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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野 第78章

“可就在你独自去海市的那一晚,我意识到自己想把你关起来的渴望竟大过一切我对你的感情……从那之后,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我们其实都一样的坏,不过大哥把那种情绪外化了出来,而我披着一层唬人的人皮,内里依旧相同。”

说完,他不再遮掩,罕见的有些彷徨地盯着宋孝远,时不时闪开视线,好像期待,又好像在害怕宋孝远的回答。

但他没有料到是,自己两种情绪都落了空。

因为宋孝远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看了林慎停片刻,随即就把目光投向更远的海岸线,那里有一座破损的灯塔。

“如果,我是说如果。”

林慎停抬头,听到宋孝远开口,声音很轻,却在猎猎海风中有着无法忽视的存在,“你把我关起来,会带我定时出去放风吗?就像现在这样,让我看看海。”

林慎停彻底怔在原地。

一切开始变得平静与明亮,但地平线上忽然涌起很多镶着金边的云彩……林慎停笑出声来,想说些什么,又感觉有些他与宋孝远心知肚明的东西实在不用讲出口,便欢快地咽了回去,只看着他笑。

宋孝远也瞧着他笑,末了挣了挣他的手,指着海上的某个方向让他去看。

“林慎停,别乱想了,”他说,“你看,海上有彩虹。”

假期不长不短,却足够林慎停和宋孝远走过好些地方。

他们去墨尔本,在比悉尼平静的海岸线旁散步,傍晚就穿过教堂,去它背后的酒吧喝了几杯漂亮酒,宋孝远好奇其中某一杯的装饰,感觉它很像小时候常在自家花园里看到的绿化植物,在得到调酒师可以吃的肯定后,没有戒心地咬了一下,瞬间就被苦涩侵入,皱着脸大喝了一口气泡水。

林慎停在旁边乐不可支,没有忘记拿手机去拍宋孝远的囧样,在蜡烛灯小小的昏暗光照下,宋孝远面容模糊,像一朵形状难以记忆的云,但拧巴的线条中又掩不住他眼中亮晶晶的笑意,看起来有种毫无目的的可爱。

林慎停盯着照片看了好久,久到宋孝远都探头过来瞧他在干什么,他看见林慎停手机中的照片,气的打了他胳膊一拳,骄傲又满含凶气地叫道:“喂!把我拍糊了都!”

可那张照片最终还是没删,宋孝远虽然佯装凶悍地说了他几句,但不会真的做些什么,而且他已经习惯林慎停的手机里全是他各种奇奇怪怪的照片,所以这张模糊的苦涩照还是成为了林慎停的屏保,再换下一张时,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他们去了布里斯班和黄金海岸,拿着热咖啡和可颂在沙滩边看太阳慢慢升起,缓缓照亮整片海岸。宋孝远缩着脖子,有些冷,却又不想离开,林慎停便放下咖啡,把他揽进自己的衣服里,像抱考拉一样把他环在怀中。

周围有不少人也在静静等一场日出,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浅滩水域中嬉闹的人群,欢快与宁静共存,别有一种浪漫的感觉。

天水相接处出现第一道红霞,阳光照在众人脸上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举起手机去拍,还有人在高兴地喝彩,但宋孝远在光落下来的那一刻,眯了眯眼,抬头去看抱着他的林慎停。

他没想到,林慎停也在低头看他。

林慎停挑眉,先发制人道:“看我干什么?”

宋孝远没有跟他争,只是笑而不语,摸了下林慎停的下巴,那里生出了一些扎手的胡茬,很粗糙,却也有一种粗糙的温暖。

林慎停盯了他几秒,俯下身来与他接吻。

等到两人再抬头时,蓝与橙交换碰撞,世界已经被阳光笼罩,彻底醒来,目之所及都是亮闪闪的,让人有一种感恩的激赏。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旅居中,若说宋孝远最喜欢的,就是一连好几个钟头坐在房边草坡上的那颗柠檬树下,朝远处看泛着银光的海港景色。

那天傍晚宋孝远和rocky在草坡上玩耍,林慎停接了个电话,中途离开了几分钟,等他再回来时,就握着手机站在一旁沉思,脸色分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宋孝远察觉到了,也开口问了,但林慎停好像还有所顾虑,思忖了好些时候,才慢慢开口道:“是姜虞愉打来的电话,和我说实验室对接项目的人被换掉了。”

宋孝远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她说,路擎森顶不住压力,抛下工作上的一切玩起了失联,最后警察和同组的同学一起去找他的时候,他竟然拿刀抵在同学脖子上,说所有人都在压迫他,让他陪自己一起去死……可能会有刑事责任吧,但现在他是人嫌狗厌,同组的人见到他都要绕道走,生怕被他赖上,沾上点什么。”

林慎停握住宋孝远的手,低头去看他的表情。宋孝远不说话,但怎么躲都没法避开林慎停关心的视线,便去拍他的脸,无奈地笑道:“我真没什么看法,因为我早就已经当他死了……要是非让我讲,那我只能说,发疯才是他最本来的底色。”

从那之后,路擎森这个名字就没再出现在两人的对话中。假期也悄悄来到了尾声,他们去到了最后一站,塔斯马尼亚。

两个人是自驾游的,按照惯例吃了生蚝追了极光看了袋熊,最后一下午从布鲁尼岛离开时,在公路上遇见了绝美的夕阳。

宋孝远不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慎停,林慎停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把速度降了一下,调整导航拐去了一个无人的沙滩。

天地交接的底层被绚烂的橙红熨烫,成为了一个耀眼的光环,就连海都成为了夕阳的陪衬,甘愿染上华丽的颜色,在巨大的美景前,人是会感受到一种沉默的神性,那是被自然震撼的欢乐,亦是令人失声的幸福。

宋孝远和林慎停也是如此,他们手牵着手从草坡上往海边走去,一开始是无声的,默默的,但越走,离那片美景越近,他们的心脏就膨胀一点儿,血液也在奔流欢呼,走着走着,他们默契地跑起来,心脏在幸福中剧烈跳动,用尽全力去追将要落下的夕阳。

但突然,林慎停被草坡上的石子绊到,摔倒在地,临摔前他违背本能放开了宋孝远的手,自己一个人咕噜噜地滚下了草坡,等宋孝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躺在沙滩边上不知人事。

宋孝远要被吓死了,赶紧跑到林慎停旁边大声喊他,但林慎停不应,他好像处在昏迷状态。宋孝远哆嗦着把林慎停抱起,又不敢动他,手机在海滩边没有信号,他便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放下林慎停就要去公路旁找信号。

他刚起身,右手就被人给紧紧握住。

宋孝远僵直地回头看,见林慎停满身都是草屑,无比狼狈没心没肺地朝他咧嘴笑。

“……”

宋孝远无声地喘了一口气,回身扬脚就要往林慎停肚子上踩,林慎停不躲不闪,任他出气,但宋孝远马上要踩到时又忽然收脚,狠狠跺了一脚林慎停旁边的草地,头也不回的往公路旁走。

林慎停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连忙起身去追宋孝远,追到后抚开他脸旁的头发一看,实实在在惊了一跳,因为宋孝远在哭,捂着眼睛,泪水从他的掌心流下,悄无声息地落了满脸。

林慎停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不如死了算了,他把宋孝远抱紧,无比自责的不断道歉,但宋孝远不理他,单方面沉默到晚上坐飞机回悉尼,两个人都已经把车停在了家门口,宋孝远还是恹恹的,不想跟林慎停说话。

林慎停大气不敢吭一声,勤勤恳恳从后备箱拎出大包小包。宋孝远独自一人从路边走到高处的家,一轮满月挂在空中,整个路道都变得如梦如幻,好似被白色的水笼罩住,在一个飘渺的梦境中。

宋孝远流过泪的眼睛还在干涩,但晚上心里一直在思考的种种想法却自然的如流水般掠过他的脑中,他看见远处闪闪发亮的海浪,还有头顶的月亮,夜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啪地一声,家门前的感应灯亮起,明晰照亮他脚下的路。

只那一瞬,他忽然听见自己蓬勃的心跳。

他彻底想通,听见生命长河欢畅流动,甘泉再次向他奔来。

林慎停搬东西时出了汗,鼻翼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他正伸手抹去,见宋孝远站在家门口不动,便叫了他一声。

不料宋孝远却突然转身,在弯月和星空下向他奔去,林慎停下意识张臂揽住他,下一秒,宋孝远攀上他的肩膀,用力地吻上了他。

手中的东西落地,林慎停闭上眼,盖住宋孝远后脑勺的伤疤,加深了这个吻。

林慎停,我从不会去感谢过往的那些经历,如果再让我重来一遍,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再想遇见那些人,我能熬出来,最大的功臣是我自己。

但有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感谢上天,至少我遇见了你,遇见了能把我稳稳接住的人,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馈赠与幸运?让我的生命得以继续奔腾与清澈、燃烧和坚定,奔流不息,直到与你的河流交汇。

第98章

应缇站在接机口,一眼便看见宋孝远在人群中那一头亮眼的红发。

“宝宝染头发了,”应缇对宋惊早笑道,“这就是他神神秘秘说的,能一眼认出他的方法吗?”

宋孝远瞧见应缇和宋惊早在等他,欢呼一声直接穿过人群扑向他们。周围有路过的人在偷偷看他,视线交杂错乱,有的打量他的头发,有的在看他活泼的漂亮脸庞。

宋孝远注意到了,但他不在乎,抱住应缇就不放手了。身后林慎停推着行李跟上,先是与应缇打了声招呼,就扭头看向宋惊早,点点头道:“伯父。”

宋惊早拍了拍他的肩膀,肉眼可见的满意和欣慰,他接过林慎停手中的行李,带着他们往机场的地下车库走。

一路上宋孝远都在挽着应缇的胳膊嘀嘀咕咕,应缇微笑着,时不时接上几句,母子两个直到坐上车才分开。等宋孝远坐好平复自己的心情时,有一件事就被难以忽视地放在眼前。

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不再逃避,轻声问道:“我……爷爷呢?”

听见这话,前座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应缇让宋惊早把车内的空调温度往上调高一些,才淡淡回答宋孝远的问题:“身体没好,还瘫痪在床,现在在疗养院里,有专人照顾着。”

她回头去看宋孝远,声音温和:“宝宝不用去见他,有什么事情我会和你说的。”

正在开车的宋惊早也没说话,只是把速度缓缓降下,以便车里的人坐的更舒服。

宋孝远哑然良久,最终也是彻底明白父母无声的态度。伤害与血缘亲情同时存在的时候,为了彼此都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宋孝远下意识握紧了一旁林慎停的手,从他的掌心汲取温暖,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且认真对父母说道:“爸妈,我想……”

“我想下午带林慎停去见奶奶。”

话音刚落,宋惊早就眼中带笑,从后视镜中看了后座两人一眼,应缇更是惊喜地合掌,满意地说:“我们前段时间刚去看过她,现在你也要去,还带着另一个朋友,老人喜欢热闹,会很高兴的。”

宋孝远眨了眨眼,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林慎停。

林慎停把他脑后翘起的头发压下,与他对视着,紧紧握住他的左手。

又是一个高朗气爽的秋天。

大概还未进入到萧瑟的时刻,此时的秋天只有一路艳烧的树叶,还有肆意挥洒在大地上的阳光。这是况毓昀喜欢的秋天。

林慎停将怀中的白玫轻轻放在墓碑旁,凝视了碑上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片刻,又揽过宋孝远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支点。

“我还好,不用担心。”

宋孝远说,他把林慎停的手从肩膀上拿下,紧紧与他相握。

一阵醇厚的秋风路过,不小心碰歪了那捧花束,宋孝远将它扶正,看见况毓昀黑色的墓碑上,倒映出远处的树林与天上的云朵,还有那些闪闪发光的、被阳光照耀的花朵。

“奶奶,我以前总在你面前哭,每次情绪一崩溃,有时候甚至还说不出话,可你每次都会静静陪着我,即使你自己也还在生着病,一直伴着我到彻底平复,”宋孝远蹲下平视照片中的老人,温柔地说:“但我现在不怎么哭了,奶奶,我进步了。”

“奶奶,这是林慎停,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今后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想带他来让你认识,也想让你知道,奶奶,你临终前担心的事情可以了结了,因为我不再孤单了。”

林慎停也与他一起蹲下,静静陪伴着他。

“你以前常说,在感恩的心里将会有永恒的夏天,我之前不懂,哪怕现在,我依旧不觉得我的过去中有哪些地方值得感恩……但有些人,但有些事,曾经真真切切拯救过我的生命,奶奶,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话了。”

人的一生究竟能感受多少个夏天,没人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但能够确定的是,如果一个人在流转的白日中一直沉湎于过去,那他将永远不会闻见夏日野性的芬芳。

只有向前走,才能去迎接爱与欲望。

最后离开墓园时,林慎停摸了下他湿润的眼睛,轻声说道:“不要难过了。”

宋孝远摇头,他牵着林慎停,又往墓园方向看了一眼。

“其实……我只是有些感慨,没有难过与悲伤,”他说,“为了爱着逝去的人,我们会忍受一生的思念。”

/

车驶入绿草间,像是驶进一片绿色的海中。

宋孝远从窗外望去,甚至视线被高高的草尖遮挡,看不见那些田地的尽头。林慎停加快了车速,终究还是在雷暴雨下得更大前停在了那栋田垄旁的小洋楼边。

林广宪拿着伞来接他们,自己却随意带着顶草帽,林慎停接过伞迅速撑起,罩着宋孝远就往前狂奔。

李京姝站在屋檐下,赶紧递上毛巾:“快擦擦,小心着凉。”

林慎停擦了把胳膊,收伞,扑簌簌地将伞上的雨珠抖落。宋孝远没怎么被淋到,便把毛巾接在手中捏着,看了眼还在雨中悠然自得、慢慢悠悠往屋檐下走的林广宪,下意识问道:“爷爷这样会感冒吧?”

林广宪听到了,笑着在雨里冲宋孝远摇手,示意不用担心他,李京姝拉他进屋,也冲他摇头:“没事,他经常雨天下地,待会儿换身衣服就好了,你别看他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子身体硬朗着呢……”

林慎停和宋孝远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学业和工作,林慎停这次下乡找他爷爷,是为了和他详细汇报之前那个收购项目的进展,顺道也带宋孝远来见他爷爷奶奶。林广宪换了身衣服,端着姜茶进到正厅,他身材高大,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毫不打颤,隔着另一个屋都能听见他和李京姝拌嘴,现下又咂巴了一大口姜茶,脸色也更红润了。

“说说吧。”林广宪把茶放下,看着林慎停。

宋孝远没有再继续实习,项目的后续状况他没有这个权限知晓,而且这是林氏自家的项目,万一有哪些机密的东西,他在旁听着总是有些不太礼貌,便起身就要离开。

“不用走不用走,”林广宪摆手,又喝了口姜茶,“不是外人,随便听听没事。”

宋孝远差点破功,他呆呆地坐下,心里不断回放着林广宪那句不是外人。等两人交谈多时,李京姝在厨房把林广宪叫走,宋孝远马上拽住林慎停的胳膊,瞪大眼睛问:“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跟爷爷说的是带朋友回家吗?”

“是啊,”林慎停不爱喝他奶奶做的姜茶,闻着味儿皱了皱眉,但还是一口喝光,“我是说男朋友啊。”

身旁人不再言语,林慎停缓过嘴里那股子辣劲,瞅宋孝远一脸呆滞的模样,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宽慰他道:“老爷子开放的很,这辈子啥都见过了,孙子喜欢男的又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牵起宋孝远的手,带他起身,“走,别想了,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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