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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道:“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又忍不住道,“其实我是觉得,就算游扶桑身受芙蓉血的影响,但她体魄变好,修为变强,何乐而不为?至少瞧宴如是那副样子,应当是很乐意给她喂血的……至于那些情爱故事,耳鬓厮磨者情假亦真,肌肤相亲者魂灵亦合,她们总会……”
“错。”周蕴立即否决,“蒙蔽真心情真亦假。谎言的土壤之上,无法生长真实的花朵。既然所有的情意和情欲都启于谎言,那么注定没有善终。”
“……”金乌笑,“没想到周医仙是这样较真的人。”
“不是我较真,是我觉得游扶桑是个较真的人。倘若她知晓这些,该要受不了的。”
“嗯?”金乌迟疑一下,眼神在不远处竹林逡巡,仿似正盯着看什么,她喃喃问,“倘若游扶桑知晓这些,她会受不了?”
“以我对她的认识,应该是的。”
“啊啊,那我们都玩完了。”
“?”
月色之下,金乌指向那一片竹林,“你知道那片影子缘何而动吗?”
“因为有风啊。”
“不。因为有人。”金乌道,“先前有人站在那里,静默地听完了我们所有的话。”
“啊?啊?……”
周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她颤巍巍道:“那个人……那个人不会是……”
金乌抱起手臂,闭眼点头,沉痛地回道:“是游扶桑。”
顿如晴天霹雳,一把劈开周蕴。
周蕴嘴角抽动半晌,侥幸地挣扎:“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她听到了哪些?”
金乌思考几许。
“自我问你怎么没带算盘,她站在竹林中。自你说‘倘若游扶桑知晓这些定会受不了’,她离开了。”说到这里,金乌尴尬一笑,“也就是说,我们的所有猜测,她听得一字不差啦。”
第74章 云暗澹兮花狼藉
◎大地的眼睛◎
从“今夜怎么没带算盘?”的揶揄听到“耳鬓厮磨者情假亦真、蒙蔽真心者情真亦假”的争论,游扶桑心里都没起什么波澜,她只看着月下竹林,听着风声,鞋履下踢着小石子儿,神思飞到几千里之外。
耳鬓厮磨为真,蒙蔽真心为真,有人爱较真,也有人情愿将错就错。
游扶桑都无所谓。
只不过,这一个龙女与小仙的故事,游扶桑曾听的是另一个版本:
龙女为东海之主,受邀前往王母蟠桃宴。仙宫惊鸿一瞥,她钟情于西王母身边,那位垂眸倾茶的小仙。
这个版本里,不闻情爱的是小仙,用情至深是龙女。
可惜龙女有梦,小仙无情,而傲慢如龙女偏偏不让步,于是以芙蓉神血诱之€€€€
渐渐地,小仙更多地注视着龙女了。她从未有这种体验,以为这就是情与爱。
故事的结局,小仙知晓了真相却无能改变,她不能停止注视龙女;她恨龙女,又爱龙女,在无数的纠结中黯然逝去。有人说是自尽,但千万年过去谁还知道真相呢,不论怎样,恨与自尽,都是违反本能的,求生的本能,煞芙蓉压制下全心爱慕龙女的本能。
可怜的小仙,游扶桑想,活得不明不白,走得不明不白,可怜,可怜。
这个版本里没有情劫,没有鲜血浸灌下的情欲,只是一个求而不得剑走偏锋……又误入歧途,两败俱伤的故事。
从前游扶桑并不知道这故事里的“神血”就是煞芙蓉之血。
游扶桑也不知晓煞芙蓉之血有那样的效用。
也许宴如是知晓,也许宴如是不知晓。
游扶桑慢悠悠走在山道上,背后蓬莱长老阁微微烛火,月色清明,风凉透。游扶桑的喉间仍有一点腥甜,她开始回味,开始想念€€€€
她也要变成神话故事里的可怜小仙了。
但也不尽然。不算可怜,一是因为芙蓉神血能让从前游扶桑对浮屠令的修炼都回到她手中,倘若潜心修炼,她甚至可以突破第十层浮屠生,来到第十一层、第十二层、第十三层……只要足够强大,便不会与“可怜”这类的词语挂钩。
二是倘若芙蓉神血之真能让受血者全意倾心于喂血者,游扶桑又怎能对宴如是说出那些嫌恶之辞?只能说神话故事到底是有偏差,即便有芙蓉神血干扰,游扶桑也可以掌控自己的真心。
喜欢便是喜欢,嫌恶便是嫌恶,游扶桑不会受芙蓉神血操纵,她认得清自己的感情。
在屋前深吸一口气,游扶桑推开门扉。
床榻已经被置换一新,还多了几盆盆栽,翠翠蹲在墙角摆弄着龟背竹,见游扶桑回来,立即哭诉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游扶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唉……”
“为什么叹气?”
“觉得累。”
“为什么觉得累……”翠翠想追问,周蕴哐地一下拍开大门:“游扶桑!”
屋内二人面面觑然去看她。
自金乌说游扶桑全程听完了那些对话,周蕴马不停蹄赶回草药屋。“游扶桑……你,你……”她的脸上有说闲话被抓包的尴尬,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还好吗?”
游扶桑一脸莫名其妙:“我很好啊。”
“那就好,那就好,”周蕴连连颔首,结巴道,“那我,那我那我不打扰了。”
言罢又一股脑儿关上门扉。
翠翠摸不着头脑:“她咋么了?”
游扶桑摇头:“不知道。”
她看起来也很不解,翠翠便信她了。
周蕴离开了,两人又清净,翠翠于是问:“还没与我说说呢,怎么就累了?”
游扶桑答:“很困,很饿,但是吃不下又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翠翠喃喃自语,“大晚上看见两个血人,吓都吓死了,怎么睡得着?”
游扶桑躺上干净的床榻,翠翠便可怜兮兮看着她,“今夜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一个人也睡不着。”
游扶桑说“好”。
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心却还是很乱,游扶桑闭上眼睛,脑袋昏沉睡不着,翠翠踩在榻上打开窗户,夜风把月色吹进屋。“一、二、三……十七、十八、十九……三十三、三十四……”翠翠在数数,“四十一……我还是一棵小草的时候,成天没有事儿干,就喜欢数星子。日日数,夜夜数,是故化成人形后,我的算术是小妖之中极好极好的。”翠翠在榻上走来走去,十分骄傲道,“我可是很清楚八个九是七十二,九个九是八十一的哦!”
游扶桑陡然问:“那十二个九是多少?”
翠翠自信答:“一百零八!”
游扶桑在榻上翻一个身,“不对。”
“诶?!”翠翠大惊,开始掰手指,“十个九是九十,十一个九是九十九……十二个……咦?难道不是一百零八吗?……”
游扶桑于是又道:“方才骗你的。”
翠翠生气:“游扶桑,你真坏!”但也不是真的生气,骂完又笑了,“我就说我怎么会数错……怎么会算错嘛!”
游扶桑看着她笑,莫名地,心情也好一些。和翠翠相处时日不长,相交平淡如一汪清泉,没有什么大风大浪生死与共,但游扶桑很喜欢她;毕竟是以仙草复生后的第一个朋友,总是印象深刻。
翠翠单纯如她本身,就是一株最随处可见、平平无奇的小草,但她也不追求特殊,一日三餐饱,一夜瞌睡足,她就很满意了。游扶桑想,许多人间修士穷尽一生想要追求的淡泊宁静与超然世外,翠翠生来就做到了。
翠翠道:“我生来并不知道我是一只小草,我以为我是大地的眼睛,所以只能向上望,却不能走动。等我渐渐化作人形了,旁人与我说:你是一株小草,我才知道呢。原来这人间有这么多分别,小草,小花,大树,水流,鱼……人类……真是复杂。而我是其中最小的,最微不足道的一株小草。”
“不是啊,怎么会微不足道?”游扶桑冷不丁道,“翠翠,你是一个将军。”
“什么?”
“天上地下无敌神草至尊将军,不是吗?”
翠翠:“……”
翠翠忽然有些羞赧:“其实比起将军……我更想做一个画师。”
“那就去学画,去作画,去做画师呀。画师比将军好做多了吧。”
“唉,”翠翠叹气,“苦于没有门路。”
“画师需要……很多门路吗?蓬莱上没有人会作画吗?”
翠翠神秘道:“我想做的不是普通画师,是宫廷画师。”
“什么是宫廷画师?”
翠翠贴近耳朵悄悄道:“就是给妃子画那个那个的画师。”
“哪个哪个?”
“画春宫。”翠翠感慨,“我曾见过很多妖兽交媾,但那些都过于粗糙暴力,不如人类之间……那种欲语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我欣赏那些,喜欢画那些。”
“…………”游扶桑哑然地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天呐。”
真是,志存高远。
翠翠在窗边扭捏一会儿,忽然从袖子里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最得意的画作,给你瞅瞅。”
朦胧的月色下,白宣纸上二人解衣相吻,很是旖旎。游扶桑不得不承认,翠翠欣赏的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语还休总赧然的美感,在这份画作里表现出来了。
“你完全可以去做宫廷画师了,倘若她们不收你,那真是她们有眼无珠。”游扶桑感慨,翻阅几张,又问,“你只画女子吗?”
翠翠道:“我这般有追求的人,自然只画女子。我曾读过一本书,书中有言:女人是水做的,遇见就让人畅快,男人是泥做的,看了就觉得嫌弃。本画师深以为然。不过我觉得女人不只是水,也是火,是大树……”她看着游扶桑,认真道,“你像是云做的。缥缈无影,捉摸不透,但越是自在才越是好看。”
游扶桑心头动了下,似有清风撞开来。
翠翠又道:“其实我一直以为你那座城叫浮云城,你是浮云城主,后来才知道是浮屠城和浮屠城主,哈哈哈哈……”
她把自己乐得七仰八叉,游扶桑也跟着扬起嘴角。不论是浮屠还是浮云……都是过眼云烟了。
滴答。
一滴雨落下。
正是此刻风轻云淡时,蓬莱之上却乌云压山。
月色陡然消失了,星子也暗淡下来。翠翠的笑声戛然而止。
“是不是有什么人来了?”翠翠灵气微弱,但也能觉察危险靠近,于是问道,“浮屠城主,是不是有人要来暗杀你了?”
“少看点话本。”游扶桑坐起身来,“但是你似乎说对了。我感觉到许多杀气,但是不纯粹。”她将翠翠护在身后,仰头向窗外乌云望去,果然在一片密林尖上,看见庚盈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翠翠也看见了,惊讶地叫了一声。“我们是不是该去搬救兵?宴门那些人还没走的话……我们应该去找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