成了一道垂直的坎。坎壁正下方被掏空的半圆形便是火膛,两侧空地也用泥土填平,可以用来堆放烧窑的干柴。
连接火膛和火眼的火道在窑内,外面看不见,就是这么一条小小的通道,却足足耗费了他们半天时间。
土层太厚,从上往下掏找不准位置,只能从下往上,但下面的火膛又太窄,人爬进去根本施展不开,最后还是两个兽人变回兽形,硬生生用爪子掏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窑炉终于挖好了。最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花时安擦了擦额间渗出的薄汗,爬上斜坡走向两个气喘吁吁,裹着一身泥土的兽人。
“怎么样祭司大人,没啥毛病吧?”
生怕出问题返工,花时安刚刚走上前,岩秋雨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两天太辛苦了,比之前翻地还辛苦。看着满头大汗,又提心吊胆的兽人,花时安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臂,四指并拢,竖起一个标准的大拇指,“没有任何毛病,非常完美,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呜呼!”岩秋雨怪叫了一声,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嘴巴咧到耳后根,“终于完事了,这、这什么来着,哦对窑炉,这玩意儿也太磨人了!”
莫淮山不赞同他的话,摸了摸鼻头道:“也还好。”
岩秋雨歪着脑袋瞪他,“嘿,你这人€€€€”
“行了,”花时安摆摆手,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意,轻声夸赞:“窑炉结构复杂,挖起来确实磨人。你们两个很能干,很厉害,原本我以为要挖五六天呢,结果两天多就挖好了。”
“辛苦了,大家都是好样的,洗一洗回营地休息吧。”
岩秋雨就是嘴上爱抱怨,花时安一夸,他又不好意思了,垂着脑袋嘿嘿地笑,“也没有很厉害嘛,这是我们该做的。”
莫淮山也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唇笑了笑,“还有什么要做的吗时安,现在才过中午,休息好像有点早。”
窑炉挖好,事情就多起来了,但人又不是机器,哪能一直干。花时安想也没想,抬脚径直往前走,“下午的事下午再说,走,先去洗一洗,休息一会儿。”
“好哦!”岩秋雨非常积极。
两个兽人直接去了河边,花时安先回了一趟树洞,拿上自己的羊皮边角料毛巾,又拿了几颗无患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向河边。
开春不久,河水仍有凉意,岩秋雨就像是感觉不到冷,一头扎了进去。花时安走到时,岩秋雨早就游到河中间,岸边只剩下一个掬水擦洗身体的莫淮山。
“怎么不下去游两圈?”花时安蹲在兽人身旁,将羊皮搭在肩膀上,伸手给他递了两颗无患子。
两个人单独相处,莫淮山又紧张起来了,他接过尚有余温的无患子,嘴唇轻抿,歪头看着花时安,“在、在等你。”
“哦?等我?”花时安明眸稍弯,唇缝中泄出一声轻笑,“等我做什么呀,有话要对我说?”
昨晚被岩知乐打断,那个话题最终还是没能进行下去。
很可惜,但不遗憾,因为那不是最好的时机。
花时安无疑是莫淮山见过最聪明,最优秀的亚兽人,可自己呢?莫淮山眸子微抬,在花时安澄澈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个嘴巴笨,脑袋笨,空有个头和力气,一无是处的兽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配不上亚兽,所有人都觉得没有资格成为亚兽的伴侣,但他不想放弃这个唯一待他好,遇到困难时给予鼓励与支持的亚兽人。
莫淮山比都着急,怕花时安被人抢走,不想花时安的目光看向别的兽人,可求偶至少要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他要做好准备,不能委屈了亚兽人。
一不小心走神了,旁边专心擦洗身体的花时安都快洗完了,莫淮山可算是找回了神志。他伸手碰了碰花时安的肩膀,却在对方转头看向他时,轻轻握住那只湿漉漉的手。
“时安。”
当河里游泳的岩秋雨不存在,莫淮山不知哪来的勇气,明目张胆地握着花时安的手,眸光深沉,郑重其事道:“再、再等等我好不好?旁人有的你也要有,我、我会努力的。”
我等你,你等我,莫名其妙的一句,花时安却听懂了。
没有任何犹豫,花时安反握住兽人的手,对上他不安的视线,笑着点点头,“等,多久都等。”
……
洗完澡回到营地,三个人只剩下两个人。不想让花时安等太久的莫淮山离开了,积极参与狩猎,匆忙前去与森林中清理陷阱的狩猎队汇合。
下午花时安打算四处转转,寻找适合制作陶坯的黏土或陶土。找土而已,他一个人去就行了,根本用不上兽人,但岩秋雨非说自己累,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说什么都要留在部落,跟着花时安干点轻松活儿。
撵又撵不走,那能咋办嘛,营地里喝了点水,休息了一会儿,花时安背上空背篓,把锄头丢进背篓里,带着牛皮糖岩秋雨快步走向下游。
不知道是不是受兽形影响,岩松鼠都沾点话痨属性。岩知乐一个,岩秋雨一个,话一个比一个多,有他们在的地方,压根别想安静。
这不,刚走过窑炉,说自己腰酸背痛的岩秋雨满血复活。
不满足于正常走路,他匆匆几步走到花时安身前,忽地转身倒着走,面对着花时安,一张嘴又开始叭叭:“祭司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又是背篓又是锄头的,难道是去挖植物?你又发现什么新的植物了?”
问题之多,花时安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愣了两秒缓缓吐出一个字:“土。”
“挖土?背篓用来装土?”岩秋雨眉毛一挑,扣着背绳的手松开了一只,指着脚下草地道:“这不到处都是土吗,为什么还要往远地走?”
话虽然密了点,但人家问的也是正经问题。花时安脚尖轻踢草地,随口道:“这土不合适,我要找那种柔软细腻,沙粒较少,黏性比较高的泥土。”
想到岩山周围也会出现陶土,花时安又补充道:“说起来你之前在岩山附近见过没?黄褐色或灰白色,比较特别的泥土,和我们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
“这么一说……”岩秋雨捏着下巴沉思片刻,两只手啪的一拍,“见过!我还真见过。就是那种灰白灰白的土块,摸着特别光滑,掉地上一摔就碎了。”
灰白色,一摔就碎,很符合陶土的特征。
花时安忙地追问:“哪看到的?”
岩秋雨:“悬崖上。”
白激动了,花时安秒变脸,“得,当我没问。”
“别啊,我爬山可厉害,蜂蜜都采下来了,泥土照样能弄下来,你要的话我上山去弄。”岩秋雨拍拍胸口道。
花时安摇摇头,“泥土可比蜂蜜沉多了,背着一背篓土上山下山,太辛苦了。再说那种陶土不难找,河边也会有,我们先找找看。”
“好吧,实在找不到我再上山弄。”岩秋雨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紧跟着又问:“祭司大人你找那种土做什么?还有那窑炉,我一直没问呢,咱们挖那个玩意儿到底干嘛用的?”
花时安望着河边,不紧不慢地解释:“挖窑炉、找陶土,其实都是为了同一种东西€€€€烧制陶器。知道你又要问陶器是什么,陶器是用陶土捏制成形,再由窑炉烧制而成的器皿。”
“我们可以烧制很多东西,比如煮饭的锅,吃饭的碗,喝水的杯子,或者装水用的缸、陶罐。当然这些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实际制作还是很难的。”
岩秋雨不解:“可是你说的这些,部落不是早就有了吗?石锅煮饭,竹筒吃饭喝汤,竹筒装水,这些挺好用的啊。”
“好用吗?陶器更好用。”花时安轻笑一声,“陶锅轻便,和石锅一样大的陶锅,一只手就能拎着走。而且它导热快,煮东西也就快,石锅烧一锅水的时间,陶锅能烧三锅。”
“真有这么神奇?”岩秋雨来了兴趣。
花时安:“真的,到时候烧出来你就知道了,不然我干嘛费这力气。”
“可、可你说陶器是用泥土做的,会不会不太结实啊?”
“泥土确实不结实,但放在窑炉里烧制后,泥就变成了陶,不仅防水,还结实耐用,当然,也不能直接往地上摔。”
“我懂了!”岩秋雨猛地点点头,转过身来好好走路,步子明显加快了许多,“我们赶紧找,赶紧烧,我好想看看祭司大人你说的陶器到底是个什么样。”
花时安“嗯”了一声,跟上兽人的步伐。
终于安静了,但没走出多远,岩秋雨又双€€憋不住了。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弄了点动静出来,“祭司大人,我、我还有个问题。”
花时安没当回事,头也没抬道:“问。”
大大咧咧的兽人耳尖微红,看似盯着地面,余光却一直停在花时安的侧脸。似乎紧张得不行,他吸气呼气,呼吸声粗重,磨蹭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祭司大人,天热起来我、我就成年了,如果你要找伴侣,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花时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抬起头,“哈?!”
第65章
“如果你要找伴侣, 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纵使听错也不会错到这般离谱,花时安步子猛地一顿,惊愕地抬起头,泛着金色涟漪的眼眸中满是疑惑, 与浓浓的不可置信。
和红勇、莫淮山那类雄性特征明显的兽人不一样, 岩秋雨长相秀气, 皮肤白皙,个高却不显壮硕,属于精瘦型身材。
他的身材样貌,配上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与其说是兽人、男人,其实更像一个半大的男孩, 一个阳光开朗的快乐小狗,搁现代社会就一妥妥的男高。
红勇突然送来羊皮衣,花时安还觉得有点别扭,而岩秋雨的语出惊人,惊讶过后,花时安“扑哧”一声,不留情面地笑出了, “哈哈哈, 岩秋雨你……哈哈哈哈!”
“不是,你干嘛呀祭司大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结果收获了一顿笑。岩秋雨嘴巴一瘪, 睁大眼睛愤愤瞪着花时安,“我是认真的!你不许笑,快回答我!”
不行不行了,差点笑岔气, 花时安在胸口上拍了几下。
不能再笑了,再笑会被误会成嘲笑的。
花时安双手握拳,指甲用力掐了下掌心,强压下笑意。然后他抬眸对上兽人的视线,语重心长道:“秋雨啊,成年只是说明你长大了,到了可以找伴侣的年纪,但并不说一成年就要立马找个伴侣,不要为了找伴侣而找伴侣。”
停顿的间隙,岩秋雨抓住机会反驳:“什么一成年就要找伴侣?我这还没成年呢,我就是想,想当祭司大人的伴侣。”
孩子直白得有点可怕,花时安无奈揉了揉眉心,“你年纪比我还小,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当弟弟,没别的想法。想必你突然说这些也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因为我们经常一起干活,相处的时间比较多。”
“才不是,”岩秋雨不掩崇拜地看着花时安,努了努嘴道:“祭司大人你很优秀,你长得好看,脾气性格也好,头脑还聪明,哪个兽人不想当你的伴侣?”
还挺会夸,花时安笑了声,“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是什么?”岩秋雨歪着脑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看着兽人懵懂的眼神,花时安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处,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喜欢是一种感觉,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你会不自觉地关注、靠近,为他紧张、担心,频繁的思念。总之,你不喜欢我,你那顶多叫崇拜。”
“这么复杂吗?我也没听说过啊,”岩秋雨听得一愣一愣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大家找伴侣不都是你情我愿,觉得合适就在一起过吗?”
花时安:“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会找一个喜欢的。”
“那祭司大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岩秋雨忙地追问。
花时安瞄了岩秋雨一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故意说一些他没有的,“个子一定要高,身材要健硕,最好有肌肉,不要太瘦;然后长相硬朗一些,比较有兽人气概,还有哦,我这人比较喜欢安静,希望他话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