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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棠曾说很快他俩还会见面,云岫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
天气渐热,奉天帝准备移驾行宫避暑,同时点了许多王公大臣随驾,满朝文武外加宗室贵胄无不以在随驾之列为荣,明德堂的宗室子这次并未都去,跟去行宫的不过寥寥三四个,而谢瑜安就在其中。
朱若听说后很是高兴,又勉力了他一番。谢瑜安心底却清楚不过,奉天帝醉翁之意不在酒,点了自己随行伴驾不过是做个幌子给外面的人看罢了。
他若是忠心,就该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接下去该如何做。
谢瑜安自然不敢违背,知情识趣地带上云岫同去。
云岫坐在马车里,偷偷打起车帘看他,对方骑马走在前面,只留给他一个冷硬的背影。这几天,他俩统共没见过几回,更别说好好说几句话,就连今日出城走了这大半天的路,也没吭过声。
云岫咬住唇,想叫他却又不知等人来了该说点什么。这般踌躇着,转眼就到了行宫。
因无妃嫔,南郊行宫地方又大,谢君棠便大度地让一干人等住了进来。谢瑜安和云岫被安排在行宫外围的一处小筑里。小筑一面临水,周遭种着千竿绿竹,环境清幽雅致,将熏蒸的暑气隔绝了大半。
云岫见此情景,不由地想起前人的诗句:小筑清溪尾,萧森万竹蟠。
此处的宫人带云岫和谢瑜安大致逛了一遍,逛完一圈已经到了饭点,谢瑜安让他们把午膳摆在临水的厅堂里,四面通风,凉爽怡人。
云岫扒了两口饭,桌上窒息的氛围让他如鲠在喉。
此地不比在郡王府里各住各的,小筑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想到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要像这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相处,云岫就坐立难安。再则如今他们是在行宫,在谢君棠的地盘上,对方也早就有言在先,接下去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若现下不把话说清楚,今后怕是只能形同陌路了。且云岫也逐渐醒悟过来,逃避和拖延并没有用,只会让事态朝崩坏的终点更近一步。
此时云岫打算把来龙去脉与谢瑜安一一道明,他要承认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承认自己曾经的心动以及摇摆不定,并且请求他的原谅。
“那个……”可坦白从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云岫嗫嚅了半天却怎么也无法顺畅地往下说。
谢瑜安停箸看他。
云岫唇线紧抿,长睫压下一片浓墨重彩的影,目光飘忽不定了片刻又慢慢在他脸上凝住,神色欲言又止。
谢瑜安眉峰压得很低,像是阴雨天的云,眼底积压着厚厚一摞外人看不懂的情绪,良久他才扯出一个笑,虽然还是云岫记忆中那张青梅竹马的脸,但似乎其中有什么已经悄然做出了改变。他温和地问:“怎么了?”说完顿了顿,像从前一样夹了一筷子菜搁在云岫碗里。
云岫鼻子一酸,杏眼里水光迅速汇聚,像是一场来势汹汹的春汛,他强忍着汹涌的泪意,最终只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谢瑜安握筷的手攥得泛白,他在心底冷笑,觉得云岫此刻是在变本加厉地羞辱自己,可再如何愤恨,他也不得不违心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知道,因为这句话,自责愧疚铺天盖地地袭来,一下将他的青梅竹马淹没。
云岫泣不成声,眼泪决堤似的蹦落在碗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同谢瑜安说着对不起,以为对方感同身受。
理智提醒谢瑜安应该再多说点什么,但刚要张嘴,就见有宫人进来传话,说此次同行的另外两个宗室子遣人来请他去,似乎是有什么事等着同他商议。
原本要说的话也就不必再说了,谢瑜安撂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走了。
云岫又哭了会儿,碗里的珍珠米被眼泪一泡险些成了一碗粥,他擦干净脸才唤了宫人进来收拾碗碟,然后独自回了房间。可还没等他吃进去的那几粒米消化完,方玉就来了。
谢君棠做事愈发肆无忌惮了。
云岫满心抗拒,但当他的敌人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皇帝时,再多的抗拒都注定没有意义。
小船在碧波浩渺的湖泊上行驶,两岸湖光山色,绿意浓稠。云岫记起这是去六合同风的水路,但与上回有夜色遮掩不同,此时青天白日的,虽然知道皇帝的住处不可能有闲杂人等,但云岫就是觉得天上、水里、岸上,有无数双眼睛正无孔不入地注视着自己,叫他羞耻难当。
弃舟登岸后,云岫坐上熟悉的软€€,被抬着往画栋飞甍处行去。
不过这次他们没有直接往正殿去,而是去了岛上一处荷塘边。
荷塘占地颇广,荷叶接天,翠绿欲滴,硕大肥厚,荷花大多还是花骨朵儿,间或有急不可耐的,已经悄悄舒展了三四片绸缎质地的花瓣,显出亭亭玉立的身姿来。
一泓碧水,风吹荷香。
云岫的心忽然安静了几息,但等看到坐在水阁里纳凉的人影后,又再度浮躁了起来。
水阁四面挂了竹帘,既遮了日头又能透风。
方玉轻挑起帘子请他入内,只见里面摆着一张小方桌,上头设了几只荷叶状的翡翠玉盘,盘中盛着四五样新鲜水灵的瓜果,旁边还搁着只大碗,碗里铺满碎冰,上面冰镇着一盏消暑解渴的酸梅汤。
方桌旁横置了一竹榻,谢君棠穿着燕居服躺在上面,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撩开眼皮看了云岫一眼,接着很是随意地拍了拍身下竹榻,对他道:“过来。”
云岫并不想过去,但过往的经历教会了他如果一开始不懂得低头,后面被迫低头的过程只会更难过,所以在犹豫了会儿后,他一步三挪地挨到竹榻边,像个新过门的小媳妇一样,脑袋垂得低低的,手指无意识地一圈圈绕着衣带。
谢君棠伸手一拽就把人拉到了榻上,紧接着按住他脊背,眯起眼警告道:“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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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周五见~
第104章 选妃
云岫脑袋抵在他胸膛上,听了这话身体下意识就不敢动弹,谢君棠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肢,竹榻再如何宽阔,要容纳两个人还是略显局促。
小筑离六合同风距离颇远,路上日头晒,云岫出了汗,水阁内虽然凉爽,但身体里的余热短时间内散不尽,此时仍觉得有些燥热,更别说现下两人贴靠得严丝合缝,在夏日里实在是太过要命的距离。
云岫见他躺回去后又闭上了眼,想让他松开些又怕自讨没趣。
凉风携了荷香吹得竹帘轻轻作响,躺了好一会儿,身上那股子热意才散干净。云岫觉得脖子酸,瞧对方呼吸平和,便悄悄动了下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衣物摩擦声€€€€€€€€,云岫这才察觉到对方身上竟然仍穿着春衫,他怔了片刻,随后摸了摸对方揽住自己的手。
谢君棠的手很干燥,触手冰凉,不仅是手,他身上的温度同样很低,与料峭的初春趋同,方才有外面带进来的热意倒还不觉得,这会儿发散完了才觉得躺在他怀里,仿佛卧在寒玉上。
怎会如此之凉?
古人形容貌美女子,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也不过如此。但印象中,男子大多比女子更容易出汗,如今虽还不曾到酷暑时节,但气温已然不低,水阁再凉爽,也不至于此。
云岫又看向方桌,翡翠玉盘里的瓜果和冰镇的酸梅汤瞧着都分毫未动。
“馋了?”他还在出神,突然感到屁股上一痛,谢君棠仍闭眼假寐,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他。
云岫蚊子叫似的回答:“没有。”
谢君棠不信,又打了他屁股一记,仿佛认定了他是在撒谎,少顷他松开臂弯,无甚表情地道:“去吃罢。”
云岫没什么胃口,但若拒了,对方极有可能再度揽着他躺回去歪着,于是他兔子似的跳下竹榻,坐在方桌边捏了片甜瓜慢慢嚼着,不知不觉中目光又落在了躺着的人身上。
谢君棠始终闭着眼,但这人敏锐得很,冷不丁又开口道:“看朕做什么?”
云岫咽下甜瓜,沉默了半响才道:“您不热么?”
谢君棠撩开眼皮,审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曲起一条腿,手臂随意地搭在上面并朝方桌上一指,懒洋洋道:“端过来。”
云岫看了眼冒着丝丝缕缕冷气的酸梅汤,终于没忍住提醒他,“太凉了。”
谢君棠从来不是个听劝的人,他不耐地白了一眼,再次命令道:“端过来!”
无法,云岫只得把碗端到他跟前,然而对方又不喝,又点了点竹榻命他坐下,还轻佻地捏了捏他的腮帮子,紧接着抓住他拿碗的手并把碗推到了他嘴边,不怀好意道:“你先喝。”
云岫被迫张嘴抿了一口,还未咽下,谢君棠突然坐起身附了过去,不由分说就攫住了他的唇舌。
待到分开,谢君棠用拇指擦过云岫嘴边淡褐色的酸梅汁子,笑道:“如此就不凉了。”说完又故技重施,最后一碗酸梅汤喝了一半,洒了一半,连碗都给摔碎了。
喝完酸梅汤,谢君棠也歇够了,他又披上那层勤勉的帝王皮囊回去处理政事。
摆在六合同风里的奏折并不比宣政殿的少,谢君棠看了会儿折子又临时起意要召阁臣来议事,便让方玉带云岫出去逛一逛。
方玉怕晒着他,也不敢在日头底下瞎逛,便带他去了书楼,里头藏书万卷,很能打发时间。坐到日头偏西,云岫又跟他去看了岛上养的仙鹤以及白孔雀,一直磨蹭到天色擦黑才不得不往回走。
路上忽见有做医官打扮的人,身后跟了个背药箱的内侍,两人从另一条道上匆匆而过,瞧着像是往码头方向去。
云岫见了,心猛地一紧,不禁加快了步伐。果不其然,刚走到殿前,就见冯九功端着药碗正要进去,忙叫住了他问:“冯公公,陛下刚传过医官?”
冯九功悄声告诉他,“下午和阁老们议事议到一半就不舒坦,生生忍了下来,直到老大人们走了,奴婢瞧着不对这才传了医官。”
“医官怎么说?”云岫问得急,又对宫里的规矩一知半解,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忌讳。
若是换作别人,冯九功半个字都不会说,但一来是云岫问起,他心知陛下待这位云小公子格外不同,二来思及今日龙体不适的缘由,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于是特意避着人对他道:“医官说是吃了寒凉的东西引起的。”
云岫立马想到了那碗酸梅汤,顿时脸色煞白。
冯九功见他已经明白过来,便见好就收,不再多言,只笑眯眯地怂恿他:“您进去瞧瞧?”边说边把药碗塞在他手里,意在请他一并带进去。
云岫想了想,觉得那碗酸梅汤自己得负一半的责任,出于愧疚是得去看看。
此时谢君棠正斜靠在罗汉床上,因身子不适,腿上搭了条薄衾,罗汉床上设了炕几,炕几上放了一堆画轴,他见云岫端着药进来,冷笑道:“他们倒是会躲懒。”
云岫清楚他每回吃药都没个好气性,也不敢同他计较,把药递到他跟前又默默打量他神色,果然比下午见他时面容苍白了些许,心底愈发不是滋味。
谢君棠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觑他脸上有异,不满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家里死了人了?”
云岫抿了抿唇道:“以后再别碰酸梅汤了罢。”
谢君棠目光玩味地说:“不喝也成,不如下次换个别的试试。”
云岫竟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倏忽之间双颊布满胭脂色,两只耳朵更是红得似要滴下血来。
谢君棠把药一饮而尽将空碗扔回给他,继续翻看画轴。云岫原以为他是在赏名家书画,却无意中瞥见他手里拿的那副上面画了个美人儿,一旁还附了几行小字,将美人儿的闺名、年岁、家世以及家中往上数三代的官职等情况概述了一番。
云岫看他翻了四五卷,上面无一例外都是女子画像,不免暗自惊奇,心想不会是要选妃罢。
选妃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云岫就被唬了一跳,可细细想来,似乎也只有如此才解释得通眼下的情况。若不是要选妃,好端端地怎么看起了闺秀画像?
选妃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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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在心底反复念叨,等充盈了后宫,三千锦绣撩人眼,兴许这人就能少想起自己几回,毕竟男子哪有温香软玉来得吸引人呢?
谢君棠又看了两卷画轴,这些闺秀画像无不是柳眉星眼芙蓉面,体态纤纤,娴雅端庄,左看右看仿佛画得是同一个人,也就只能从附着的小字上所写的内容来区分她们。
他越看越觉得无趣,尤其是身旁还站着个活生生的人,长得明眸皓齿,似金玉珠玑,比千篇一律的画像赏心悦目多了。
只是……
“为何仍旧愁眉苦脸的?”照宫里的规矩,这算御前失仪,若是换作别人,谢君棠早命人拖出去了。
云岫敷衍地摇头,攥紧药碗就要告退,谢君棠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勾住腰带把人扯了回来。他懒怠再去看那些画像,于是一手撑着额角,懒洋洋地使唤对方,“去拿笔墨纸来。”
云岫只得依言照办,可等取来后,对方却指了指罗汉床的另一边,又点了点炕几上的画轴道:“坐,把这上头的字誉写一遍。”
云岫一愣,这么多!
谢君棠见他迟疑,遂不满道:“愣着做甚,还不快些!”
云岫望了眼窗外天色,心道也不知今夜他何时放自己回去,都到这个时辰了,谢瑜安事再多怕是也已经回到了小筑……
见他还敢走神,谢君棠略微一想就猜到了缘故,他明知故问:“急着回去?”
云岫脸一白,怕他又以此为借口折腾自己,忙乖顺地坐了下来,把纸铺开,并随意抓起一卷画轴展开,将闺秀情况一字不漏地抄写下来。
一连抄了七八卷,云岫忍不住捏了捏酸痛的手腕,看着大半张纸上全是自己刚写下的簪花小楷,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些不是滋味,像是吞了个没熟的青涩果子,倒牙不说,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兴许也是下午喝了酸梅汤的缘故……今后再不喝了……
中途冯九功带了人进来摆膳,一个身子不适,一个虽然康健但也没什么食欲,都只略动了几筷。饭后,云岫又继续埋头抄写,谢君棠不叫停他也不敢撂笔,抄到最后,只觉得手痛脖子僵,心里好生委屈,皇帝选秀为何操劳的是自己?
见他完事了,谢君棠把奏折一扔,一目十行地把纸上誉写的字看了一遍,又提笔在几个闺名前打了勾,接着把冯九功叫了进来,说:“把画像收起来,这份名单明日一早送到内阁。此事原该由内命妇操持,如今既无后宫,便让阁老们多辛苦些,让他们这两日议一议,就在朕做了标记的几位闺秀当中选上一选,务必为康王择一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