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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碍 第2章

Omega是脆弱的生物,比Beta和Alpha都苍老得更迅速,更容易被岁月压垮。

他早就见过,也早就明白。

他紧了紧拳,袋子里的小米粥贴在他的腿边,逐渐升温变烫。有病人被推着去往手术室,一群人擦着他的胳膊跑过,空气里传来痛苦呻吟和护士语气急切的“家属让让”。

走廊的混乱和腿上的温热交杂唤醒了他,逃避现实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这是学术界的共识。

周唯实长长地吐息,最终还是推开了病房门。

“妈妈。”

白若梅正阖着眼睛休息,听到喊声颤抖了一下眼皮。

回应的声音比她意识出现得更快,喜悦一下子涌上了她的嘴角,然而等她看清了来人,还未绽放的笑意却僵住了,最后化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哦,唯实来啦。”

周唯实嗯了一声,替她把病床摇起来,放下小餐板。

“医生说,你现在要多吃一点,才有力气复健,药效吸收也更好。”

白若梅点头,把散落的灰白发丝挽在耳后,才颤颤巍巍地端起粥,还保持着年轻时候的习惯捧起来吹一吹,再拿着小瓷勺慢慢喝。

阳光偶尔随着她的动作洒落,曾经肤白如凝脂,指尖如削葱,现在手腕上的针孔密密麻麻,已经分不清是老年斑或是淤血,好像在瘦骨嶙峋的手背上贴了一层青紫色的劣质油漆。

周唯实同往常一样,自顾自地填补了护工的工作,打水,补充水果,把护理杯和翻身器都洗刷又擦干。

直到所有的琐事都做无可做,他才在白若梅的呼唤中坐下来。

周唯实灌好热水袋,捂住她因为输液发冷的手臂,白若梅调整一下姿势,把热源拢在手心,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小峥两个多月没有来看我了,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周唯实眼神出现了刹那闪烁,他一生中很少说谎,为他起名字的人说过善谎者将噩运携身,所以给他起名唯实。

而面对白若梅时他几乎耗费了全部机会。

“他上班很忙,过几天肯定就来。”

白若梅此时才露出欣慰的笑容,说着好啊好,他忙点好,又说小峥上次给她买的补血高钙粉好,花了很多钱,小峥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周唯实点头承认,“是,小峥是个好孩子。”

背包里白若梅这个月的缴费单贴着昨夜的合同。

生效日,乙方,自愿,完全听从。周唯实。林越峙。

他也终于是听话的好孩子了。

第3章 知情书

林越峙有几年没回海市,城市规划还是没怎么变。锦瑞酒店地处海市市中心,附近配套的商场酒吧他玩几天就腻了。

上大学的时候也做过几年纨绔子弟,前呼后拥地把都要一生风光挥霍,他们这种人谁不是从小人精环绕,算盘打得叮当响,真正能算上朋友的屈指可数。

林越峙的旧友大都远在京岚,而海市的地头蛇褚啸臣每天都在忙新中标的粤海大桥,也无暇顾及他闲得长草。

于是林越峙每天不是在尘域喝酒,就是叫周唯实来锦瑞。

粤海大桥是远昌重工现在最重要的项目,外聘了海科大的专家组,褚啸臣见他太无聊,就让他送几份图纸到海科大。

他把文件袋送到已经临近晚餐时间,一群老师学生从楼里下班。他的迈巴赫太宽,放学学生又多,林越峙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听歌,准备等等再回去。

初春的雨季连绵不绝,来时还是晴空万里,一转眼乌云已经压暗了天际。

人流渐散,一旁的人行道上,慢慢出现一个高瘦的身影。男人的右腿似乎有问题,撑着一把格子伞,正一瘸一拐地向外走。

周唯实的膝盖最近长期跪着,校医院的老师说积液严重,建议多修养。

今晚林越峙没有发消息来,但他的日程表中依旧没有能够休息的时间。

白若梅下午又陷入了记忆混乱,哭着喊着要找儿子,护士怎么都安抚不了,只能给他打电话。

他在路边候车亭等了挺久,膝盖被冻得发僵,每动一下都牵扯出钝痛,终于见到一辆出租车艰难驶过积水步道,停在他身前。

风雨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提着一大袋东西,也步履蹒跚地走进等候区。

周唯实咬咬牙,扶着膝盖支起身子,迎上前把老人的东西搬进车门€€€€膝盖像是被扯裂了一瞬,他依靠门沿撑住了身体€€€€然后把出租车让了出来。

在老人颤巍巍的感谢里,周唯实又冲进了瓢泼雨幕。

海市到了雨季,从来都是不管不顾地下雨涨潮,下水道口已经没办法及时排水,积雨在路两侧汇成水流。

周唯实不顾腿上的疼痛大步朝医院走,一脚踩进枯叶和烂泥,冲刷了他的运动鞋,每走一步鞋里都挤出一层水,眼镜片上也都是雨滴,叫人看不清前路。

祸不单行,一辆黑车从他身侧急驶而过,车尾过弯甩出一人多高的雨帘,仿佛一头海洋中破水而出的黑鲸,打散正常巡游的鱼群。

周唯实躲闪不急,全数接受了一身泥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进领口。

原本抵御风寒的温暖棉衣一下子变得又冷又重,湿透的衬衫和他的身体贴得更紧。

狂风一起,聊胜于无的破伞也适时撕开大洞,无法配平的重量折断伞骨两根,雨丝洒在他唯一还算干燥的头顶,沾上头皮,顺着发根向下流。痒意如虫蚁千足,让人头皮发麻。

周唯实穿得本来就不厚,此时一阵从肺腑泛起的寒冷让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压住了打颤的唇齿,他站定原地用力握紧拳头,不怪那辆随心所欲的车,只想自己是急中出错。

始作俑者似乎是良心发现,居然就停在拐角处。周唯实担心白若梅的情况,顶着破伞快步走过没有和它计较的念头。

“哔€€€€”

喇叭声让他不自觉更加靠边,给车流让出驾驶道,但是黑车并没有超他的意思,反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滑行。

后面又传来鸣笛声。

€€€€大雨颠倒城市,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唯实突然意识到谁会这样得理不饶人,在把他弄得如此狼狈之后,还能若无其事跟在他身后。

€€€€€€€€€€€€

这是周唯实第一次在除了酒店以外的地方见到林越峙。前两天才刚刚从锦瑞回来,周唯实身上的咬痕还没消,还红肿着发了炎症,周末发烧去吊了水,还是全身都痛。

今天不是他该履行合约的日子。

车窗落下一条,Alpha浑身干燥整洁,偏过头,恩赐给他一个眼神。

“上车。”

他一字一顿,每一次唇齿碰撞都连着周唯实身上的咬痕,让他泛起伤口卷边的疼痛。

周唯实眨了眨眼睛,他想问自己还有得选吗?

可他的声音一直很轻,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车门滑开,半扇雨斜吹,已经快要沾湿Alpha的右袖。周唯实的伞按了半天还是收不上,他一边面红耳赤地说着不好意思,一边用力往自己小腹上戳。

Alpha的耐心宣布告罄,林越峙探过来半个身子,把陪伴周唯实七八年的破伞当啷一声掷进垃圾桶,又扯着包把浑身滴水的人往座位上一扔。

窗户缓缓摇上,隔绝了飘如飞蓬的雨刃。车内温暖,伴随着好闻的香气,周唯实依靠着座椅边沿,后背贴着车门,小心地看着林越峙。

他身上不干净,害怕弄脏昂贵的真皮座椅,惹林越峙发难。

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他。

周唯实知道自己的样子现在恐怕不是很礼貌,他微微偏过头去,车窗倒影中他的耳根发红。

周唯实抹了抹额头上一绺一绺的刘海。

“谢谢你,”他边说着,一滴水珠正顺着他的喉结缓缓流进领口。

周唯实吞了一下口水。

林越峙转过了头,油门狠踩,冷声道:“车弄脏了,赔得起么?”

周唯实又说了几句对不起,今天晚上直到下班的时间,林越峙也并没有发消息给他的意思,周唯实便做了其他的安排。

即便现在上了他的车,周唯实也并不准备与他多做纠缠。

“我就在公交站下车,不麻烦您。”

即将停站,周唯实感谢道:“多谢你,林先生。”

林越峙并不接他的话,又是一脚油门甩开,公交站已经消失在茫茫水帘中。

周唯实向座位前一撞、又猛地往后一滑,手肘已经反应迅速地撑住椅背,他身上飞溅的雨渍还是蹭湿了价值不菲的皮面。

周唯实被一阵局促席卷,不安地看了林越峙一眼。

林越峙依然沉默不言。

他想了想,最终解开安全带慢慢弯下身子蜷缩在了座位前。

迈巴赫的空间很宽,刚刚好够他折叠着蹲下。大腿和肚子紧紧相贴,再用双臂紧紧环住,好像一个身处羊水还未长大的婴儿,为了保护母体而不敢舒展一丝一毫。

手腕痛、头痛,腰痛抑或是膝盖痛,都没有什么分别。

周唯实能捱过很多痛苦,他是一个从小就很能忍痛的人。

€€€€€€€€€€€€

发动机的浅鸣停在一处陌生的豪华地下车库。

周唯实茫然地抬起头问:“换酒店了吗?”

林越峙没理他,带上墨镜自顾自关门走了。周唯实腿已经发麻,从车上迈下来的时候跌了一下,撞在承重柱上。

Alpha不满地脚步一顿,他歉意地拍拍灰,赶紧跟上。

再向里走,水泥墙上居然张贴着中心医院的标志。

白若梅已经住院小半年,周唯实从不知道中心医院居然有这样一座车库。

一路上没有其他闲人,每隔几步就立着一个佩戴通讯器的黑衣人,朝林越峙点头问好。

周唯实又想起老师们闲聊时说起过,现在的中心医院已经成了权贵人家的私人诊所。

而这位“权贵”还在大步向前,脊背笔直目不斜视,对这样的场面毫无波澜。

周唯实不自觉落在林越峙身后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周唯实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想和这种人这种事有任何多余交集。

所有高不可攀之物于他都是生活中的不确定因素,周唯实不喜欢任何“不确定性”。

VIP电梯直达顶楼的院长办公室,宋医生和一些经常照顾白若梅的护士已经等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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