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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无厌 第38章

  云岫带着红椿刻意避着人走,紧赶慢赶才来到后门,只见门开了半扇,隐约有道侧影立在墙边,他心头一跳,身上像是被箍了千万道弦,不断绞紧再绞紧,一直陷进肉里去,血珠儿伴着痛楚崩落如雨。

  他突然止了步,心生怯意不敢向前,对刚才做下的决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红椿没有他的烦恼,脚步轻快地跑到门边一看,忽然“咦”了一声,道:“你是谁?”

  云岫一听不对劲,也紧跟其上,这才看清门外站着的人身形与谢君棠有所出入,要矮小不少,穿着件靛青色袄子,垂眉敛目的,仔细又看了一眼才认出不是别人,却是方玉。

  他脸色顿变,想起当初第一次见方玉,就是谢君棠让他给自己带路去往举办中秋宫宴的千岁殿,后来又在法元寺和重华宫碰到他,对方原本就是谢君棠的人,此时出宫来找自己,只可能是奉了皇命。

  也对,如今是在帝都,一块砖砸下来,十个人里有九个是高官显爵的地方,若被人认出他皇帝的身份,还不知要掀起何等波澜来,他会亲自来才稀奇。

  可是云岫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只不断猜度着对方派方玉来的目的,仍旧忐忑不止。

  方玉见他露面,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递过来一个匣子,意思显而易见,这是谢君棠命他给云岫的。

  云岫并不想接,他现在一点不想再和谢君棠有半分牵扯,又怎么会愿意收他的东西。

  可他不接,方玉就保持着递过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既不劝说也不急躁,神态平静得叫人心发慌。

  红椿不明就里,觉得来人始终不发一言,举止怪异,便有些害怕地凑到云岫耳边悄声道:“小郎君,他真是您熟人么?要不,咱们还是走罢?”

  云岫也想转身就走,又怕自己一走,方玉会因办差不力回去挨罚,他俩之前交好,怎忍他也受自己牵累?如今受他牵累的人已经够多了。

  云岫踌躇再三,最后还是把匣子接了过来。

  那方玉不等他打开匣子看清里头的物什,只又施了一礼后就掉头走了,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过半个字。

  云岫回到自己院落,四下里静悄悄的,松萝也不知去了何处还没回来,但没人看见他俩鬼祟的样子,再好不过了。

  云岫让红椿关了房门,却又不敢轻易打开匣子,这匣子似是香木所制,香气扑面,盖子上雕着两个人物,一人手持荷叶荷花,一人手捧宝盒,正是合和二仙。

  见此纹样,他暗想总不会有人用这样的匣子装了毒药匕首送人罢?

  红椿也好奇得紧,在旁催促他,“小郎君,快打开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云岫伸手又缩回,接着伸手又再度缩回,如此反复了几次,红椿简直百爪挠心,干脆自己动手把匣子打开,随后“哇”了一声,赞叹不已,“小郎君,好漂亮的玉如意!”

  只见匣子底下铺着一层如水的丝绸,丝绸上卧着一把约莫九寸来长的玉如意,形状细长微曲,表面晶莹水润,秀雅细腻,上头以浅浮雕刻着凤鸟、牡丹、瓜蔓、祥云等图案,精雕细琢,灵秀可爱。

  云岫已惊得说不出话。

  红椿惊叹连连又忍不住伸手去摸,只觉得手感光滑如绸缎,她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好东西,遂双眼放光地问云岫:“小郎君,是谁送的,您可知道?”

  “……不……不知道……”云岫不明白谢君棠为何要送自己玉如意,他把匣子一关,然后叮嘱红椿切莫声张。红椿自来听话,忙点头如啄米,无有不应。

  红椿走后,云岫再次打开匣子对着玉如意思索谢君棠的意图,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晚霞斑斓,暮色苍茫,屋内光线转暗,才听阿倦不耐地打破了静谧,“别看了,你就是盯出个窟窿来,凭你那点子智慧也是猜不透的。”

  云岫听他话里有话,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知道他的用意?”

  “自然知道。”

  “你快告诉我。”

  阿倦冷笑道:“本朝选秀,都会赐中选的后妃玉如意,云岫,恭喜呀,你要当娘娘了!”

第76章 心病

  娘、你、妈、的、头!!!

  云岫自打出世以来,头一次有了破口大骂的冲动,他额角青筋浮起,脸颊两抹飞红,冒火地叱道:“休得胡言乱语!”

  “我有没有胡言乱语,你心里清楚。”阿倦没好气地道,“你瞧这如意上又是凤鸟又是牡丹的,岂能有假?云岫,你就继续自欺欺人罢!”

  云岫此刻眼神虚浮,如坐针毡,阿倦非但不好言安慰,反倒还要火上浇油,“他巴巴地让人送这玩意儿来,不过三点意思。”

  云岫不懂里头的弯弯绕,忙追问是哪三点意思。

  “一来表决心,表明他已视你如后宫妃妾,铁了心要你进宫侍君。二来他这一出好比是猫戏老鼠,像他这样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即便真喜欢你,也是掺杂着轻视和玩味的,昨夜你刚拒绝了他,今日他就送了如意来,是他觉得一夜之间你就会改了主意么?错!他不过是存心戏弄你,让你坐卧难安,煎熬度日,消磨你的意志,击溃你的坚持。”

  云岫脸上已有崩溃之色,光是前两点已让他受不住。他想堵住耳朵不去听这些话,但阿倦就在他身体里,就是把两耳朵摘了,还是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阿倦道:“三来嘛,左不过是‘警告’两字,他这次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内侍来,还特意只寻到相对隐蔽的后门,是那小内侍不知庆顺郡王府的大门朝哪儿开么?呵呵……”他低低笑了一阵,笑得云岫背脊发寒发疼,如滚针板,才又道:“他是在警告你,这次姑且给彼此留几分颜面余地,若你此次不应,下回可就不会这么软和了。”

  云岫瑟瑟发抖,眼含惊惧,“若我不应,他会怎样?”

  “他会€€€€”阿倦拖腔拉调地卖了会儿关子,随后嘻嘻一笑,“恐怕会让礼部颁发册封文书,然后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迎你进宫,你说真到了那会儿,谢瑜安脸上会是如何精彩绝伦的样子?”说罢哈哈大笑,简直魔音穿脑,不可理喻。

  云岫一时分辨不出他究竟玩笑意味居多还是将来确有其事,只觉得前途灰暗,无法可想。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又该如何?

  云岫越想越汗流浃背,几近到了毛骨屹然的程度,他牙关战战地问:“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阿倦笑得乐不可支,似乎是把云岫的苦恼当成了乐子,云岫终于也恼了,怒道:“你只管笑,等到了那时,我抹脖子一死,我走我的黄泉道,你自去寻个好宿主,咱们自此两不相干!”

  阿倦这才止了笑,“你威胁我?”

  云岫也清楚此刻说这样的话太过卑劣,也有迁怒之嫌,可他除了想到以死破局,再没别的法子了,他一边暗恨自己无用,一边寄希望于阿倦能救自己一救。

  原以为阿倦恼恨之下或叱骂或冷嘲,哪知对方突然沉默,再开口时似有千回百转的惆怅,只叹道:“云岫,你如此不长进教我如何能放心?”话里有话,仿佛有深意。

  云岫却没察觉到不对,只以为自己的懦弱不作为让他失望了。之前阿倦也不是没提醒过他不要万事都指望别人,靠天靠地靠别人,终归没有靠自己来得牢靠。虽然他明白这个道理,可每每遇上事,无法可解之时,总忍不住问问阿倦可有解决之道。

  阿倦就是自己的亲人、朋友、谋士,假若说得更为亲密些,有时云岫甚至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头脑、灵魂,他俩互为半身,紧密联系。

  “好阿倦,求你了,快想想办法罢!”云岫边哭边道。

  阿倦最终也拿他没法子,只好认栽,“锦囊妙策没有,倒是有个馊主意,至于是否可取,你自行去琢磨。”

  云岫睫毛上还挂着泪,眼里因升起希望变得澄澈晶亮,“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阿倦冷笑道:“还能是什么主意?哼!既然他喜欢你,你也对他有意,不如彼此遂了心愿,将那些个人言可畏、纲常伦理、羞耻愧悔全都丢在一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见阿倦在那里咬文嚼字,引经据典地教唆自己只顾及时行乐,自私自利,哪管雨打风吹,他人死活,云岫骇得差点打翻了匣子,忙坚决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阿倦嗤笑数声,无话可说,只留云岫一人煎熬。云岫把匣子藏在箱笼最底下,因心里有事,遂不思饮食,晚膳只随意吃了两口就去探望谢瑜安,等人睡下后他才回到自个儿的院里擦洗了一通后倒头就睡。

  许是今日晨间赶路受了凉,加之惊惧过度,焦思苦虑,夜间竟发寒发热起了病势,到了第二日清晨连下地都不能了,若不是松萝见他迟迟不起身,进屋来探,还不知要到几时才会被人察觉。

  于是延医用药又是一番折腾,可他这是心病,盖因七情所致,吃了几日药都不见效,精神萎靡,四肢沉重,像灌了泥浆一般。

  谢瑜安得知后担忧不已,可他有伤在身无法行走,只得命仆从用春凳把自己抬到云岫床前,拉着手说了许多宽慰的话。

  云岫病中愈发敏感多思,见他待自己如此真挚不禁又滚下泪来,许多话想诉之于口就怕真说了出来不过是徒增对方烦恼,不利于养伤,也只能作罢。

  又过了几日,那老医官登门来复诊,谢瑜安便请他再去看看云岫。老医官诊过脉,又看了遍药方,未做添改,只叮嘱他放宽心静养就走了,如此只得继续吃药静养。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这日奉天帝要在宫里大宴宗室群臣。

  几日前,谢瑜安就得了宫里的信儿,要他携家眷赴宴。谢瑜安为此喜极而泣,他原以为经过杖责一事,自己已见恶于圣上,不想此次宫宴还有自己的份,可见陛下垂怜,还愿意给他机会。

  为此到了元宵节这天,谢瑜安不顾伤痛挣扎着下地,拼着伤口崩裂也要进宫去,又念及云岫风寒未愈,不好带入宫中,便索性没去知会他,只命人替自己换了郡王世子品制的吉服,戴上玉佩、香包等物掐着时辰要出门。

  刚换好衣裳,他就出了一身冷汗,待到坐进马车内,只觉得下半截身子火辣辣得疼,如同受了梳洗之刑,苦不堪言。

  谢瑜安算得上意志坚韧,饶是如此,仍是强撑着去赴宴,拖着伤势在千岁殿跪拜叩头,山呼万岁,又要与人虚与委蛇,强作欢笑,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恐再触怒龙颜。

  好在奉天帝仍和过去一样只露了个脸,略坐了坐就走了。

  见皇帝走了,宴会的高潮才姗姗来迟,一时推杯换盏,酒酣耳热,鸾歌凤舞,朱弦玉磬,谢瑜安尚未来得及舒口气,就被许多各怀心思的人围住了,觥筹交错间被灌下许多水酒,等酒阑宾散之时,他已醉得不轻,只因伤口疼得厉害,才没醉死过去。

  这场宫宴险些要了他半条命,等回府解衣一看,果然伤口崩裂,鲜血淋漓,只得让仆从替他重新上药包扎,中途又因精力耗尽,神困体乏,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忽见长史官站在床前正焦急地推他,“世子,宫里来人了。”

第77章 亲耕

  谢瑜安大惊,忙穿衣下床,让长史官并小厮搀扶他出去瞧瞧。

  只见郡王府正门大开,一队内官捧了许多珍贵药材进来,说是陛下所赐。

  谢瑜安喜不自禁,以为是昨日千岁殿上奉天帝瞧出自己伤势未愈,又喜自己近来安分守己,有悔过之心,所以赐下药材,于是忙让长史官等人接了,又命人取了金银打点内宦,才千恩万谢地把人给送出了门去。

  午后,长史官过来把登记造册的单子拿给他看,也不知什么缘故,宫中赐下的各种药材对他的伤势并无大用,有些甚至不利于伤口收敛,谢瑜安见此又苦思冥想起来,忖度奉天帝究竟是何用意。后来见其中有几味御用丸药倒是对云岫有益,便让长史官收拾了些御赐的药材一并送了去。

  这真的是巧合么?自然不是。

  原来自初五那夜分别后,谢君棠也大病了一场,一直在凤池山皇庄养病,到上元佳节前夕才稍有好转,这才摆驾回宫。他不知云岫病了,以为命谢瑜安携家眷赴宴,云岫必定会来,他想趁此机会问问对方考虑得如何了。

  未料到却扑了个空。

  冯九功体察上意,立马让人去打听,很快从那老医官嘴里得知了原委。

  谢君棠知晓后,这才有了赐药一事。不同于上回让方玉悄没声息地去送玉如意,这回他让冯九功派人大张旗鼓地去,左不过和当初阿倦所说的三点意图不谋而合,归根结底是为了逼云岫妥协。

  另一边云岫得知药是御赐,又听长史官无意中漏了口风,说药不对症,于世子无益,不过稍加思索就已醒悟过来,不免身心俱震,只觉被逼至悬崖,以至于心病愈重,病症再度反复,直到正月廿十朝堂开印,重华宫复课,也不曾好转。

  后来即便大安了,干脆仍托病不去,指望着能拖一日是一日。

  谢君棠见他迟迟不露面,已猜到内情,心中深恨云岫不知好歹,立时就要发作,给他几分颜色看看。然而年里拿下的锦衣侯世子、兴临郡王之子至今还关在牢里,谢君棠也没客气,果然如当初冯九功猜测的那样借此狠狠发作了一通。刚一开印,就命人将诸多搜罗好的罪证上奏,最后削了爵位才就此作罢。此事刚落幕,卫袅又率龙骧卫押解石壁天书案中的一干要犯进京受审,因此案干系重大,朝堂上为着如何议罪争论不休。加之仲春将近,依照惯例要举行亲耕礼和春闱两件大事。

  近来,礼部已上奏提请并初步拟好了随从人员名单,钦天监也定好了二月初二那天为吉日。而亲耕礼前还需斋戒,谢君棠忙于朝政的同时还得去斋宫,便暂时把云岫的事给丢在了一旁。

  此次亲耕礼,除往年那些重臣贵胄,谢瑜安几个宗室子也赫然在列。因当日要先随奉天帝祭祀京郊先农坛,再下御田耕作,流程规矩琐碎复杂,一个白天是绝对来不及往返于两地的。为保证帝驾无恙,途中不出纰漏,自来都是晨曦微亮之时从帝都出发,晚上君臣皆在先农坛附近的行宫过夜,等第二日天亮再返程。

  考虑到这点后,谢瑜安早早就命仆从打点好行装,自己也按照规矩在家斋戒了几日,临行前一日又和云岫说明了原委,命他好生在府中休养,到了龙抬头那日天还未亮,就坐着马车去了宫门口等候帝驾。

  谢瑜安走后,云岫仍如往常一样读书自娱,又因午后见春风拂槛,燕子呢喃,便让松萝找了竹篾、裁刀、浆糊、丝线等物一并拿到书房来,他自己又将纸张、画笔、各色颜料摆了满满一桌,准备动手做只风筝来玩。

  因没做过,云岫做得颇为艰难,还临时翻书解惑,到了申时三刻也不过把风筝骨架扎好,正要裁剪纸张,忽见松萝带着长史官慌张走了进来。

  “小郎君不好了,世子爷出事了!”

  裁下来的纸张随着话音飘落在地上,“出了何事?”

  长史官惊惶道:“方才有羽林卫上门报信,说咱们世子在耕作时伤口崩裂倒在了御田中,如今昏迷不醒,情况危急。”

  云岫面上血色尽褪,“瑜安哥他人呢?”

  长史官道:“随驾的医官看后说,现下不宜挪动,否则危及性命。那羽林卫还说,他们吕大人见世子神志不清时不断唤您名字,想着若把您接到世子身边,一则方便照顾,二则兴许他能醒得更快一些。”

  云岫听他提到吕大人,依稀想起当初中秋宫宴时,自己被永安长公主掳去,谢瑜安为了找人,确实曾拜托羽林卫里一个姓吕的好友帮忙,若没记错,似乎是叫吕……

  “可是吕尚尧吕大人?”

  长史官想了想道:“是,正是这位吕大人。”

  云岫忙问:“吕大人派来的人现在何处?”

  长史官道:“正在前堂用茶。”边说边引着云岫来到前堂花厅,果然有个做羽林卫打扮的人坐在那儿,在见到云岫后,立即起身拱手为礼,“这位就是云小公子罢?末将奉吕大人之命来接您去京郊。事不宜迟,请您现在就随末将动身罢。”

  云岫却让他稍等片刻,说要让仆从把谢瑜安的衣裳和近日所用之药取了来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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