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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柏总的办公地点,便也死皮赖€€地从B城迁移到了Y城。
在这之前言真其实对柏溪雪的身份转变还没什么实感,有时仍下意识当她是以前那个大小姐,傲慢娇贵的女孩子,无所事事,需要被人团团围住、前呼后拥地追捧。
直到€€眼看过她同董事开会。
其实她那天穿得比当大明星时要简单得多,毕竟只是普通的居家会€€。柏溪雪穿一件白衬衫,衣料很好,袖口微微挽起,清爽利落露出纤€€小臂和腕表。
言真看着她闲散地拨动浓黑而卷曲的长发,用熟悉的、懒洋洋的语气调用社交辞令,像一匹优雅的豹子,语言在中英文之间穿梭交织,轻轻一笑,寥寥数语就定了某人生死。
术业有专攻。商业上的事情,言真其实听并不太懂。
她只是觉得柏溪雪好看。
于是,当小柏总焦头烂额地和这一群老狐狸鏖战完,长舒一口气关上电脑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言真手里捧着马克杯,倚在书房门框边,笑眼弯弯看她。
这是一个跨时区的董事会€€,为协调时差,定于国内时间早八点召开。会议结束时刚过九点,加之是周末,言真穿着睡裙,明显一副刚起床的模样。
她的睡裙是吊带的,宽松舒适的纯棉料子,裙摆柔顺地遮住膝盖,却露出大片洁白肩膀和锁骨。
偏偏神色又是睡眼惺忪。也不知道言真看多久,马克杯里的牛奶喝了一口,有一圈小小的白胡子在唇边,忘记了擦。
看起来那样悠闲居家,随时随地可以将她搂过来,€€一€€,然后回房间睡回笼觉。
柏溪雪看得心里软极了。
她便顺势起身,搂住言真,将她没扎好的一缕柔软黑发捞起,温柔地€€亲对方修长洁白的脖颈。
“怎么起这么早?”她柔声问,把€€埋进言真颈窝,又用脸颊去蹭。
这幅撒娇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言真同样心软,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从上到下顺过脊背,安抚般低声说:“选题会,加班。”
“真讨厌,”柏溪雪脸贴着她脖颈,很不高兴地嘀咕,“我讨厌上班。”
谁又会喜欢呢?言真无奈地低声笑,对撒娇的柏溪雪没办法。她低下头亲了亲大小姐的鼻尖,指尖穿过她浓密的长发,纵容着自己厮磨了两个来回,终于觉得不能再拖,一把打开电脑,正色道:“我要开会了哦。”
这就是动真格的意思了。柏溪雪不敢惹她,很有眼色地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门外就飘来了煎蛋的香气€€€€可喜可贺,她们在一起快两年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终于不再炸厨房。
虽然正经下厨还是烟熏火燎、鸡飞狗跳。
言真听着外头叮叮当当的声响,一边心里悄悄提着一口气,一边嘴角又忍不住轻轻地翘。
她的会议比柏溪雪的要氛围轻松。参加会议的有芷君、敏婕这样的老同事,也有刚入职的新面孔。
敏婕坐在客厅打视频,开了虚拟背景,但画面还是能听见小女儿啪嗒啪嗒跑来跑去的声音。
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会心的笑。几年过去了,她们的生活都发生了一些变化。谢芷君升了职,江心柔开始独当一面地带实习生。敏婕也早就结束了产假,回到工作岗位。
那一年柏氏倒台之后,她们联合隔壁财经板块共同做了长篇专题。敏婕用U盘将这些资料拷贝下来,说以后要告诉女儿,“这是你出生那年,妈妈做的了不起的事情”。
一转眼,敏婕的女儿也两岁了。小姑娘小名叫爱宝,粉嘟嘟圆滚滚的一张小脸蛋,跑起来勇猛冲锋像一匹小马驹,Chris喜欢得不得了,抱着她亲了又亲,口吐狂言:“我要把你女儿偷走!”
言真好笑地看她一眼:“你不是下定决心不婚不育吗?”
“是啊,”Chris坦荡荡地点头,知行合一,“所以我决定每个月给女童助学公益捐三百。”
不怪Chris对爱宝恋恋不舍。一个月后,她就离职了,准备去时尚资源更好的S市继续当杂志编辑。
因为一起搜集过柏氏的资料,她们几个早就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哪怕心中不舍,大家也为Chris高兴。
Chris本人对这件事倒看得很开,她性格向来咋呼敞亮,猛拍言真肩膀:“半个月后你去S市出差,先替我探探路啊!”
言真哭笑不得地领受任务。
她是受邀到S市出席某个行业国际峰会的。动身之前,她在会议方提供的名单中看见沈浮。
就像言真名字多了“主编”的后缀,沈浮的职称和头衔自然也升了。言真目光掠过那个学者的头衔,知道她在学术界的发展青云直上。
不过,当她会议中途偷溜出来,在洗手间碰上沈浮的时候,言真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太小了。
沈浮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温润清俊的气质,长发得体地挽起,胸口佩一枚珍珠胸针。
手指是湿的,她用手背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才抽出纸巾擦手。一边擦,一边在镜子里对言真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言真便也对她笑:“好久不见。”
她的神色很坦荡,姿态放松地站在那里。因为是规格极高的行业会议,言真的穿着同样简洁得体,不戴项链,也不佩胸针,洁净衬衫上只别一枚飞鸟型袖扣,不是多么奢侈的高珠。
只是她擦干净手指,又将碎发别到耳后的时候,沈浮看见她纤€€中指上有亮光一闪而过。
是一枚戒指。比她当年镶€€钻的订婚戒还要低调些,纯粹的一枚素圈,外缘有些微起伏,不知道是刻了什么话,或是写了谁的名字。
好像立场倒转,曾经她们在车上旧友重逢般寒暄,言真看见她手上纤细订婚戒,言不由衷地送上祝福。而她亦心神恍惚,带着一丝残忍快意,告诉她,自己的订婚对象是女孩。
昔日言真的怔愣犹在记忆中,如今,她已经变得沉稳笃定。对于这枚戒指,她并不遮掩,也不招摇,或许都没有发现沈浮的出神。
而沈浮也只是深深地看她,低声温柔道:“你订婚了。”
言真这才意识到她在看自己的戒指,也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还是和她?”
“嗯。”
言真从来没有想过在沈浮面前隐瞒自己的感情动向€€€€世事总令人啼笑皆非,就像曾经她见过安然,见证过沈浮的爱恨龃龉一样,沈浮也是最洞悉她这些年与柏溪雪纠葛的人。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谁试图隐瞒谁,都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相识这么多年了,再不该成为旧友也已经成为旧友了。
于是,沈浮率先向前一步,认真地对她说:“祝福你,言真。”
“能够看见你幸福,我真的很开心。”
这一次,她说这句话诚心诚意。
言真便也抬头,同样认真地看进她眼睛里:“我也是,沈浮。”
目光相接的那一秒都有些怔愣,但谁也没有再说话。言真垂下眼,温柔地笑了一下。
其实沈浮的母亲萧若华曾经向她道歉。那是一年多之前,柏氏一事终于尘埃落定,她和萧若华意外在某个采访中见面,采访结束后,萧若华拦住她,希望与她喝茶道歉。
言真态度柔和地婉拒了她,笑着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萧老师,您别放在心上。”
这也是实话。这个态度从开头到结尾都一以贯之,她并不打算说原谅,只是实事求是地说,都过去了。
初恋的故事停在这里就够了。她们曾拥有彼此那样好的一段光阴,那些手牵手散步的夜晚,学校亮起星星般的灯火,草坪上传来歌声,她们抬起头,并肩看过树梢上的月亮€€€€没有人能否认它的皎洁,就不要再让它沦落到流俗。
言真微微笑着看沈浮。最后,她们握了一握手,一前一后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会议结束之后言真独自开车走。
虽然按理来说,应该是柏溪雪来接她。但大小姐千辛万苦排算了出差日程,将两个人的时间凑到了一起,却没算到自己和那些老狐狸们勾心斗角的难度,等到她这边的工作也结束,言真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她快半个小时。
还有什么比老婆接你下班更幸福?
那就是你拉开车门,看见副驾驶座上老婆给你买了花和小蛋糕。老婆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还带着你的戒指。
花是一束粉色月季,花瓣层叠,娇气矜贵,连品种名字都动人,叫尘世天使。大小姐抱起花坐进来,身心舒畅,眉眼愉悦,只觉得从头到尾都洋溢着被顺毛的快乐。
她知道言真出席的这个会议有沈浮。但她今天决定放人一马。
以后吃谁的飞醋再另说,大小姐很有气量地想。她矜持地拨了拨头发,翻下座位前的遮阳板化妆镜,确认今天也美得十分耀眼夺目,便满意地带上墨镜。
言真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今天S市天气好极了,翠绿梧桐叶间透出湛蓝的天空,阳光晴朗,投下点点金色的光斑在柏油马路上。
她沐浴在阳光中,确认柏溪雪扣好了安全带,便发动汽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半个月后,Chris如约动身去S市。临行前的最后一次同事聚餐是在言真家里。
柏溪雪也在。她的领地意识一向敏感,家里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人,哪怕是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还莫名有些委屈,觉得自己被言真冷落。
她心绪复杂的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矜持地站起来发挥应酬天赋,Chris已经站在门口,捂住胸口无声尖叫。
她是柏溪雪的超级粉丝,此刻终于见到正主,还是在朋友家里,不可不谓十分魔幻,快要缺氧晕倒:“我搞到真的了。”
“所以我之前追不到星都是朋友不够努力,”她手抚胸口,缓缓道,“我会把今天载入我的人生爽文时刻,直到我中彩票成为亿万富翁。”
言真有点受不了她的浮夸,把Chris的嘴捂上直接拖进屋:“先把拖鞋换了。”
其实很快大家就和柏溪雪相处融洽。毕竟作为记者,本身就见多识广,更别提柏溪雪还努力收敛了一下脾气。游戏机翻出来,她们一起打《胡闹厨房》,几个手忙脚乱的回合结束,惨叫声里大家迅速变成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愉快关系。
晚饭她们约定好在家里打火锅,省下许多复杂的烹饪步骤。新鲜的食材一样样下进沸腾的锅里,饱满的香气飘荡,在窗户上结成水雾。
言真捧着碗,看看大家,由衷地露出微笑。
晚餐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Chris和柏溪雪又换了个游戏玩。竞技场上无偶像,两个人都杀红了眼,可惜Chris做了长美甲,又不常打游戏,处处受柏溪雪掣肘。她手忙脚乱地哇哇乱叫,换来柏溪雪洋洋得意地哼笑。
江心柔吃完饭大概是有点晕碳,靠在敏婕身上犯困,两人岁月静好地依偎在一起,面前的平板放的电影却是连环杀人案,正是凶手开膛破肚的血腥一刻。
……言真看着她们脸上幸福平静的笑容和专心致志的表情,莫名觉得画面实在有些诡异。
谢芷君和她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先是聊了聊言妍的情况,言真说一切向好,又聊了聊工作。
东溪村的采访,距离现在也有两三年了。当年言真的那一篇报道引发了不小的社会关注,当地的警方和教育局联手组织了保护未成年的专题行动,谢芷君和言真讨论着,觉得是时候去做个回访。
当时她们接触的小林警官,现在还偶尔会联络。林燕然曾经简单地告诉她们,陈雨穗换了学校,配合了心理干预,性格终于变得开朗了起来。
剩下的细节,考虑到未成年人的隐私保护,她并没有透露太多。言真算了一算,当时的两个小女孩,现在也该上高中了,时间过得好快。
之所以把目光重新投回东溪村,自然是因为别的地方,又出现了类似的事件。
只不过这一次的事件还有更恶劣些,人的恶意顺着网线,从线下蔓延到了线上,无休无止,波及范围变得更广。
一次次将事情从头曝光是非常低效的。想要治理语言的暴力,需要舆论和司法追根溯源、更系统地去关注。
谢芷君抱着抱枕:“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很割裂。”
言真无言地点点头。关于记者的心理干预,也是经久不衰的话题。今夜温暖的饭菜、明亮的灯光与欢笑,是她们构筑的小小同温层,但在屋檐下之外,还有更广阔更真实的世界,永远会有遥远的哭声、肆虐的风暴,还有许多打不开的铁链。
怎么能叫人不感到沮丧、甚至割裂?
但我们总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言真低下头,轻轻握了握谢芷君的手:“为了不辜负眼前的幸福,我们要选择自己想要选择的世界。”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谢芷君露出温和的笑,目光掠过她中指上的指环。
她其实早就留意到了,只是她们总在工作场合见面,没有机会闲聊这些。
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说:“你订婚了。”
像高中时代的少女朋友,她用手肘捣了捣言真,促狭地眨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对于聊起自己的感情,言真还是很容易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想了想,老实地说,“就是……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她是情绪表达十分克制的人,多的话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