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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瑾为稍稍放心。
两个人就这样挨在一起,也不说话,屋里只剩下黄瑞英配药的动静。
“……嬗嬗。”张瑾为看向老人,“你确定了么?”
周嬗“嗯”了一声。
“也是巧了。”张瑾为笑,“或许是天意,嬗嬗就要和姥爷团聚的。”
说是这样说,但张瑾为还是有点别扭,哪个孙女婿和老人家的见面是那样的?搞的像是因为壮阳药结缘了。
周嬗不晓得这家伙一肚子乱七八糟的,他从怀里挣脱,一面挣扎一面问:“你怎么还不走?你不怕回去晚了,挨人参一本么?”
张瑾为环住他的腰,将人死死抱在怀里:“我一走,你就出事,这可让我如何放心地走?”
说是这样说,但王襄已经和玉和尚打上了,两个人乒乒乓乓你来我往,早就打出了院子,东厂番子也一齐追了出去。
至于其他人,之前一直围观的锦衣卫都被罚了俸禄,各领军法,挨上好一顿教训。张瑾为考虑和穆光说此事,换一批懂事的锦衣卫。
周嬗逃不开,只好乖乖窝在男人的怀里,哼哼道:“你变成两个不就好了?一个去前线,一个看家护院,岂不美哉?”
张瑾为神色古怪:“不应该是留一个陪着嬗嬗么?”
周嬗不想理他。
但张瑾为还是要走的。
这人似乎真的恨不得自己分成两个,拉住周嬗又说了好多话,周嬗要被他说烦了,嘟囔道:“你好像一个老太爷!”
张瑾为捏住他的鼻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榻上传来一阵咳嗦。
——孙逸醒了。
第45章 嬗娟
老头醒来第一件事, 就是嚷嚷口渴。
他的脑袋仍是不太清楚,说话颠三倒四, 一会哎呦哎呦喊疼,一会又说有人要害他,最后呜呜咽咽,说自己命好苦。
黄瑞英安抚病人惯了,面上不见任何波动,语气也毫无起伏,只是道:“孙前辈, 您睁开眼睛瞧瞧, 瞧瞧床边的人。”
老头还真听了她的话,瘪着嘴扭头, 神情委屈得不行, 泪汪汪的, 好似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银子,却在瞧见周嬗之后, 渐渐归于平静。
这时侍女们端着药走进来, 黄瑞英接过药, 放在一旁。
“孙前辈, 您看见了吗?这是您外孙。”黄瑞英把人扶起来, 手不断摩挲着孙逸的背, 给他顺气。
周嬗却说不出一句“姥爷”, 话语在喉头翻涌几下,最终仍是轻声道:“……孙大夫。”
但无人责怪。
即使血脉相连, 两个不曾一起生活过的人,又如何叫他们发自内心互称亲人?
孙逸没作答,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原因不明的“唔”, 似是一声哭腔,尔后就愣愣盯着周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嬗莫名有些紧张。
也许是某种“近乡情怯”。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张瑾为握住了手。因为紧张,他的手湿凉一片,被温暖干燥的掌心包住,总算缓了过来。
“……你叫……”孙逸的嘴唇开开合合,折腾了半天,吐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周嬗道:“单字一个嬗。”
“哪个嬗?”
“嬗娟的嬗。”
“……好名字。”孙逸幽幽道,他的目光越过周嬗,不知在看向何处,“这词本是形容军队的旌旗飞扬,给你取名的人,一定对你有很大的期望。”
周嬗不好扫老人家的兴,只是“嗯”了一声。
这名字到底是永昌帝自己取的,还是他娘从礼部给的字里挑的,他至今搞不清楚。
但很多人说是个好名字。
他也晓得是个好名字。
嬗娟,是指轻盈飞腾的样子,旌旗飞扬、大雁南飞、火光跃动……轻盈而自由。
周嬗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孙逸醒了,祖孙二人业已相认,张瑾为也不好再拖下去,趁天色未晚、城门还未关闭,他要尽快动身,回到前线。
周嬗送他到城门。
天空飘起细细的雪。
张瑾为一手牵着马,另一只手牵着周嬗。两个人走在风雪之中,乌发不一会儿都覆满了细雪,连眉毛上也沾了些。
好似共了一场白头。
“好啦,就送到这罢。”张瑾为站定。
而周嬗一路心事重重,没注意前面那人停了脚步,蒙头撞入张瑾为的怀里。
“你要干什么?!”周嬗撞懵了,还没缓过神,就被人抱了起来,冰天雪地的,后头还跟着一群人,他觉得他和张瑾为像两个大傻子。
“不干什么。”张瑾为用额头抵着周嬗的额头,低声道,“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不能陪着你。”
“你好黏人。”周嬗嘟囔道。
“是么?”张瑾为笑,“我还能更黏人一点,你信不信?”
说完,也不等周嬗反应,直接亲了上去。
呼吸交错,唇舌相依,细雪飘舞,白雾氤氲。
张瑾为此人乍一看端方君子,实际上满肚子的糟烂玩意儿,比如说亲嘴这件事,从一开始的浅尝辄止,到如今花样繁多,无师自通,堪称一句天赋异禀。
平日里,他只是轻轻地亲周嬗的嘴角、额头,一触即分,全做亲昵与安抚之态,很有风度。但要是四周无人,他就愈发放肆,又是咬舌头,又是吃嘴唇,只要亲一次,周嬗的唇脂几乎都被吃了个干净,唇色却丝毫不减——被亲红的。当然,还有更过分的花样,周嬗不想回忆。
而当下的亲吻,绵长且缱绻。
周嬗的睫毛微微颤抖,根根分明,细雪落在上面,化作水珠,于是他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哭了一般,看起来很好欺负。
“你今年回来过年么?”周嬗被男人亲得头晕,脖子到脸全是红的,他趴在张瑾为的怀里,细声细气地问。
家丁与侍女就站在不远处,唯一的遮挡物不过是这匹马……张瑾为如今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张瑾为蹭了蹭他的脸颊,道:“若是战事稍稳,我和睿王一定赶回来,陪嬗嬗吃年夜饭。”
“一言为定?”
张瑾为笑:“一言为定!”
这人磨叽完,终于上了马,朝周嬗挥挥手。
周嬗说:“风大雪大,张怀玉,你路上小心。”
“嬗嬗也快回去罢。”张瑾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笑眯眯道,“我要是信守承诺,嬗嬗给我个什么奖励?”
周嬗奖励了他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但他却食言了。
一连食言三年。
这一年底,鞑靼猛攻,将士们死守边墙,寸土不让。好不容易熬到开春,草原生机复苏,鞑靼人更是抓紧时机,大军压境,扰得边地一带的大宁百姓苦不堪言。
待到夏季,草原水丰草美之际,两军稍稍停战休整,睿王周珩派使者接触鞑靼军队,释放出议和的信号。
这一举动在大宁朝廷掀起万丈波澜。
数百官员联名上奏,强调自太/祖年间一直沿用的“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岁贡”,更有老臣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就差指着鼻子骂永昌帝是个败坏祖业的懦夫!
朝中激烈抗议,永昌帝干脆称自己对上天不敬、对万民不仁,不得不叩问天意,撂下担子搬去香山继续寻仙问道了!
皇帝不想管,可仗还是要打的。
双方僵持两年之久,边地百姓受战火侵扰,只好向关中地区迁徙。而将士们必须死守边地,不教鞑靼人的铁蹄踏破边墙,兵部急调各地精兵,内阁票拟,最后到了司礼监批红,那素来狗眼看人低的掌印太监刘仁福一咬牙,准了!
刘仁福准了,也就是说永昌帝准了。
无人再敢提议和一事。
大概是永昌帝潜心修道,上天不忍见大宁国运折在他的手里,鞑靼人的主心骨那苏图在军营中猝死,鞑靼人陷入内乱,大宁军队乘胜追击,将鞑靼人打回了草原。
长达数年的战争过去,边地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将士白骨,唯有皇帝还是那位天下第一圣明仁慈的君王。
这三年周嬗常常爬上宝塔山,远望北方。
延安府离边地还有段距离,不少边地百姓撤退后,都在此地驻扎。为安顿百姓,周嬗也忙了起来,他的身子经过一番调理,好了许多,不像往日一样,稍稍沾了点风就要病上一场。
只是聚少离多,难免让人心生愁绪。
张瑾为与周珩皆在前线奔波,一连三年的年夜饭都来不及吃上。
黄瑞英为周嬗看过病,背起药箱,一路北上,不知所踪,偶尔会在某个伤员所现身。
陪着周嬗的,只剩下玉汐她们,还有孙逸。
好在张瑾为的家书从未中断过,不过字迹是越来越凌乱。周嬗也懒得嫌弃了,他把信一封一封装入精美的木匣子里,然后铺开信纸,和张瑾为述说延安府的情况。
两个人若能见面,亲昵不到两日,又要离别。
周嬗还格外牵挂周珩。
比起常常写信报平安的张瑾为,周珩就沉默寡言了许多。睿王殿下坐镇西北,上有一个当撒手掌柜的混账老爹,下有数以百万的边地百姓以及将士,连受了重伤都不敢声张,还是偷偷回到延安府养的伤。
周嬗被自己的哥哥气得要死。
他同孙逸学了一些医术,亲自照顾周珩。
还好,战争结束了。
暂时而已。
不过至少能太平十几年。
张瑾为的外放任期结束,于当年九月携公主回京,由于军功赫赫,破格授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协理职方司事兼监察御史。
不曾想一回京,宫里就发生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