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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令 第70章

常思危不信正道,但信宴门,才会对此十分不解。

“不晓得哇!宴门那些人,我记不住哇!”渔妇对仙门百家事了解不多,听那些文绉绉的名字就头大,于是移开几步,“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做鱼了!你们也快找客栈歇脚吧!别第一日就被女鬼盯上呀!”

渔妇走了,游扶桑三人还在原地,她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在谁脸上看出花样来。

也不知是不是游扶桑的错觉,不过与渔妇聊天几句,这庸州城里愈发漆黑了,若非她还记得时间,大概也要以为这是子夜时分了。

常思危则道:“不论如何,渔妇说得对,我们还是先找客栈歇脚,从长计议。”

姜禧嗤笑:“歇脚个屁!常思危,你怕了?”

常思危坦然:“怕啊。我超怕鬼的。”

姜禧:“……”

姜禧:“你不是宁古塔出来的吗……还怕一只跳舞的鬼?”

常思危:“见多鬼和怕鬼是两回事儿。”

这二人一唱一和,游扶桑快要插不进话,“宁古塔?什么宁古塔?”

“宁古塔是御道往北一块地方,流放之地,可怕得很。”常思危划出扇子,“先不说这个。扶桑城主,你看前面那座客栈如何?”

游扶桑知晓她这是不想多说,也懒得问,视线顺着望过去,确有一座客栈立在街边。除去这龙门客栈的牌匾,一切都很好。

她于是道:“好。”

姜禧巴不得鬼找上门来,说什么也不进客栈,差常思危将房钱付了,定两间房,一个人溜达去了。

游扶桑走进客栈,喃喃:“她倒是心大。”

常思危唔了下:“她修习过鬼道,不怕鬼也是正常。我是怕得很。却不想终日与十八地狱恶鬼为伴的浮屠城主也会怕鬼,和我一同躲进客栈。”

“小心行事吧,”游扶桑道,“既然是第一日,还是有很多不了解之处。而且,我还是想等明日成渐月长老来了再问问她,还有宴门不作为的事情,我也要问。”

游扶桑想起成渐月说的厉鬼传闻,宴门是知晓这些庸州鬼怪的,她不信以宴门那些人的能力会对付不了这一只跳舞害人的鬼。

而且,自她进庸州,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仙家剿恶的痕迹€€€€并非对付不了,是根本没开始对付!

为何呢?游扶桑不解。

又恍然想起:宴如是化作山鬼,也是在蓬莱滞留了一月有余。这一月里她虽身不在宴门,但依照她性格不可能对宴门之事全然不管不顾,那几个长老,成渐月,孟长言,宴清嘉……一定是哪一位出了岔子,又或者有心为之,欲瞒天过海了。

便是此刻,进门之前,游扶桑忽听身后常思危自言自语:“也快要到中元节了。中元节前后厉鬼都会更厉害一些……阿禧不要出事儿才好。”

游扶桑转头望去,见常思危进了屋,打开屋内窗棂,洁白的月光照在她身后。

游扶桑还是记得时刻的€€€€这本不该是月光倾洒的时刻!

但这一刻,月光确确实实洒进屋中,游扶桑敏锐地感觉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劲了。

她闻见鬼气,有人在唱歌€€€€即便不管怎么计算,现在都不可能是子时;那歌声由远及近,唱得正是贵妃醉酒。

“海岛冰轮初转腾……”

又是这一句。但和游扶桑印象里的绵长唱词不同,这女鬼唱得十分急促,仿佛……

仿佛要赶紧唱完它,急着再去做别的事情。

不会是急着去杀人吧,哈哈,游扶桑被自己的冷幽默冷到了。容不得她多心诽,屋内,常思危阴恻恻道:“扶桑城主,她在你的身后。”

话音落下的电光石火,游扶桑食指相衔,手中椿木所赠藤蔓向正后方飞出,似一个尖锐的暗器。

倘若女鬼在她身后,这一下该是打着了的。游扶桑不信这女鬼强大到椿木的气息都对付不了,就算杀不死,也总能吓跑她!

但那种被鬼缠身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如水的唱腔也没有消失,反而愈发靠近,似是紧贴着游扶桑耳朵那般,还带着巍巍摇晃的笑意。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奴似嫦娥离月宫……”

常思危站在不远处,以扇遮面,小声道:“扶桑城主,我的意思是,她正紧紧贴在你的身后。”

第65章 月华寺西(二)

◎宁古塔◎

常思危出声之时,身前如水的月光忽倒映出女鬼崎岖不平的脸,游扶桑一颤,鸡皮疙瘩顿起。

这女鬼无声无息,附着身后游扶桑也毫无知觉。游扶桑少有单枪匹马对付鬼魂的时刻,从前浮屠城,她麾下有十八地狱恶鬼,恶鬼在浮屠魔气的压制下都万分听话,乖巧似猫儿雀儿,根本不用她多操心。浮屠魔气对鬼气怨气是绝对压制,于是她也疏忽了对驯鬼技巧的修习。

所谓鬼,无态则看不见,无形则打不着,游扶桑没灵气也没魔气,仅靠那些拳脚功夫根本摸不到女鬼。

该怎么办?

游扶桑向后一击,却全无作用,女鬼化作一缕乌色的烟,在月色下或浓或淡,游扶桑看不见她,只有那些夹杂笑意的唱词还萦绕耳畔。

“应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霎时只见桃花扇飞将出来,扇尖裹覆充沛灵力,一下击散女鬼乌烟!

漂亮!游扶桑不由得心里一喊。尔后便见桃花扇回到书生手边,女鬼乌烟如尘埃般落地,重新聚起,在月色下汇聚出那张流脓流血、不甚美观的脸。

“……”

根本没打着。

女鬼重新抬起脸,眼里还在流出黑血,仿若在哭。

常思危收起扇子:“桃花扇打不着,说明这是一只千年以上的厉鬼。自始至终她未离开你方寸,一开始也是附着在你的背后,这说明她的目标是你。方才这一击大概是惹怒她了,扶桑城主,看见没有?她身后鬼气更黑更浓郁,几乎要遮蔽月色了。”

游扶桑当然看见了。

鬼贵妃的鬼气倏然向上涌出,像一棵冲天生长的树,大有遮云蔽日之势。但游扶桑也很敏锐地觉察,鬼贵妃并不想要她的性命。

当然,也绝不会善意。

一只千年厉鬼盯上一个活人,要么为了满足杀欲,要么为了……

夺舍。

而游扶桑现在正是无魂之体,最是各路鬼怪都觊觎的无主肉体!

果不其然,只看那冲天的鬼气冲破鬼面禁锢,直奔游扶桑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明黄颜色挡在游扶桑身前,是姜禧手中转着丹青笔,拿笔尖向鬼气里轻轻一点。

姜禧面色一凛,似笑似讽:“太岁面前动土,胆子可真是肥。”

一袭明黄衣摆,丹青笔一点厉鬼破阵,韧气如白虹贯日,凤眼含笑,真真是年少风流。

如果忽略她手中丹青笔是从老相好那里骗来的话。

游扶桑和常思危不懂得如何驾驭厉鬼,姜禧却是鬼道的好手。鬼贵妃也不傻,知晓此人最不好惹,在电光石火里错开丹青笔,囫囵一避,金蝉脱壳。

不过一瞬间,四周威压的鬼气骤散,只有一点乌黑痕迹弥漫天际。

来势汹汹,逃得倒快。

姜禧站着不动,游扶桑问她:“你不追吗?”

“先担心担心您吧。”姜禧将丹青笔一丢,令一只手拉住游扶桑,将衣袖扒拉开来,她道,“果然。”

游扶桑的左手小臂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印记,似一个血指印,溢出丝丝缕缕鬼气。

是鬼贵妃留下的,意思是“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游扶桑觉得无语,转念一想也正常,蓬莱仙草所铸的无魂之体,实在是还魂体香饽饽之中的香饽饽,是个鬼都会惦记。

她于是对姜禧道:“辛苦你了,也许在庸州城的这几日我是离不开你了。”

“无妨,职责所在。”姜禧浑不在意,“今夜我便候在您身旁,与您同一间房。”她去榻边抖开褥子,又将常思危往门外赶,常思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瞪大眼睛:“你们今日一间?我自己一间?”

“嗯。”

“万万不可!”常思危很激动,“倘若你们一间,我也要留下来!”

“滚蛋!”姜禧大怒,“若非你在客栈里全无作为,也不需我来救场,更不会让尊主被戳一个红指印!”她一巴掌拍上常思危肩膀,掌风推得人几步踉跄,“滚!”

常思危哭哭啼啼地走了。

走出几步又折返:“你们今夜是就此歇下了,还是商讨鬼贵妃事宜?”

姜禧不作声,游扶桑想了想:“讨论一下吧。”不然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常思危一听立即有了精神,自说自话坐到榻边来:“今夜与鬼贵妃打一照面,我算是知晓了许多线索。”话是这样讲,她却没有说下去,转而恳求道,“是以二位留下我吧,我很有用的!”

姜禧从不领情:“有话说话,有屁放屁。”

常思危从善如流:“好嘞!”

“其一,鬼贵妃虽面流脓疮,看不清形貌€€€€千年厉鬼大多是如此,毕竟鬼气难消,肉身易腐€€€€但不幸之中的万幸,我看清楚了她的衣裳。那当是极为珍稀的材料,才能千年不腐,兼以其样式为妃嫔样,左玲珑右珠玉,搞不好真的是个古都贵妃哦。”

“其二,好巧不巧,这庸州城在九百七十四年前做过那么一次国都,那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国,国名€€,水在地下川行。我猜测,这鬼贵妃生前便是€€之国里一位贵妃。这样她的名字就好猜了……”

正如魔修的命门在魔纹,鬼的命门则在名姓。普通的鬼怨气不大,遗愿也普通,比如给生前陪伴的流浪小狗找一个好人家啦、寻到生前尸身好好下葬啦,这些普通的愿望构不成怨气,将它们完成就好。

至于厉鬼,遗愿就不那么易于完成了,常常涉及杀生灭世,灭一族、亡一国,这种愿望往往是无人相助的。可是又要为其渡化,送其往生,该要何解?此时此刻,便要用名字破局。

这也是为何先前在凉州连煞山庄,游扶桑见了蒲月杏,率先问了她的名字。

但此时常思危说鬼贵妃的名字“很好猜”,游扶桑不解其意。

常思危答道:“名字通常是二字或三字,而此时我们已知晓鬼贵妃生前为妃,那么‘某妃’这样的名姓也可以牵制到她€€€€于是我们只需要猜一个字!这是不是十分简单?”

姜禧嘲讽道:“都是大海捞针。捞两根针三根针还是一根针,有区别吗?”

常思危讪讪:“好吧,那我往下说其三。其三则和你们要找的岳枵城主有关。”说到这里,常思危明显地向姜禧坐近一些,也压低声音,“岳枵与月华寺,二者俱灭大概是一千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好可惜,没有对上这鬼贵妃的朝代。也许鬼贵妃与岳枵没有什么联系。”

游扶桑倒不以为意。岳枵之事本就年代久远不可考,找起来一定费劲,怎么可能一入庸州城就能找到线索?这世上从没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常思危又道:“但是,说到鬼与岳枵,我也是有些想法的。不知你们是否知晓岳枵还是陆琼音楼主的时候,曾与鬼市鬼差有勾联?”

“鬼市”这两个字倒让游扶桑游神好一会儿。那真是一场前尘旧事了,她在孟婆桥上,看鬼市灯影憧憧,宴如是路遇仇人,拔出钗子就要行刺……

当时与方妙诚,或者说赤澄狐狸在一起的,应当就是陆琼音吧?

游扶桑也记得那时青鸾提过,牵机楼暗渡陈仓,欲在鬼市之上作文章。可惜后来牵机楼覆灭,游扶桑身死,青鸾屈居风青山,还记得当时鬼市勾联的人都散了,七零八落,于是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原来这六十年,陆琼音从来没有停止对鬼市的推敲,如今大概也要到难以掌控的地步了。

果不其然,常思危道:“我在御道时,就知晓鬼市出了问题。鬼市有难,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宁古塔啊。”说到这里,她叹气又摇头。常思危的事情姜禧一定很清楚,故不多问,可游扶桑对此人真当一知半解,好奇极了。对上游扶桑探询的目光,常思危不再藏着掖着,“你若想知道,我便讲与你听,只是希望你不要不耐烦,因为那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约要追溯到七百年前,虽然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七百年前,那确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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