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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搓了搓脸,一头埋进被褥中,心想,果然一开始就该听阿倦的话!如果不进宫参加劳什子宫宴,今晚就不会碰到这么多糟心事!
想到阿倦,他又不死心地在脑海里呼唤了好几声,可仍旧一片死寂。
云岫在被窝里将自己扭成一根麻花,暗暗下定决心,这皇宫,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去了!
可谁知没过几天,这刚立的誓就被破了个一干二净。
起因是奉天帝下了道圣旨,命奉诏进京的宗室子去重华宫读书,并允许这些宗室子各自挑选两名伴读一同进学。
这事原本和云岫没多大干系,只是来郡王府传旨的太监临走前特意关照了句,“陛下听闻准世子妃是位男子,岁数还比世子爷小上两岁,正是读书上进的年纪,特意恩准他作为世子爷您的伴读一块儿去重华宫上学。”
“进宫上学?”云岫初闻此事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好端端的竟要他跟着一帮王孙公子一道进宫上学?现如今,他听到皇宫这个地方就有些发怵,只想敬而远之,更何况宗室那帮人的恶意实在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如果可以选择,云岫只想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谢瑜安却很高兴,脸上容光焕发,喜气洋洋,“这是好事,是陛下另眼看待咱们郡王府才会特意加恩。”
云岫似懂非懂,有心想问为何皇帝会对郡王府另眼相待,是因为郡王府做了什么事从而入了圣上的法眼么?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听高兴坏了的谢瑜安在一旁嘟囔,“圣旨上说每人有两个伴读名额,如今岫岫你占了一个,另一个该给谁我得好好想一想。这次上京倒是有几位属官带了儿子随行……不行!我得去和外祖商议一下!”说罢如一阵旋风刮了出去,竟连句招呼都没和云岫打。
云岫为此愁了一个下午,连晚膳都没什么胃口,松萝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勉强扒了两口米饭。
他派了个人去门房上候着,想等谢瑜安回来去找他说一说,希望他能想个法子不让自己去宫里读书。可一直等到巳时,派去的人回来说,世子爷让小厮回府传话,今晚他要宿在外祖父朱大人府上,并要人整理好换洗衣物送过去。
云岫听了好不失望,又煎熬了一夜,第二天顶着眼下的青黑总算见到了谢瑜安。
可谢瑜安似乎还在兴头上,一见到云岫就拉着他去看自个儿准备的东西,文房四宝、手炉熏香,东西都备了三份,甚至还有一二十来份小礼物。
谢瑜安指着这些东西道:“你来看看还有什么缺漏的没有,虽说重华宫里不缺这些,但自个儿用惯的总是不一样的。”
云岫心底咯噔了一下,鼓足了勇气刚要开口,又被谢瑜安打断了去,“哦,忘了告诉你,我的另一个伴读已经定了,是外祖父的孙子我的表弟朱庭。”他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话,云岫心不在焉地听了半天,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要再开口,谢瑜安又说约了人要出去一趟,很快心急火燎地走了。
接下去两天,谢瑜安总是早出晚归,据他屋里伺候的小厮说是在京中会友,具体会的什么友又说不上来。对于谢俞安的交际圈,云岫并不清楚,他等了两天都没等到适当的机会去和对方说自己的想法。随着进宫读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云岫也逐渐明白过来,皇命不可违,更遑论是圣上特意交待过的。
这说与不说,实则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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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朱庭
进宫读书的第一天,云岫起了个大早。
昨夜他失眠到很晚,挺到黎明时分才囫囵睡了过去,最后还被噩梦惊醒了。
接过松萝递来的帕子时,他神情困顿萎靡,好像随时会栽到地上去。
松萝一边给他整理衣衫一边打趣,“这去宫里进学和过去跟着先生念书,都是读书,以前小郎君就很喜欢上学,怎么如今……是怕宫里的先生比咱们青萍府的严厉么?”
云岫无法说出自己厌学的真正缘由,只能顺着松萝的意思含糊应着。
松萝噗哧一笑,又用清水给他抿了抿头发,“听说宫里的先生都是官身,学问可大啦,小郎君可要努力上进,兴许将来能和咱们老爷一样科举进身做个大官。”
云岫无奈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走前松萝又检查了一遍东西,都细细地整理好放在一个雕山水图样的木盒子里,盒子带把,可以手提。
云岫拎着盒子去前院与谢瑜安汇合,然后一同坐车往宫里去,在半道上又碰到朱府的车驾,谢瑜安的表弟朱庭被仆从搀扶着下了马车,笑嘻嘻地对着谢瑜安拱了拱手,口称表哥。
谢瑜安待这个表弟很是亲近,邀他改坐郡王府的马车一同进宫,路上又为云岫和朱庭两人做了介绍。
云岫作了个揖,称呼对方为朱小郎君。
朱庭只骄矜地瞥了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他,转而拉着谢瑜安撒娇,“表哥,祖父说我学问不到家,让我多和你请教,功课上你要多帮帮我!也不知宫里的师傅们凶不凶,若是我学得不好,他们要打我手板心,你可得帮我拦着呀!”
朱庭和云岫差不多大年纪,尚未加冠,长得珠圆玉润,说起话来带着股孩子气,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活泼性子。
谢瑜安果然很是受用,笑道:“这是自然,祖父一早就嘱咐过让我看紧你这只皮猴儿。”
车内充斥着朱庭和谢瑜安的说笑声,云岫坐在一边低头玩着袖口的花纹,心想,这朱小郎君果然是朱大人的亲孙儿,祖孙俩连看自己的眼神儿都如出一辙。他心里蔫儿吧唧的,对去宫里读书愈发抵触。
马车驶到内门后停了下来,因着宫禁的规定,此次宗室子们入宫进学除了圣旨上准许他们带的两名伴读外,其余仆从一概是不允跟随的。
好在重华宫距此并不远,三人在宫人的带领下步行没多久就到了。
重华宫位于东南一隅,早年是皇家的藏书楼和太子诸王孙读书的地方。到了本朝,因奉天帝无子,这儿自然而然就静默了下来。年初时,皇帝曾派人重新翻新修整过,格局排布大致与过去相同,只不过推了两道宫墙,在重华宫的东北角上向外拓了块地,修了箭靶、跑马地,作演武场之用。
“穿过小花园子就是明德堂了,世子和小郎君们今后就是在那儿听课读书,往右手边这条路过去是至善院,里面替诸位都安排了房舍,课余时间可以去那儿用膳歇息。”宫人大致将重华宫的布局同他们讲了一遍,又领着他们仨去看了分配的屋子。
至善院修得很是僻静优雅,烟萝翠竹,花草繁盛。他们仨被分到了一间屋子,里头宽敞雅致,桌椅、箱柜、纸张、笔墨都很齐全,屋内还有两个专门负责跑腿伺候的小内侍随时听命,最里边的套间里还用屏风隔了三张小榻供他们平日里歇午觉用。
云岫他们略看了看,见时辰差不多了就跟着宫人前往明德堂。
此刻明德堂里格外热闹,应召入京的宗室子们基本已经到齐。现下授课的师傅们还没来,他们这些人就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说笑闲聊。
谢瑜€€几个见到谢瑜安和云岫出现,互相使了个眼色,像混忘了中秋那晚的龃龉一般纷纷笑意盈然地走了过来,一口一个安弟、瑜安哥,叫得煞是亲切。云岫暗想,这能做宗室子的果然不一般,脸皮非寻常人可以匹敌。
因上次的事,他心里还膈应戒备着,只拘谨地与他们见了礼,场面上略过得去罢了。
朱庭不知前情又生性外向,初见这帮宗室子表现得很是热情,上来就拉着谢瑜安要他替自己一一引荐。他人长得不赖,嘴又甜,在这种场合远远要比害羞胆怯的云岫吃得开。谢瑜€€这些天潢贵胄虽习惯了追捧,但在听闻朱庭的祖父是朱若这个铁面御史后,待他也还算和气。
这一来一去,他们倒是聊得欢畅,只云岫一人壁花似的毫无存在感。好在云岫早就学会了自我排解,况且他对这帮人只有敬而远之的份,他们注意不到自己,简直求之不得,他倒也并没有因遭了冷落而太过难受。
没多久,明德堂外传来一阵铜钟声,随后一个穿着官服续着短髯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自称姓梅,现为翰林院正六品侍读,他奉帝命来重华宫为宗室子们讲读经史。
据这位梅大人所言,这次奉天帝特意从翰林院、国子监以及禁军中挑了好几位臣子来给他们授课,足见圣上对这帮宗室子之看重。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都清楚他们千里迢迢从封地赶到帝都所为何事€€€€为的不过是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所以包括谢瑜安在内的所有人都牟足了劲想要在重华宫的课业上争个高下,以便能进入奉天帝的视线并留下个好印象。
重华宫的课业安排得很紧凑,每日经史子集课程不辍,下午还有一个时辰的弓马课。每天辰时初刻上学,到下午酉时正点才结束,晌午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吃饭歇息,每旬仅有一天的假可以在家消遣。
这帮人过去在封地的家里也不是没请过教习读过书,但他们身为宗室,爵位财富都不需要他们去争,也不用像其他读书人一样为了一朝功名需要十年寒窗,自然不会在这上头花太多苦功,所以这些人中的多数人都学问平平,基础一般,纵然一开始打定了注意要发奋上进,可想要跟上那些从翰林院、国子监出来的师傅们的进度,仍旧是千难万难。
云岫也学得很辛苦,师傅们教的东西远比青萍府的老先生讲得深奥晦涩,授课时他们又极喜欢旁征博引,天马行空,期间但凡走了会儿神,都不知说到了何处。
从前云岫读书也不是为了科举功名,自然没有深钻,虽然他看过的书不少,但和这些师傅们比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
比起这些枯燥的书本课业,更让云岫头疼的是下午的弓马课。他既不会骑马也拉不开长弓,就连扎马步也做不好。
朱庭和他差不多大年纪,虽然射出的箭最后脱了靶,却也比他好上太多,对方拨着弓弦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呀!表哥怎么会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在一块儿?他得多丢人啊!”
云岫想反驳,但他嘴皮子没有朱庭利索,也说不出这样无礼的话来埋汰人,只能咬牙继续去拉那把弓,掌心被弓弦勒得血痕斑斑才勉强拉开了那么一点点。
朱庭嗤笑出声,立马搭弓又射了一箭,这回没有脱靶,虽只射中了外延,但足够他傲视云岫了,“真是个废物!这点子力气竟连黄毛丫头都不如!”说完也不去看云岫的脸色,拎着弓欢欢乐乐地往谢瑜安那一边去了。
云岫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把弓弦和掌心擦干净,继续忍痛拉弓。
晚上回府后两人一道用饭,因伤了掌心外加下午用力过猛,云岫的右手不住地哆嗦,连筷子都险些拿不住。谢瑜安这才察觉到不对,翻开他的手一看,心疼莫名,忙不迭地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云岫把手缩在袖子里,又拦住要跑出去的小厮,对谢瑜安道:“已经不疼了,现在很晚了,想找大夫不容易,吃完饭上点药就不碍事了。”
谢瑜安拗不过他,又心疼又懊恼,“都怪我不好,下午只顾着应付谢瑜€€几个竟没顾得上你。弓太硬拉不开你怎么不来和我说一声或者和齐师傅打声招呼,换一把趁手的就是了。”
云岫赧然道:“……我……我不知道弓和弓之间是不同的……还以为……以为都一样……”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整个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只露出两边粉红色的耳朵尖来,像是三月里开在枝头最娇俏的桃花。
谢瑜安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小呆瓜!”
第二日的弓马课上,谢瑜安替云岫向齐师傅告了假,这几日暂时不必他练习射箭了,等要骑马的时候,又私下里给了掌管马匹的太监一些银钱,让他换了匹小马驹过来。
朱庭气得用马鞭把道旁的矮树都抽秃噜皮了,瞪着谢瑜安扶云岫上马的背影,啐道:“就他娇气!”
又过了两天,这日下午刚歇完午觉,重华宫中的一干宗室子就接到了旨意,圣上命他们立即去宣政殿一趟。
这些年来因龙体不愈,奉天帝不再沿袭祖制进行御门听政,朝中政事也多由内阁先商议出个大致章程来,他根据票拟再行批红。有些时候他甚至连笔都懒得动,只让冯九功按照他的口述代笔在奏本上行批红之权。
而宣政殿就是奉天帝平日里处理政事、召见朝臣的所在。
所有人初听这道旨意时都既紧张又振奋,这是皇帝自他们入京以来第一次单独召见,想来是要考教他们一番。
众人都不敢让奉天帝久候,稍整仪容后就跟着传旨太监去了。
宗室子们一走,明德堂里就空了一小半,但下午的弓马课仍然照旧。
云岫手上还裹着伤,其他人习武射箭的时候,他就拿了草料去喂小马驹。
小马驹长得很是可爱,通体雪白,只额头上的毛发是深色的,跑起来的时候倒有些威风凛凛的模样。
这两天云岫已经学会上下马背,因是初学,谢瑜安只让他骑在小马驹上,自己牵着马缰带着云岫慢慢溜达绕圈。
如今谢瑜安不在,云岫想自己尝试着骑马又担心会突生意外,他心里正矛盾着,忽见朱庭和另外几个伴读朝自己这边走来。
第8章 坠马
这两天朱庭和一干伴读已经混得很熟,下午谢瑜安他们走后,他就只和这帮人说笑玩闹,全然当云岫不存在一般。
云岫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漠视,倒也乐得清静,可如今这些人突然围上来,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看就事态不妙。他攥住马缰下意识往后退,谁知又被人挡住了退路。
朱庭绕着马鞭,仗着人多势众把一人一马逼至角落。
云岫惶恐地去找齐师傅,可此时演武场上根本没有齐师傅的人影,其他负责牵马、斟茶的小内侍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只垂手远远地站着,并不敢往这边多分半个眼神。
此情此景,云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整个人如坠冰窖,知道他们是故意趁这个时候来找自己麻烦,如今谢瑜安不在,齐师傅也不知所踪,演武场上竟无一人可以为他出头。
他白着一张隽秀的小脸,眼角殷红,眼底雾蒙蒙地覆着一层水汽,贝齿轻咬菱唇,整个人都在颤抖,如同一株被摧折的娇嫩花苞,教人心生怜意。
朱庭见他这副模样,胸膛里的火苗蹭蹭烧将起来,他突然发难,一把攥住云岫的右手将他整条手臂提溜折起,还故意在裹着纱布的掌心上用力按了数下,果然见云岫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心里畅快了稍许,手上愈发没个轻重,“你这是什么表情?又是做给谁看!”
云岫疼得冷汗直冒,可他既不呼救也不求饶,生生忍住了,他深知现下不宜出声,否则越说话越容易助长对方施虐的气焰。
朱庭见他不吭声,用鞭子柄粗暴地拍了怕他的脸颊,“这是个哑巴还是锯了嘴的葫芦?怎么半天发不出一个闷屁?”
立马就有人嬉笑道:“要他出声还不容易,等真疼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又有人道:“我看不如咱们一起动手揍他一顿或者干脆抽他十来鞭,不信他不疼得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朱庭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上心来,“这不好!”
其他人道:“这怎么不好?不会是你事到临头要当缩头乌龟了罢?”
“我看也是,你带头打了你未来表嫂,等你那好表哥回来,还不找你算账!”
众人七嘴八舌地数落了一通,朱庭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刚才用鞭子拍打云岫的脸,此时对方的脸上已经浮现红痕,如同一块无暇美玉沁出一片显眼的朱砂色。朱庭像是被刺痛了一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疏忽闪过刻毒之色。
云岫敏锐地捕捉到这抹狠厉,不禁浑身发冷,明明眼前有这么多人却无一人与他同一立场,唯有一匹马驹喷着鼻息凑在他颈边,是他阵营里仅有的同伴。
朱庭露出得色,“要是真动了拳脚鞭子,他身上必定会留下痕迹,到时候只要他跑到师长和我表哥面前哭一鼻子告上一状,咱们一个都跑不掉。可如果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那就赖不到别人头上了。”
众人觉得有理,却不知该如何做,“我说朱庭,这个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
朱庭朝云岫身后的马驹努了努嘴,“这还不简单,把他架马背上去,再催动马跑起来,摔了伤了也只能怪他自个儿骑术不精,与咱们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