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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七嘴八舌地问道:“方才那是仙术吗?”“我们都还活着?风暴已经走了?”
游扶桑答:“不是。活着。走了。”
侍卫又叽叽喳喳地问:“为什么天色还是昏暗的呢?我记得出船时候不过巳时……难道这就天黑了?”另一个插嘴,“莫非、莫非我们飘到了冥河?!”
“不是。”游扶桑答,“只是风暴走了,风暴后的东西来了。”
“我看见了!”宴安从游扶桑怀中探出脑袋,眼尖道,“我看见远处有光,星星点点,大约是红色的。”
三个侍卫向远处看去,果然看见雾气中漂浮着诡异的光点,点点星火,忽明忽暗,渐次飘近。
那是一盏盏精致的鎏金灯笼。
让宴安想到花灯节漂浮在河上的河灯,但火焰的颜色实在红得发黑,像诡异的红灯笼,令人心底发怵。
灯笼似有生命,靠近船只,惨白的光芒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奇怪的灯笼……莫非是海市蜃楼?抑或东海仙境显现?”€€€€宴安话音未落,异变陡生!只见最近的一只灯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驰而来!€€€€
电光石火,一道冰蓝色的光罩突然在宴安周身展开,那是游扶桑的芙蓉清气凝结而成的防护。
芙蓉清气化作屏障,阻隔了宴安与忽而飞驰的灯笼,那灯笼撞在宴安半尺之外却前进不得,宴安得以看清灯笼上的纹路€€€€赫然一张死人面孔!
游扶桑在她身后幽幽道:“殿下可千万别觉得是什么海市蜃楼,东海仙境,这是活剥的百怨皮,从半死不活的人脸上剜下来的。活人仇怨,怨气横天,是要食人的。”
话音落下,宴安半尺之外的苍白人脸陡然扭曲变形,面口突然裂到耳根,露出皮下蠕动的海虱,血口尖啸!
灯笼中的光芒变得阴冷刺骈,海面泛起幽绿的磷光;灯笼芯中吐出幽蓝鬼火,发出狰狞的尖笑。无数的灯笼都变作这副模样,在海面掀起比先前风暴更为可怖的巨浪,向船只袭来!!
游扶桑广袖翻涌墨色花潮,黑山茶再次抵挡住攻势。山茶逐渐变大,又分散开来,每瓣花瓣锋利无比,成为利刃,割裂灯笼人皮。
人面灯笼发出凄厉的惨叫,顷刻化作血雨坠落。
黑蓝光刃再劈开海雾,破开屏障!
海面上灯笼已绝,天色却不亮,海底有什么低哮,发出隆隆的巨响。
“难道还有灯笼在海下?”
“不,应当不只是灯笼……”
游扶桑话音落下,只见一艘沉船残骸陡然浮出水面,桅杆挂满鼓胀的、泡了水的皮囊,与灯笼上的死人皮样式如出一辙。面容各个不一,不似作伪,大概都是真正死于海域之人。
沉船残骸如山般高耸,约莫五六丈之巨,堪比一座楼宇。沉船在暮色里投下庞大阴影,五人的小舟在其面前,恍若浮萍一般渺小。
宴安艰难地仰着头,有些惊慌地问:“这艘沉船是要做什么?”
游扶桑自然答:“水鬼当然是要找替死鬼了。”
腐朽的船身上,那些泡得发白的人皮突然齐齐睁开眼睛,发出凄厉的哀嚎!它们从皮囊中抽离而出,化作无数怨灵,带着阴冷死气向小舟扑来!!
三个侍卫发出杀猪的呐喊:“呀!€€€€”
游扶桑周身墨色气息再次涌动。漆黑的山茶在她身前绽放,如同被打碎的玉石,迸射出锋利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都裹挟煞气,向扑来的怨灵冲去!
“宴安,退后!”游扶桑将她护在身后,手中掐诀。于是,更多的黑色山茶在空中盛开,形成一道屏障,将怨灵的攻势层层阻挡。
可是,沉船上的怨灵源源不断,仿佛永无止境。
就在此时,游扶桑召出的夜荼蘼霎时凋零,她的手心流淌出极其清冽的灵气,转眼可见海水层层攀缘,在海中凝结出一朵更为巨大的煞芙蓉花。
海水沸腾起来。煞芙蓉的花瓣如同天幕般展开,花瓣晶莹剔透。身为龙女的血脉之力在这一刻尽显,龙女是海的主人,这一片怨灵海亦不例外。
游扶桑指尖掐动法诀,巨大的芙蓉花猛然合拢,将沉船与无数怨灵尽数吞没!
海水倒卷,形成一条安全的通道。
“她们都死去了吗?”
游扶桑来不及作答:“走!”
三个侍卫领命驾起小舟,手忙脚乱顺着水道疾驰。
巨大的芙蓉维持在海面,约过了一会儿,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才慢慢消散了。
身后的海面重归平静,可海水之下分明还有什么在翻滚。大约驶出了六七里,游扶桑才解释道:“每一个人面灯笼都是一个水鬼,水鬼要找到替死之人才可前去往生,所以在将我们绞杀之前,她们不会放弃进攻,这是水鬼的本能。方才我粗浅瞧了一瞧,光是附着在沉船上的,就有近一千只水鬼……我不怕战,但大约打到八九十只,我们脚下这木船就该粉碎了,届时除了我,该无人生还。这大约也不是王女殿下想看到的。”游扶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宴安面上逡巡,“是以速战速决,我驱使煞芙蓉在海中开一道水道,尽快回朝胤吧。”
“可是€€€€朝胤何时积下如此多的怨灵?每年海难殁于波涛者不过数十,怎会有成千上万的水鬼?”宴安难以置信地问道。
游扶桑驱使着行船,“不只是朝胤。这整片东海,这几十年,皆是如此。”
一个侍卫愣了片刻,攥紧了佩刀的刀柄:“可偏偏是今日让我们撞上?”
偏偏是王女及笄后出海的大日子,分明只要绕岛三周便可归去,可又是暴风巨浪,又是人面灯笼……
“本不该有的。”游扶桑看向她,“敢问尊名?”
侍卫微怔,随即答道:“阿芊。”
话音方落,她便察觉气氛有异。不只是舟上五人,舟下,风浪间似有无形的视线正将她牢牢锁定,海水的波动莫名变得躁动,如万千手爪挣扎拍打船舷。阿芊心下一沉,警惕道:“弦官大人……你是在怀疑我?”
游扶桑轻叹,“不是怀疑你。那些人面灯笼非你所招,却也不少,是因你而来。”
“这……这话什么意思?”
游扶桑不急于回答,反而缓缓再问:“阿芊,你的家中,可曾有人因海难而亡?”
阿芊神色微变,呼吸一滞,半晌才低声道:“……有。”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似是被勾起旧事,“我家中,除了我与妹妹,皆死于风暴,十五年前朝胤船队大败,尸骨无归……啊!”
她恍然反应过来,“方才那艘沉船!!”
游扶桑不回应,神色却默认。“水鬼遇故人,最是激动。”过了许久,她叹气,“至于这一艘沉船为什么会被留在这片海中,我也不明白。是谁做的,为何而为,我没有头绪。”
“可我想知道原因。”船只回到岸口,年轻的王女忽然这样说道。
朝胤的海岸,依旧风平浪静,天光恰好。宴安踏上岸口时还有些恍然,以为几刻钟前在海上遭遇的一切不过幻觉。栈道上,数十人簇拥,宫女捧着明珠,锦衣玉服的大臣分列两旁,绫罗绸缎的裙裾在风中轻摆。
宴清知站在群臣中央。
宴安疾步向她行去:“母皇!”
游扶桑的视线在母女面上轻轻掠过,来到人群,她注意到,侍卫阿芊的妹妹也捧着几朵海鹤花在等她。柳叶眉,温婉目,她与阿芊长相相似,小家碧玉之貌,游扶桑却微微皱了眉,只觉那位妹妹周身缠绕着淡淡的血色煞气,与方才海上人面灯笼的气息……竟有几分相似。
游扶桑注视她的刹那,她也抬起头。四目相对,游扶桑看到她对自己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其挑衅的笑。
‘尊’
‘主’
‘啊’
她用口型说。
第145章 人面灯笼(二)
◎山茶在金蛛丝上开了又谢◎
纵然阿芊那十六七八的妹妹的长相,在游扶桑的心里并对不上号,但她还是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附着在她身上之人的名字:姜禧。
真当阴魂不散,游扶桑想。倘若猜得不错,海域上那沉船残骸与人面灯笼也该是姜禧的手笔,想来姜禧近来修鬼道一事势如破竹,难怪造得出那样一艘鬼气颇盛的沉船。
姜禧不过与游扶桑对视一刹那,游扶桑便见一缕魔气离开了人群,向皇城内飘去。
游扶桑瞥一眼宴安,见她正与母亲汇报出海所闻,三个侍卫频频点头,添油加醋,年轻的王女已能将奇闻与灾事汇报得头头是道。
于是,游扶桑的身影在人群里微微一晃,电光石火里,跟随着姜禧那道魔气,一同疾驰向鲜有人至的峭壁之上。海风呼啸,游扶桑停在一棵参天的枯树下,出手一朵黑山茶,打得那抹魔气显出原形:“姜禧,沉船与灯笼,是你做的?”
姜禧显出原形,反手又将黑山茶稳稳接住,手掌合上,将花碾碎。
如今她身上鬼气更重,鲜红的唇惨白的脸,看起来病怏怏的。不过,放别人身上会觉着是命不久矣,在姜禧身上却有一种诡异的鲜活,仿似她只是鲜吃了血肉,吸食人精魄,将自己滋养得愈发妖冶,一双锋利的眼睛在昏暗中映出异样的光,叫人分不清是魅惑,还是噬人的饥渴。
但毋庸置疑,这二百年里她修行,鬼道魔道,她都变强了。
姜禧并不回答游扶桑,只将那山茶碾碎作齑粉,嘴角挂上讥诮的笑意:“百年不见,尊主怎么改弄花花草草了?”
游扶桑答她:“花草还是匕首,能克敌便好了。倒是你,还在用常思危的那两个法器吗?”
其实游扶桑并记不得常思危用的什么法器,只记得姜禧自己不造本命法器,抢了书生的,反而越用越趁手。
姜禧听到那个名字,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但被她压下了。“丹青笔与桃花扇,我拿去作别的用途了。”她坦然道,“如今,我用的这个。”
只看姜禧抬手,呼啸的海风里,漆黑的鬼气凝结成一张七尺的幡,幡面迎风猎猎作响。原是她召出一面阴气缭绕的招阴幡,随手一挥,阴气化作千百道黑雾,发着厉鬼的诘笑,向游扶桑席卷而去!!
游扶桑手指轻拨,金线如蛛丝般自指尖流泻而出,在空中交织盘旋,电光石火里,编织成一张璀璨的巨网,将招阴幡的阴气尽数拦截。
拦下后,游扶桑也并不松手,指尖一动,金线之上绽放出朵朵山茶花,花瓣层叠,带着致命的气息向姜禧绞杀而去!
“……花里胡哨。”
姜禧一声冷笑,招阴幡极速旋转着,浮现出更多更大的厉鬼面容€€€€与人面灯笼上狰狞可怖的面容如出一辙€€€€张牙舞爪地撕咬着金线与山茶。厉鬼发出的尖啸响彻整个山崖,吹进海风。
眼看厉鬼蚕食山茶,游扶桑扬手,山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退,反复凝结,骤然汇聚,化作一朵巨大的夜荼蘼!
花瓣张开,花芯深处漆黑如渊,让人多看一眼便心悸。
深渊散发吸力,似要将姜禧吞噬其中!
“这才像点样子。”姜禧不退反进,招阴幡上厉鬼尽数扑出,冲向游扶桑!
游扶桑也不松懈,眼中闪过寒光,那夜荼蘼顷刻爆散,如玉石撞地而碎,化作千万锋利如刃的花瓣,带着刺骨的寒意射向姜禧!
花瓣如瓢泼大雨,密不透风。
姜禧虽招式凌厉,到底差了半份火候,此时身上已添数道伤痕。只是她向来越战越勇,招阴幡直插峭壁,居然将这半片座山脉化作她的鬼道阵法!!
不过游扶桑知道,这是她的保命阵法,孤注一掷。
终于,在这片漆黑而妖冶的倾盆花雨之中,游扶桑欺身而上,一把夺过阵眼招阴幡,飞身向前,将长幡抵在姜禧的咽喉之前!
“服气了吗?”游扶桑开口,声音冷如冬日里山茶。
姜禧喉间一凉,却依旧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服气,服气。心服口服。”她佯作诚恳道,“尊主,我向来服气您的,只是想让您看一看我的招阴幡€€€€”
游扶桑当然知晓是谎话。姜禧喜好跟随强者,身上又有噬主的本能,总要在重逢时比试一番,才认定继续追随。
游扶桑手中招阴幡不撤,她抵着姜禧咽喉继而问:“沉船与人面灯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见着那小丫头了吗?”姜禧反问她,“我附身的那一位。”
“见着。”
“她名阿殊,皇家侍卫阿芊的亲妹妹,二人相差大约七八岁。十五年前,阿殊和阿芊的母父、姑舅一类的,与商队通行,可惜出海遇见风暴,无人生还。那时阿殊不过两三岁,才学会说话,第一个学会的不是‘阿娘’‘阿姊’一类,而是,‘丧期之内,凡喜不行,凡乐不近。愿母安息,遵母遗训,克己修身,不敢有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