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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令 第193章

€€€€若所谓大义,总需牺牲一人,那这“义”究竟几分值得?

女娲放下手中黑子,轻轻推回棋盘,眼中无恨,惟有怜惜:“她问我:若所谓的拯救,总建在另一个人的痛苦、舍弃与消亡之上,如此,救的到底是世,还是那盘棋?”

女娲忽笑了,如冰湖破春,真切而怜爱,她看向王母:“您瞧,泥土石头捏的小人,在这山川之间,也有了自己的心思。多么可怜,多么可爱。”

女娲已不再落子,可对弈局中,黑子分明破东线、穿南隅,黑云压顶,已在反吞。

三子成联,五气交汇,局已封喉。

而女娲在局外,分明只是顺着白棋走势,水来土掩,清净而无为。

第183章 千载仙人骨(四)

◎棋局◎

无为而清净。

棋局定在此刻,无人再占先机,却也无人更进一步。

女娲拢起手边子儿,气定神闲,再向王母道:“王母娘娘,实则我今日来,还有第三件事情,愿请娘娘帮忙。我想向你要一个人……”

*

浮屠殿中,殿门朱漆剥落得如同血痂,椽木森森如白骨。司命死时带起了火光淋漓,与此同时,殿内油灯无风自燃;而随司命话音彻底消散,火苗汇聚,如同有生命般流淌,缓缓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轮廓。

“游扶桑€€€€你看!”

宴如是忽而喜出望外地指向墙壁。只见火光流转,边缘的线条越发清晰€€€€展翅的凤凰,羽翼如云,尾羽如流星。凤凰的眼睛被火光最后点亮,如同两颗燃烧的星辰,身躯巨大,并且,似乎……

在墙壁上渐渐撕开了一道口子!

凤凰昂首长鸣,从巨喙开始,形成一个漆黑的洞口,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虚空。

游扶桑稍稍愣神:“这是……入口?”

这便是黑司命所言,通向上重天的入口吗?

游扶桑不敢确认,才要转头去看宴清绝,却听浮屠殿外,忽而一道闪电震开天际,金光从破损的宫殿窗棂透入,将这一室火光照得通明!

殿外有那天外之音,威严肃穆,似金佛鸣响:“奉王母娘娘与司命君之命€€€€诛杀叛逆!”

“来了。”宴清绝手持上剑柄,警惕向后望去。她知晓九重天绝不会善罢甘休,二司命之后,必定仍有天将穷追不舍。

浮屠殿内的火光似乎也在闪电金光后,渐渐熄了,墙上的凤凰撕痕不再如斯耀眼,显露出随时都会消亡之感。

裂缝传来阵阵吸力,宴如是手中幻化出长弓,“现下怎么办?”她问另二人,“我不确信这道门里就是我们要去到的地方,而身后追兵……”

也在步步紧逼了!

游扶桑亦道:“一旦进入那道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那便不要回头。” 宴清绝在撕裂的入口与殿外不知几何的天将之间,护了她们的“身后”,右手缓缓按在腰间长剑上,青色长袍在火光中猎猎作响,“如是,扶桑,至少此刻殿中,我会护你二人周全。”

铮€€€€

长剑出鞘。

剑光如练,竟比殿外电闪雷鸣、殿中凤凰撕痕,更为耀眼。

宴清绝用余光看向师姐妹,眼中依次闪过心疼,愧疚,与说不清的骄傲。“去吧,”师娘的声音依然清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我能感觉到,那道凤凰裂口后,确有上重天的气息。若如司命所说,如是身负神力,去到上重天,王母才动不得她,你二人才可平安。”

宴清绝再将目光尽数放回长剑,正对向殿门外天将。

“我身无神力,而那些剑上的战力……到了上重天,便于你们无用了。但至少此刻,能为你们拖延一些时间。”

宴如是:“阿娘……”

天将几乎推开门扉。

宴清绝断然喝道:“走!跳进去!”

游扶桑紧咬了咬牙,再看向宴清绝最后一眼,下一瞬,紧拉住双目含泪的宴如是,向身后凤凰裂口,毅然决然,纵身一跃!!

浮屠殿中,自二人进入裂口,凤凰火光尽数消散,墙壁上火形再也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无数天将踏入殿中。

宴清绝横亘三尺青锋。

剑光冲天,其一人,独战千军万马。

*

跳入凤凰裂口后,眼前一片虚空与漆黑,她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紧紧相握的双手让她们意识到彼此就在身边。

她们试图出声,可即便是自己的声音,方说出口,便消散在虚空里。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恍然间,前方终出现一抹微光€€€€

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她们几乎从极夜来到极昼,煞白的光芒照得她们近乎失明,而在此五感被挤压的电光石火,她们重重摔在地上!

游扶桑挣扎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景象却让她错愕。眼前的天穹非蓝而非白,而是一种诡异的紫红色,形状非方非圆,怪异如同……巨大的血管在蠕动。

三个太阳悬挂在天穹不同的方向,却没有一个,散发着正常的光芒。

一个赤红如血,一个惨白如骨,一个漆黑如墨。

宴如是喃喃:“这是什么地方?”

游扶桑只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怪异的地方。”

游扶桑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一条河流蜿蜒而过,河水竟在倒流,从下游流向上游。河岸边,植物奇形怪状,树木人脸,眼睛时不时转动;花朵开在地底,根须却伸向天空;还有一些枝叶硕大的草木,透明的叶子里游动着小鱼。

河流的顶端,有一棵巨大的扶桑树,树上栖息着九头鸟,每个头都在朝不同的方向啼鸣。

可见到游扶桑与宴如是二人,那只诡异的九头鸟,扑朔着翅膀,簌簌飞走了。

游扶桑于是想,还好,还好,至少这儿的鸟还是用翅膀飞翔。

“师姐,那边!”

宴如是轻声惊呼,忽指着远方。

一匹巨大的马正在奔跑。虽说是马,却长着鱼鳞,头上有三只眼睛。马儿的头顶上,飞过一只巨大的鸟,六只翅膀,每只翅膀上都长着不同的图案,如同活着的、燃烧的壁画。

“我知晓了!”宴如是又道,“师姐,我大约听阿娘说过这里……这里是山海境。凡间与九重天之间的,夹缝之地。”

便是此刻,有一道闲闲的女声,悠悠传来:“这确是山海境。”

游扶桑只觉袖中有一物渐渐顺着手腕游动,很是冰凉,她低下头去,讶然发现,先前宴清绝丢给她的“鼻涕虫”终于苏醒。此时的骨龙也并非片刻以前小小鼻涕虫的模样,而是通身雪白,身上有了淡淡的鳞片光泽,她的双瞳似淡色的琥珀,闪着狡黠的光亮:“在山海境中,时间是混乱的,方向是颠倒的,两位若是想离开,恐怕要费些周折了。”

游扶桑道:“你不装死了。”

骨龙轻轻笑道:“再装死,你会真当我死了。”

宴如是无意寒暄,求知若渴:“龙女大人,您可以告诉我们怎么离开山海……不,怎么从山海境,去到上重天吗?”

“唔。”骨龙转过脑袋,凝视着远方那条倒流的河,“其实,山海境不同于旁的任何地方,这里遵循的是心境之道。你们看,”它用尾巴指向那条古怪的河,“水往高处流,鸟向地底飞,一切都是颠倒的。倘若想要从山海境去到九重天,便不能按常理出牌。天庭在上,你们却要往下走;河水倒流,你们便要逆流而上;看似错误的路,才是正确的方向。”

游扶桑道:“听起来真是糊涂的谜语。”

骨龙轻笑:“不,它并不糊涂,也不是谜语,而是天道。以心证道,而非以力证道。其实寻常人坠入山海境,必要遭受七罪洗礼,而你们,早在之前收集了七罪,这很好。其实,七罪最不怕难找,旧罪死去,新罪诞生,循环往复,永无尽头……”

游扶桑接道:“就像死亡。”

骨龙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我要说什么。”

骨龙的身体继而缓缓游动:“走过七罪,是你们进入上重天的门槛,而第二步,是走过你们自己的‘心’。”她在石头上划出一个奇异的图案,“在这时刻,你们必须经历三个时间节点€€€€过去、现在、未来。只有在时间的长河中找到真正的自己,才能找到通向九重天的路。

“过去会让你们看到最深的遗憾,现在会让你们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未来……骨龙顿了顿,未来,会让你们看到最恐惧的可能。”骨龙说完,摆了摆尾巴,抬起脑袋,正对上宴如是真切的目光,骨龙于是笑,“你杀了我一次,我居然还在为你这般无保留地阐释……我真是,一个大大的善人。”

宴如是刚想说什么,骨龙自顾自又说下去,“等你们入了心境,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同时,你们必须始终在一起,任何时候都不能分离。心境一旦分裂,便会永远迷失在时间的缝隙中,再找不到彼此。不过放心……一切都会很快的……”

骨龙说着,游走在那诡异的河水中,却不是如她所说的向下游,而是向上。

游扶桑问:“你要去哪里?”

骨龙头也不回地答:“我要留在这里。”

宴如是错愕:“留在这里?!”

骨龙:“是啊,留在山海境,这可比亡灵之海更好,且不受九重天束缚。追求神格,追求永生,何苦呢?谁制定了秩序呢?山海境里什么也没有……天知晓我多喜欢这里。我身死一次,被凤凰箭刺穿心脏,需要修养,需要沉睡……”

骨龙渐渐沉下去,成了沉没在河床的白骨,似乎与山海境里怪异的河水融为一体。

“我所知的,已全告诉了你们,”骨龙的声音还在悠悠地道,“至于是否成功,要看你们的功夫。今后,我们各自努力吧。”

却不放心地叮嘱:“记住€€€€不论看到什么,你们都要相信彼此€€€€”

话音落下,骨龙在河水中全然消失了。

游扶桑与宴如是面面相觑,却仍然牵住了手,踏进河流,沿着与骨龙所往相反的方向€€€€向下€€€€一同抬起步伐。

而就在她们踏出第一步的电光石火,整座山海境,皆开始旋转。

第184章 千载仙人骨(五)

◎山海境◎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色骤然改变。

她们坠落在松软的草地上,嫩绿的草木落了一地淡粉色桃花,原来回到了从前的宴门,从这山头望去,能瞧见内门的演武场。

演武场上,一个高束着马尾辫的少年正在练剑。另外十几位内门学子则在场下围观。

分明隔得很远,二人却仿若能听见少年挥剑的风声。她动作笨拙,一遍遍地重复着基础的招式,额头满是汗水,手掌被剑柄磨出了血泡。同时,游扶桑与宴如是亦听见了场下学子€€€€€€€€的私语声:“你瞧她,她甚至不会用灵气托起剑柄,或护着手腕,手掌上全是血沫……啧啧,真是可怜。”“就这驾驭灵气的功夫,比外门学子还不如吧!”“又在拖后腿。丢脸死了。”……

宴清绝便站在一旁,没有制止那些学子的嬉闹,只是冷冷问:“游扶桑,你分明练了三个月,为何还是如此生涩?连最基础的剑招都掌握得那么差,别的还有什么能教?”

学子内又是一阵哄笑。

那个年纪的小学子,是最会看师长眼色的。师长愠怒,她们便闭嘴;师长放任不管,她们便更肆无忌惮。

于是她们一声高过一声地取笑着,根本不怕被游扶桑听见。话语比先前更加嘲讽,更加难听。

宴如是看着这一切,手握得很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很快,她从满是桃花的山头上一跃而起,掌风直击向“心境”中的宴清绝:“你闭嘴!”

未触及人影,宴清绝便如幻影一般,骤然散去了。只是那些形容模糊的学子们仍在嘲笑,任由宴如是如何攻击,她们的取笑声如影随形,久不散开。

宴如是很快气喘吁吁,握紧的拳头却绝不松懈。就在她再次抬掌,有一人从身后,捂住她的耳朵,“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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