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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令 第45章

第40章 人间惊鸿

◎你的真心,我早就不信了◎

浮屠城外,日月星宿已破。

浮屠城内,青龙应对刀杖鬼、枷锁鬼、破军阵而分身乏术。

魔修修的大多是不要命的功法,又以杀戮为修行,以一敌三,越战越勇;而正道大小宗门林林总总,一是排兵布阵,颇有战术,二是以量取胜,拖长时间,只等着浮屠鬼被反噬。

直至戎道,两方渐渐疲态,却哽着一口气,互相杀红了眼。

破军杀阵后,戎道分为兵、礼、思凡,正道亦兵分三路。

宴如是与几位宴门长老一同入了礼道。

时辰以后,通向浮屠地宫的三条暗道尽数被破,浮屠殿燃起熊熊鬼火,远远望去,好似一座正在哭号的高塔。

“这一路怎么不见那些魔修?”自己杀了多少人总还是心里有数的,饶是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认在浮屠城内与邪修对上,正派确是处于劣势,而从戎道到浮屠殿,这一路的平和过于蹊跷。

魔修一定还藏在其它地方。

“陆楼主呢?怎么思凡道之后也不见了陆楼主?”有人左右不见陆琼音,也讶异发问,“倘若陆楼主还在,一定是知晓那些魔修藏到哪里去的……”

“陆楼主有要事在身。”方妙诚了无情绪地应答道,“曾经她被浮屠青鸟刺了一刀,伤口生了魔气难以治愈,如今她与青鸟再见面,想必有很多能说道说道。至于你问的那些魔修,当是逃到浮屠地宫里去了。浮屠地宫之中,是比浮屠十二鬼更为可怖的东西,倘若地宫开启,阴阳颠倒,昼夜相融,人鬼不分,那才是真的人间炼狱。”

“€€€€啊!?那可如何是好?”

方妙诚:“浮屠地宫便在浮屠殿正下方,而此刻浮屠殿内应该只有游扶桑一人。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拿下游扶桑……”

话未说完,一簇剑气一闪而过,划伤方妙诚面颊。

只见青龙盘踞浮屠殿前,身侧凭空升起雷霆剑阵!!

电光石火,以青龙与雷霆剑阵为界,划分正道与浮屠火海,宴如是横亘在这之间,“地宫要如何抑制,你们做你们的,我不干涉,”她温声道,“但是浮屠殿,你们不可以进。”

“什么叫不可以进?宴少主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吗?”立即有人异议,“宴少主是要临阵倒戈,与魔修沆瀣吗?!”

宴如是只淡淡瞥了那人一眼,跃下青龙,踩上浮屠殿前长阶,“别的魔修我不在意。但游扶桑,你们不可以伤。”

说完,她安抚了因魔气而躁动的青龙,转身向浮屠殿走去,再不搭理什么。

雷霆剑阵电闪雷鸣。

若要追上她,便要先通过雷霆剑阵,再御住青龙。

“大约并非临阵倒戈,”方妙诚眺着她的背影冷笑,“小少主是进了浮屠城便在等这一刻了。方才在戎道,可不见她召出雷霆剑阵御敌。”

众人哗然,御道圣手常桓也气极,惊讶得不行:“宴如是!你这个人、喂!你给我回来!!”

“让她去。”

却是成渐月拦下常桓。

“有些事情,总要宴少主自己去做。你们以为一窝人马冲到浮屠殿前,会比她一人前往更好吗?那曾是她的师姐啊。”成渐月气息不稳,显然在礼道受了重伤,但开口时语气不容置喙,“时不我待,我们剩下的人也该去寻找地宫对策了。浮屠十二鬼也有两只自始至终未出现过,不能掉以轻心,分头行动,速战速决,诸位,这时候相互揣测指责无异于自掘坟墓。”

*

推开浮屠殿门时,宴如是手心湿了一片,俱是冷汗。

身后是刀光剑影剑阵轰鸣,正邪纷纷扰扰;抬眼是殿内魔气淋漓,游扶桑独自站在其中,居高临下,垂眼冷冷看她,不说话。

对视的刹那,宴如是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极尽踉跄地向前走去,青龙之上叱咤风云的宴门少主,此刻如一个孩童般步履蹒跚。

平坦的大道被她走得那样颠簸,所剩无几的勇气在这段冰冷的对视里渐渐失力。那么几步路子,她走了很久,而最后几步又几乎跌落下去,跪倒在游扶桑身前。

她用很轻的声音唤道:“师姐。”

游扶桑垂下眼眸,金色的瞳孔收缩一瞬,并不答话。

“师姐,你听我说,”宴如是于是抬眼看她,手不自觉拽住她衣角,“今日正道围攻,实属十二鬼下无奈之举,你因庚盈之事恨我、恨宴门,我都知晓,只是百姓何其无辜?近月天灾人祸旱涝饥荒,饿殍遍野哀鸿如墓,九州大地死伤一半,血水几近聚成海,无名的墓碑铺满了山河。十二鬼之事总要解决的,正邪之间必有一战。”

游扶桑神色不动,面上冷意不改,宴如是惶然闭上眼睛,身子却无意识地再向前靠了靠。

“师姐,我知你恨我怨我,你大可将我千刀万剐,却不能……却不能下手在黎民百姓身上。”

咣当!

话未说完,眼前却被魔障罩住了,宴如是只觉一瞬天旋地转,喉间有五指紧箍,是游扶桑翻身用膝盖将她抵在地上,又恨恨掐了她脖颈,“宴如是,你演够了吗?说完你对苍生的灼灼真情了吗?”

“我……”宴如是感到喉间的力道加重了,开了口,说话很艰难,“我……不是……”

“宴如是,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游扶桑跪着压着她,丝丝缕缕长发披散着,金瞳里压抑着恨意,“是我在你走投无路时,收你留你……方妙诚陆琼音伤你害你杀你满门,你居然反过去听命于她们,探我魔纹,缝制杀招……”

她颤抖着出声,“宴如是,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宴如是无力地拍打着她的双手,脆弱的脖颈快要被折断,疼痛不自已,可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游扶桑眼里的恨。

为什么会这样?

宴如是因窒息而呛出眼泪,脖颈与面颊一片绯红,“师姐,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说,你信信我……”

游扶桑渐渐放下力道,言辞却不停,“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正道?为了你的母亲?”她悲哀道,“如果是为了你的母亲€€€€宴如是,你说我恨你们,可是最初分明是你的母亲先开始恨我。她恨我生于扶桑之地,恨我与浮屠魔气共生,即便那根本就是我无法选择的;她将我丢在外山,默认我人人可欺的境地,即便入了内门,她忽视我,记恨我,蔑视我,只在你面前才装装样子……宴如是,她装得很好,我也装得很好,居然让你以为,她在做一个好母亲的同时也是一个好师娘。”

“宴如是,我向来信母债女偿那一套说辞。否则前一人一死了之,受难者的苦难如何偿还?宴清绝对我那么多年,我只算她一债,如今她没落,甚至是死了,我无处讨还,却也不想为难你。见你走投无路,我再怎么恨她,还是想救你。”

游扶桑缓缓起身去,垂眼看她,满面沉痛。

“宴如是,我于你,只是不忍心。”

桎梏被松开,宴如是手撑在地面,忍着疼痛极快地坐起身来,眼底都是水雾,“那为什么师姐从前、从不和我说呢?说阿娘是这样对你不好……”

“说了你会信吗?”游扶桑反问,声音低了下去,“说了让你可怜我吗?”

游扶桑很绝望地想:我就是不想你可怜我。

“我信的,我自然信师姐的,”宴如是慌不择路靠近,抱住她衣摆,自下而上哀求地看她,“也请师姐信信我,好不好?那些事情我不知晓……我真的不知晓。我从未想过害师姐,也从未想过与师姐为敌……”

“从未想过与我为敌?”游扶桑嗤笑,“那宴少主今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倘若正邪注定殊死一战,我总要切身实地地来,才能有所行动……”

“那你的行动是什么?”游扶桑打断,“顺从?背叛?渔翁得利?”

“三清白芍,我的行动是三清白芍,”垂在眼睫的两滴泪终于挂下来,宴如是抬眼看她,笑意悲哀又讨好,“师姐,倘若你还带着三清白芍,它为你的魔气所滋养生长,如今应该正到了七七四十九天。眼下师姐只需要与我……”

游扶桑再次打断。“七七四十九天。曾经血蛊牵机,宴少主也是这么计算时日的,对吗?”

“……什么?”

宴如是显然愣住了,眸光闪烁,面上盈盈泪痕瞧起来尤为可怜,她呢喃问,“什么是血蛊牵机?”

游扶桑冷笑,“事到临头还佯作不知晓呢,什么都做了,却不承认。宴如是,你这般模样让我如何信你?”她蹲下身去,平视着半跪在地的宴如是,“那年初春,你带着陆琼音的牵机蛊母蛊来浮屠城,趁着亲吻亲热,将子蛊种进我体内。宴少主真是好计谋呀,若非庚盈觉察,我是到死都明白不过来呢。”

“我没……有……”

口中这么说着,心下却顿悟了,胆战心惊一片冰凉,她明白了,她明白了,难怪陆琼音本就拥有魔纹却仍驱她去游扶桑身侧,难怪在她冒犯孤山时明明有能力杀了她,却仍然将她丢回浮屠城……

是为了让她时刻待在游扶桑身边,以灵力和母蛊催动牵机毒!!

牵机为剧毒,服用麻痹神经、僵直身体,毒发后头足相颤如牵机,难呼吸,顷刻毙命。

她居然在无意之间,给师姐下了这样的毒吗?

无尽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她恍然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么多事实面前一切补救都显得很无用,不是她想做的,可又确实做了,再多解释有什么用呢?可以让一切不曾发生吗?

不行。不可以。

事已定局,一切不可抹去,再怎么挽留也无法挽回了。风欲静而林不止,业已散去的蒲公英不可重新聚拢,倾倒的水流无法再回到杯中,覆水难收,木已成舟。

破镜难圆。

游扶桑见她满面泪流,指尖掐住她颌边让她抬起脸来,指甲在潮湿的面颊上掐出绯红颜色,几乎要见了血。

“宴如是,当你背叛我,被血契折磨时痛不欲生之时,你有没有一点后悔呢?”

血契?

宴如是任她掐着,惶惶又愣一下。

血契!!

“师姐、师姐……”宴如是慌不择路地揭开衣带,将外衣都褪去,手忙脚乱捞起里纱,整个人因为寒冷与慌张而颤抖着,她将雪白的背部展露给游扶桑看。

与游扶桑如出一辙的血契此刻仍然安安好好地栖在宴如是背部,从未发作过,亦未有任何反噬。

这样可不可以证明什么呢?

可不可以证明她从来没有想过背叛游扶桑呢?

可在她解开衣衫的同时,游扶桑只觉面前煞芙蓉的气息一闪而过,体内的痛楚再也不能忽视。

灭顶的痛苦席卷她的全身,她径直倒下去,鲜血在面前开出大片大片的花,她捂住口鼻却不能抑,是毒发了。

宴如是立刻反应过来了,骨碌碌坐起身来,一身绫罗挂在身后也不去管,她很用力地抱住游扶桑:“师姐,三清白芍在哪里?你现在真的等不了了,你再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三清白芍与邪修魔气相生相克,只要我以灵力贯穿,是可以把你承受的一切转移到我身上来的!如今你已太虚弱,我有青龙共同分担苦楚,不打紧,师姐不用怕我抑制不住痛苦……师姐,师姐,那些事情并非我本意,但我确确实实做了,后果便该我承担的,”她哽咽一下,说得又哭出来,“师姐,你听进去没有?你、你倒是把三清白芍拿出来啊……”

“三清……白芍?”

游扶桑半面是血靠在她身边,闻言目光向上一眺,半是虚弱又半是嘲弄。

“三清白芍,早就被我丢掉了。”她移开视线,轻声道。

“什么……”

宴如是再一次怔忡。

她极快地扶正身前病怏怏的人,气极反笑,“师姐,你别说笑了!眼下这般情况,那么多东西挤压着反噬,唯一的活路是三清白芍!!”一瞬声音又弱下去,“我求求你告诉我……你究竟把三清白芍放去了哪里……”

“真的丢掉了,”游扶桑一晃,低垂下头,纤长的睫羽便遮住金瞳里所有情绪,唇齿翕动再喃喃,“那夜你来找我,又为了那些与你素不相识的苍生百姓们离开庸州,我便把它丢掉了。因为我真的……不想再信你了……”

宴如是失声:“师姐,你不信我,打我骂我杀我都好,可为什么现在赔上的是你自己的性命!!我真的没有背叛你,也没有想对你下那一盅蛊……”她猝然失力,颓然地伏在游扶桑胸口痛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师姐不信我,从来不信我,那一开始又为什么收留我?!又为什么、又为什么直至此刻才与我说这些……”

“为什么?”游扶桑听到这里,沉默着目光,很细声地喃喃,“是啊,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她一字一顿道,“宴如是,因为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宴如是瞪大眼睛,泪水还挂着她面颊。

游扶桑也注视着她,面上褪去一贯的邪性讽意,凝眸看着她,分明也很痛苦。

“宴少主,我也不明白……在你心里正道道义就这么重要吗?”

她轻声问着,手指慢慢抚上宴如是面颊,这一次与从前都不同,她将力道放得极缓极轻,宛如情人温柔情意。

她向上一碰,唇齿便磕在宴如是光裸在外的锁骨,有些疼痛,却不在意,游扶桑轻轻往上啄去,泪水咸湿,师妹哭得那样梨花带雨,哭得游扶桑也开始难受了。她的双唇温柔地摩挲着宴如是的面颊,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极尽怜惜与暧昧,最终停留在宴如是的双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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