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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令 第40章

这一盅牵机蛊。

游扶桑用力摩挲着她的唇瓣,生生将那点芳菲桃红揉成带血的嫣红。

宴如是于是仰头看她,眸中有无措,也有因疼痛生起的涟漪。

却没有反抗。

她扬起一个很悲哀的笑,“师姐,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吗?”

如同听了笑话,游扶桑别开视线很低地笑了一声:“宴如是,我们之间哪有什么永远呢。”

没有永远,但此刻的恨意永不消弭。

宴如是忽然便恨自己无能,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留不住。留不住师姐,留不住阿娘。

她于是道:“是啊……我好似做什么都是错的。”

“€€€€怎么会是错的?”

答她的是游扶桑一声笑。

她陡然扣住宴如是双手,极用力地将她往窗边带,动作强硬暴戾。宴如是反应不及,成了她的战俘,步履踉跄地跟着,几乎摔倒;她被拽到窗边,额角撞上窗框。

宴如是疼痛得咬紧牙关,蝴蝶骨被身后手心带力压着,她动弹不得。

游扶桑打开窗棂。

临街的窗子哗地大开,热闹的风一下子吹了进来,窗下人间烟火熙熙攘攘。

“怎么会是错的?”游扶桑重复一遍,把三清白芍丢在桌上,示意宴如是去看窗下一个说书人,“你听,如今宴少主的名声真是好得很呢。”

灯火街边,说书人侃侃而谈:“且说那宴门少主韬光养晦卧底浮屠,临危受命御以青龙€€€€”

同时游扶桑亦嗤笑:“这就是宴少主想要的?为了一点正道名声,这样不择手段?”

啪€€€€

宴如是慌不择路关上窗棂,“我没有!师姐,师姐,你听我说……”

“嘘,别说话。”

游扶桑忽然掩下神色,回看向宴如是,扬起一个极其诡异的笑。

扬起笑意的同时,金色瞳眸一片璀璨,明火般亮了亮。

很顽劣,有痞气。

邪修邪性尽数体现在这一个笑里了。

宴如是不由得瞪大双眼。分明是入魔百年,可宴如是仿佛今日第一次看清她这魔修面貌。

说书人的声音沿着窗缝轻轻地飘进来。

带着许多惶恐。

“我听闻魔修又放出浮屠鬼了!”说书的一合掌,啪的一声,权作惊堂木,“你瞧那天边似火烧云,血月东升,是不是与那日四鬼现世一模一样的景象!”

“我就说方才一阵心悸,观那秋叶簌簌落地,必定又有事端!……”

任它长街混乱,三人成虎,游扶桑坐回桌边,眉眼仍然在笑,“嗯,终于放出来了。”她不疾不徐道,“方才姜禧要回避,我想左右无事,不如让她再放出几只鬼去。宴少主,此次王火二鬼攻击的是与宴门毫不相干的两处城池,九州以北,御道周围;不知这次,宴少主是否还会临危受命啊?”

宴如是猝然一愣,下意识向外寻去,手已经搭上剑柄。

游扶桑面沉如水,静静看她。

眼底明火跳动。

“宴少主想去搭救?”

“……当然!”

很突然地,游扶桑扣住宴如是手腕,压着她坐下,另一手则握住她的腰肢,膝盖抵住她,严丝合缝。

游扶桑俯身挨来,无限靠近,近到发丝相交,鼻息缠绵,再定定望进她眼底。

“宴如是,倘若你现在留下了,在我身边待上几个时辰,我说不定会原谅你。”

第37章 正邪兵戈

◎很突然地,她扣住她手腕:倘若你现在留下了,我说不定会原谅你◎

“师姐……”

恶鬼在前,已可预见昨日生灵涂炭重演,唯宴如是所御之青龙可解。

但此刻游扶桑却扣住她手腕,与她道,宴如是,倘若你现在留下了,我说不定会原谅你。

宴如是当然想获得原谅。

庚盈与宴清绝之事如鲠在喉,是一根永远横亘在她们身前的长针。

宴如是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能让游扶桑释怀,又或者永远不可能释怀,如何都徒劳。

眼前是一次机会。

但宴如是也很明白,这不是她想要的“原谅”。

庚盈之死,该由宴如是自己偿还,而不是用那么多无关之人的性命做交换。

更何况,彼时恶鬼袭击宴门孤山之残殍断颈历历在目,哀鸿遍野犹在眼前。

倘若她本可以为而未有作为€€€€生生听着旁人道恶鬼之下寸草不生,城毁人亡多残酷€€€€

那么往后午夜梦回,梦中该有多少冤魂鸣屈?

她于是道:“师姐,你知道这个要求我不可能答应的。”

游扶桑淡淡笑着,手却仍然扣着她,并不松开:“我也是诚心诚意不希望宴少主去的。宴门青龙太厉害了,显得我浮屠放出去的恶鬼很滑稽,魔修们都很头疼。”

“师姐……”宴如是由她钳制,温声道,“你我之间的仇怨,不该由旁人承担。那些无辜的人,无辜的村庄与城池……不该将她们也牵扯进来。”

另一只手覆上来,轻轻覆在游扶桑手背,宴如是道,“倘若师姐对九州以北的地界毫无怜惜,可如果浮屠鬼袭击的是庸州城呢?浮屠十二鬼征战,唯独绕过庸州城,听说这是师姐下的令……”

“胡说八道。”游扶桑打断,“你何时听我下过这般命令?”

宴如是稍稍怔忡,立刻摇头,“那日庸州夏朝节,师姐与庚盈一起……分明是对这庸州城是有爱护又有情意的……”

电光石火间,哗啦€€€€

游扶桑面无表情扬起手,一盏清酒便浇在宴如是头上。

“宴少主还是清醒清醒,”她似笑非笑,语气已经生冷,“否则要忘了,自己是最没有资格提庚盈与那日夏朝节的人。”

清酒芬芳,却凉得令人窒息。

酒水淋头的宴如是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下眼,“我……”发梢湿湿哒哒滴着水,眉眼似淅淅沥沥挂着泪,她把声音放得很轻,“师姐,我并非刻意要提……只是想说,师姐,您分明也爱着这人间的,不是吗?……”

“爱这人间?”游扶桑嗤笑,“这一点上我是永远也比不上宴少主的。宴少主€€€€大爱于人间,无爱与魔修€€€€如你的母亲。”

游扶桑一字一顿,冷眼看着从上往下湿漉漉的宴如是,无动于衷。

“一样虚伪冷漠。却佯作大爱无私。”

宴如是眼睫颤动一下,呼吸不稳:“是以那日师姐将四只浮屠鬼放去宴门,也是为了报仇吗?”

游扶桑亦注视她,无言,但眼底戏谑,已是答案。

宴如是深吸一口气,“那日宴门,死去四百八十余修士。”

那日夜色已深,夜深露重磬声尽漏,宴门上下灯火通明。

成渐月、孟长言、宴清嘉与另外长老一起,抚恤百姓又修整宴门,而宴如是则把自己关在宴门长明塔中,不甚熟练地点燃心魂长明灯。

百年以前,有关生死一课,宴清绝曾教导宴如是点长明灯。

“修士也有头七,”记忆里的母亲温温柔柔,“这七日里五识破碎七魄游离,有这长明灯的光亮照见她们,才不会迷路呢。”

恶鬼下消殒四百八十七人。

宴如是那夜别的什么也没有做,跪坐塔中案前,将每一个修士的名字都细细抄过,一一为她们点起长明灯。

书卷伴着烛火明灭,行书的姿势笔挺,她坐成一棵沉默的松,一个青灯枯烛下的苦行尼姑。

往后,第四百八十八人,是她的母亲。

“宴清绝”

宴如是鲜少有直呼母亲姓名的时刻,如今一笔一画写下这三个字,竟然觉得很陌生。

同时,比起“她的母亲”,“宴清绝”这三个字更像一支九州正道标杆,除魔卫道为己任,人人敬仰。

宴如是放下笔,眼眶忽然很酸涩,想哭却哭不出来,耳畔是至亲血肉被啃食的声音,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

她将书写名姓的纸张卷入灯罩€€€€怪事发生了。

火折子一晃,居然燃不了!

“……这怎么会?”

这是先前四百八十七人里不曾出现的状况,宴如是困惑至极。

但此长明灯绝不可多试,否则就成了绝命符,要把死者魂魄永远困在鬼市的。

难道上苍亦怜母亲仙骨可惜,挽留她魂魄于世间?

可是肉身已死,且被啃食得分毫不剩,那再怎么魂魄尚存阿娘也回不来了……

细长的毛笔在桌前抖了抖,成为两滴永不消弭的墨痕。

“庚盈”

第四百九十九盏灯,她写下这个名字。

写下这二字时宴如是顿了顿,努力回想其人音容笑貌。

她想起浮屠城里初见,游扶桑要留下她,是庚盈大喊着绝不可以,发髻的小铃铛是死气沉沉殿内唯一鲜活的声音。

想起演武台前,她指着自己,恨恨道:我不丢人,你听着,我根本是在让着你!

又或者是:好极了,宴少主真是好极了。

回忆最后定在盂兰鬼市,“为什么不骂方妙诚?你不恨她吗?”庚盈扮着鬼脸问她,“正道少主,你信我嘛,骂一骂十年少!”

不。这只是逞口舌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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