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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九州吧,师姐,我们离开朝胤。”宴如是道,却又问,“可是能去哪了?”
周蕴又嘴快答:“宴门仙首还能去哪里?回宴门啊!”
游扶桑这次似乎认可,亦道:“据我所知,宴清绝这些年坐镇宴门。”
宴如是总是拿不准:“会不会拖累她?”
游扶桑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向她正色道:“我说过了,她们对你,我对你,从来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我情愿如此。”又叹气,“那么多话,白说了。”
宴如是抬起头,声音急切,身子便不自觉向前倾:“我没忘!只是你愿不愿意去找她?你……”
你不喜欢阿娘。
这句话悬在嘴边,没能说出口。宴如是噤了声。
游扶桑只摇了摇头,“去吧,”她语气平平地重复,“去吧。”
“师姐……?”
宴如是登时紧张起来,紧绷了面色。游扶桑看她,本神色无波,却又突然伸手,轻捏了捏对方的脸颊,“瞧你,哭丧什么?脸都皱成一团了。”
宴如是一怔,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脸,甚至微微倾身靠近了些。“什么啊……”她小声嘀咕着,却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又打量游扶桑神色,小心试探地问,“师姐,你没有生气吧?”
游扶桑微微侧头,不解:“气什么?”
宴如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也不会难受?”
“难受什么?”游扶桑又反问。
宴如是微微低头:“听你语气,以为你不舒心。”
游扶桑轻笑一声:“都没有。”她拉住宴如是的手,轻轻捏了捏,“只是在想,朝胤王女要如何归位宴门少主,这便是殿下的难题了。”
*
阴曹地府,忘川之水无比躁动。
黑白司命比肩而立,千百道的符文便在空中疾速旋转,每一道都如活物般跃动,几乎尽数牵引了地府阴气,一半化作黑色龙卷,盘旋咆哮,一半又织成密密麻麻的法阵,迸发锐利的光芒。
一黑一白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二人身侧蔓延、交汇,如同一幅巨大的八卦图缓缓成形,阴阳鱼眼处,她们静默站立。
与她们的静默比对鲜明的,是忘川里无数冤魂厉鬼的惊慌逃窜,此刻,竟连地府的虚空都被扭曲变形!
霎时只见八卦图旋转加速,光芒大盛,瞬间扩张至穹顶上空,如同一轮黑白交融的太极圆盘,令人望之心悸。
孟长言认得,这是九重天的司命轮。
须臾,八卦图轰然下压€€€€直扑向她!!
地面崩裂,石柱碎裂,仿若整个阴曹地府都将要崩塌。
孟长言却依旧站着,冷冷看这一切,纹丝不动。
“二位司命好大的神通,可是你们要求之事,我偏偏不想做。”
司命道:“孟婆大人,我们给过你机会。”
孟婆于是笑:“我也说了,我不做,”她忽而扬起脸,眼角微微上挑,唇边带了些许不屑的弧度,微微歪头,似笑非笑,“二位司命神通广大,缘何不自己去做呢?”
司命不答。
孟长言的语气变得几分挑衅,却分明胸有成竹,“杀一个凡人,难道不比对我这个阴间鬼下手更省力气?是你们做不得,还是你们,亦不愿做?”她顿了顿,“让我来猜猜€€€€
“这宴安虽只是如是的转世,但到底共享了命格,仍是那上重天之至宝,倘若尔等贸然击杀,必担无量因果,想来,二位大概是不怎么愿意。
“上重天至宝,尊位在诸神女之上,三神之下;真正能动她的,除去她自己,也只有王母娘娘,帝姬殿下,与女娲圣人。
“司命听命王母,而王母刚正,目中不容纤芥之差,这些上下其手改入轮回的事情,她最憎恶。请她出来,虽有几分周折,然以二位司命的面子,应算不得难事……
话锋一转,眉梢微挑,“又为何不呢?”
“二位大可禀明王母,领旨击杀。却为何不求助于王母,反倒寻了我……”孟长言忽而笑了,眯起眼睛,眼底早已了然,“老身斗胆猜上一猜,莫非黑白二司在何处惹了祸端,欲让老身替二位收拾这烂摊子否?”
读出黑白司命眼中波澜,孟长言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道:“本还拿不定原因,但二位特意提及火凤凰,那我才是记得了。这司命轮在地府这么大动静,几位阎罗屁也不放一个,不过是想舍我一个,于是这百万年里,她们经手的徇私舞弊的王八账都能推我头上。
“正如从前火凤凰烧了瑶池。彼时奉命追杀她的人那么多,静观其变者也多,心里默默感谢她之人,也多。很多。瑶池异火,旧账烂账,都被一烧了干净,此后再有什么坏账,一口咬定是凤凰做的,不就明哲保身了?”
孟长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同身受似的,万年前旁观,如今遭殃的成了她自己,教她怎么舒心得起来?孟长言于是乜起眼睛,斜斜去看二司命,“你们上重天,真是百万年未变。”
黑白司命接过她的眼神,法器书卷都收进袖中,无声默认了。
孟长言这才涩涩干笑几声。“说吧,是什么事情让九重天的司命都苦恼万分,要来我阴曹地府寻良方呢?”
白司命道:“此事说也话长。”
孟长言道:“那便长话短说。”
白司命问:“二十年前你为宴如是择命改命,可曾恨过什么人?”
孟长言想了想:“不太记得了。”
“彼时宴如是之死,你可恨过什么人?”
孟长言直言:“那便是举世皆恨了。非要说……也许是恨‘命’。”
白司命追问:“何人理‘命’?”
孟长言这才恍然大悟:“你想说……娘娘。”
“正是。”白司命道,“正是她。”
第163章 愠司命怫灼业火莲(四)
◎瑶池光黯明珠碎,云阙换主天道消◎
除开今日,黑白司命不曾对任何人提起那番旧事。
不论九重天与凡间,到处是王母眼线,隔墙有耳,她们与旁人说不得心事。
但此刻在阴曹地府,似乎又可畅所欲言了。
果不出孟长言猜测,二司确是做错了事,是为了某一个人。
黑白司命自太古以来观察众生,偶尔也会留意一些耀眼的命格,如从前,她们见到一位姓燕的女子,生于边塞军阀之家,自幼聪颖,胆识过人,十四岁统兵布阵,十七岁披甲出征,也正是那一年,军中事变,她带四十精兵,一计回马枪,纵火烧粮破营门,直掠敌营七千众,斩将搴旗。
这是她的第一战,此后常胜不败。
十九岁,尚少年,她已是九州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
二司观其命格,知她体内有上古战神遗留的灵火,若能潜心修行,必可飞升。
错就错在,二司喜形于色,竟让司命府中的下人也知晓了此事。此人初来乍到,不懂要对命格一事缄默少言,反到四处耳语;不过半月光景,司命府中便传出燕氏乃火凤凰转世的言论。
凤凰一族虽是战神,万年前却出了一个堕仙,混得人不人鬼不鬼,死时满腔怨气。那之后,王母剥开凤凰翎,融入至宝,又悉数拿过堕仙修为,亲自选了一只金乌,使之修为加身,令其镇守不周山。如此,凤凰堕仙之事才算完满€€€€可如今又有凡人转世,说其体内有上古战神遗留的灵火,这让王母如何不忧心?
旋即,瑶池下令,以“燕氏性格刚烈不阿,若成仙恐难融入九重天”为由,夺去其命格星辰。
这些事,对九重天的神仙而言只是小小一封奏折、一纸请愿,而对尚在凡间的燕氏,与其一整个族群而言,便是翻天覆地的骤变。
一夜之间,燕氏所效忠的国家爆发政变。新帝惧怕将军威名日盛,恐其成为心腹大患,以莫须有的谋反罪名将其拿下。一道圣旨,曾经战功赫赫的将军被贬为阶下囚,流放边陲。
被押解途中,燕氏本想忍辱负重,寻机脱身,东山再起。谁知命格已失,连上苍都不肯眷顾于她,一场无名瘴疫席卷而来,押解队伍中人十去其八,燕氏未能幸免。
她倒在荒野枯草之上,周身已无半点力气。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只因一道莫须有的罪名,便要客死异乡;曾有一身过人本领,此刻却连一口气都留不住。
可是,为什么?
她不解,心有余恨,不知向谁。
便是此刻,似是体内的灵火与她说话了:功高震主。新帝诛你,九重天剥夺了你的命格星辰,原因都是那四个字:功高震主。
对天道而言,凡人如蝼蚁,生死不一瞬;燕氏的命运不过是九重天上神仙们随手拨弄的一颗棋子。棋局输了,重下便是,密密麻麻黑白玲珑,少一个,谁在意呢?
四野苍凉,燕氏咳出一口血沫,眼中却很是不屈:倘若我真的曾拥有命格星辰,即便被夺走,也当有遗留。若有,当让她的不甘化作执念,纵此身魂飞魄散,也要在九天之上留下痕迹。
她必要让那些个神仙知晓,九重天之下,有人在愤怒。
燎原火是民心怨,未焚庙堂君不见。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对此,我二人确心有愧歉。若非一时疏忽,不该酿此大祸。”白司命闭上眼,诚心道,“是以彼时,在燕氏咽气之前,我们窥见其命格星辰将要熄灭,于心不忍,将从前王母娘娘划下的剥夺其命格的旨意,从司命簿上消除了。”
孟长言犹疑:“人已将死,你们擦去那旨意,有什么用处?”
白司命道:“彼时,我们也不知会有什么变化。只是万幸那时,王母并未留意燕氏之死,而让我们顺利更改。燕氏至死,被强行扭曲的命格星辰在反抗,在业火之中,成了不甘的执念,而在最后一刻,这执念居然成了业火里一朵炽热的莲花,非生非死,不善不恶。”
“尔后呢?”孟长言问,“这朵莲花如今在哪里?仍在不周山?去了九重天?凡间?阴曹地府?”
白司命正色道:“凡间。倘若孟婆大人关心凡间事,当知晓如今九州战火燎原……”
“和业火莲有关?”
“并不确切。凡人征战,无外乎为了权谋利欲、土地财富、虚浮名声或不灭荣光。生于乱世,刀兵相见,而那些坐于庙堂之上的君王,龙椅下也不过万具枯骨。只是这征战里,是否有业火莲作祟……我不清楚。”
孟长言道:“你们拿不准,却也心虚,才来找我,是不是?”
司命直言:“是。”
“就算我无法将此事处理稳妥,我身上也确有改命之罪,你们拿我问罪,也存了将业火莲之事推到我头上的心思,杀我,立功,又有一只替罪羊,是不是?”
司命没有说话。
孟长言又道:“只是很巧,我为如是改命,她体内也有凤凰种,你为燕氏续命,她更是凤凰遗脉……虽说凤凰翎、煞芙蓉、乱红垂泪是同等尊位的宝物,可王母对龙女、对游扶桑,都不曾这般赶尽杀绝。正如那燕氏,王母尚不知她心性如何,也未详细拿去她的命格簿,只是下旨剥夺,未免太过……让人很难不想到仍在上重天的火凤凰。凤凰被贬下凡间前,已在上重天被全力打压了。”
司命道:“王母自然不喜凤凰。不知孟婆大人可知晓,王母蟠桃宴上,女娲献与王母之礼,是那面玄镜。在经手王母时,玄镜已根据王母心中最深的惧意,给出了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
“即当金乌沉落,凤凰浴火重生,瑶池光黯明珠碎,云阙换主天道消。”
孟长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如常。
她道:“那么,之后玄镜在混乱中坠下九重天,大抵也是因为王母看见了这方预言,刻意为之?”
司命道:“不好说。”
孟长言道:“二司出现在此处,已是有答案了。”她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天道有常,亦有变。凤凰涅€€本是天数,王母强行扭转,早已破了规则。二司不必仍为规矩束缚。心系业火莲,去找便是了。至于旁的,二司不必多言,老身自会帮忙,只是……”她阴恻恻笑了下,陡然不悦,“二司用司命轮折磨老身这事儿,老身放不下。”
“这……”
“无妨。”孟长言伸出手,对二司做了个‘止’的手势,再道,“倘若二司去阎王殿里,把那几个装死看戏的阎王揍一顿,老身便帮二司做事。”
白司命尚且惊异,黑司命掌风已破空而去:“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