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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与暮雪见状惊愤交加,一左一右扑上去,钳制住老人,可孙逸力气极大,她俩险些被一膀子摔在地上。玉汐也急,要去扯回周嬗的手臂,周嬗却面不改色道:“别慌。”
周嬗淡定问:“孙大夫晓得这是什么药?我只道是太医院里的方子,说是不外传的,孙大夫从何而知?”
孙逸闻言松开了手,浑身颤抖不已,他张嘴又闭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对了,咱家想到一个挺巧的事。”王襄笑眯眯的,看看陷入癫狂的孙逸,又瞧瞧面色冷肃的周嬗,轻笑道,“听闻孙大夫有一儿一女,儿子叫远志,女儿叫凝香。哎呀这不巧了么,咱们的静妃娘娘,闺名也是凝香呢……”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与御史大人真是有缘,竟在荒郊野岭就碰上了。”
刀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玉和尚的脑袋不遑多让,也差不多要闪瞎人的眼睛。四周皆是持刀的锦衣卫,玉和尚不忙不慌,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予张瑾为:“贫僧奉睿王之命,特地带一位江湖名医前来为公主看诊,这是睿王的腰牌,还请御史大人放行。”
张瑾为皮笑肉不笑,接过秃驴手里的令牌,仔细看了一遭,确定是周珩的东西,开口道:“既然是睿王的人,我也不好拦。”
说着,他目光投向玉和尚身后的那个女人。
女人年纪不小了,约摸有四五十岁,她两鬓斑白,神情自若,察觉到张瑾为的目光,自报家门道:“江西黄瑞英。”
听见女人的名字,张瑾为惊讶非常:“果真是那位黄圣手?”
黄瑞英颔首:“如假包换。”
这目中无人的气度、身后背着的巨型药箱、还有周珩的令牌……张瑾为倒是不怀疑女人的身份,但他依然不放心,主要是不放心秃驴。
“李二。”张瑾为唤道。
一个锦衣卫出列:“在。”
“你随我把黄圣手送至延安府,其余的人继续往回赶,不必担心,我送到了,确认无误后自会追上来。”张瑾为吩咐。
玉和尚忍不住出声道:“御史大人,不必……”
“不必什么?”张瑾为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玉和尚,“我与大师正好有些话要谈,虽说有睿王做担保,可大师之前的某些作为,实在让我无法信任。”
玉和尚背后莫名一凉。
张瑾为笑:“大师怎么愣住了?趁时候快马加鞭,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延安,赶紧走吧!”
第43章 骨肉
面前这个孩子的脸, 与凝香有七分像。
单薄的身子,柳叶似的细眉, 浓而密的长睫毛,明亮的猫儿眼……
孙逸忽然止不住地发抖。
他又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春雨沥沥的日子,一如往常,凝香背起药箱,说城里有家富商的夫人得了病,特地请她去看诊。
孙逸是名医, 他的发妻早逝, 留下一双儿女,耳濡目染, 长大后也同样擅长医术。大儿子远志去当了军医, 死在鞑靼人的马蹄下;小女儿凝香专精妇科, 小小年纪,已在绍兴一带小有名气。
谁知那日一去, 竟是永别。
兜兜转转二十年, 他白发苍髯, 而凝香身死魂消, 他连她葬在何处……也无从而知。
世上最痛之事, 莫过于骨肉分离。
孙逸这些年活得不清不楚, 有时他觉得自己好似堕入了无间地狱, 受千刀万剐、热油烹煮,心肝脾肺肾被这世道践踏了个遍……而更多时候, 他只是坐在那年那日的春雨之中,痴痴地等女儿与儿子回来。
直到遇见周嬗,二十年的春雨终于化作泪水, 决堤而来,将孙逸彻底淹没。
……
“休得胡言!”
玉汐紧紧护住周嬗,眼睛死死盯着王襄,口中呵斥道:“王襄!你扪心自问……娘娘和公主平日对你还不够好么?你怎么能、怎么能随便找了个老头,就在这里妖言惑众,妄图歪曲娘娘和公主的身世?我们娘娘是已故的傅老爷子的二闺女,怎可能……”
她嘴唇颤抖,说到最后,竟是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一只微凉的手扶住了她。
是周嬗。
出乎意料的,周嬗很冷静。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一动不动的老人,随后落在不远处的王襄的身上。
王襄朝他挑了挑眉。
“口说无凭,王公公,证据呢?”周嬗缓缓起身,神色冷淡地走向王襄。
王襄哂道:“证据就在公主的身上。”
周嬗冷笑:“别给我卖关子,户籍、信物或者滴血验亲,只要能证明我与孙大夫有血缘关系,我自然不会否认自己的身世,但王公公能拿的出来吗?”
“能。”王襄笑,“还请公主听我慢慢道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端起盖碗,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撇去浮沫。
众人都在神色紧张地瞧他,除了孙逸。这老人像一截快要老死的朽木,身子死了,却牢牢扎根在椅子上,唯有偶尔起伏的胸口能证明他活着。
“孙大夫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叫凝香,在绍兴一带小有名气,于二十年前失踪。”王襄徐徐说道,“恰好咱们静妃娘娘也懂医术,公主身上的药,正是娘娘亲自叫李太医配的。这药啊,世上难寻,拥有药方的人不多,孙大夫就是一个,公主要是还记得药方,不如和孙大夫对上一对?”
“一个药方子而已!”一旁的千山反驳道,“谁知道是不是你特意让老头背的?”
王襄笑笑,不说话,他上前一步,靠在周嬗的耳边,轻声道:“公主之前去见了裕王,裕王不是已经告诉公主真相了吗?”
裕王……
“哪有什么傅家二小姐?不过是他微服私访时一眼相中的良家妇女!硬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把人弄进宫里,为掩盖真相,大费周章地灭口傅家……”
“你说皇后为何讨厌静妃?一桩强抢民女的丑事……”
那人死前凄惨的形状犹在眼前,字字泣血,周嬗霎时一身冷汗,他晓得母妃的身世疑点重重,但他想不通王襄的意图。
王襄是朝廷鹰犬,永昌帝座下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若静妃的身世真如他所知道的那样……王襄究竟想干什么?
是要揭永昌帝的底么?
他疯了?
一时之间,周嬗思绪万千。
他实在看不明白王襄此人,前事种种,他已确定这人就是永昌帝的眼线,若是真想让周嬗与亲人相聚,何必大作周章?
“裕王如今是个死人,死无对证,也只能任凭王公公信口雌黄了。”周嬗神色冷静,“王公公拿不出证据,还在这儿纠缠,不觉得好笑么?”
王襄道:“咱家在做一件大好事,为何要觉得自己好笑?”
周嬗冷冷睇他一眼:“王公公是给父皇办事的,这等道听途说的丑事也敢拿出来说?”
王襄笑:“万岁爷不过是娶一个女子,算什么丑事?”
是了。
自古以来,皇帝要娶一个女人,天经地义,不管这女人来历如何、愿不愿意、娶回来又会有什么后果……反正都不是皇帝的错。
谁敢说皇帝有错。
周嬗却浑身发冷,他猛地伸出手,狠狠扯住王襄的衣襟,脸上竟隐隐浮现出怒容,厉声质问道:“那我娘呢?!她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你们就是一群畜牲!我……”
泪水滚落。
王襄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神色不明:“公主当然是公主,万岁爷的血还在您身上流着呢!”
——你怎么不明白呢?
王襄任凭自己被周嬗扯着衣襟,露出一个奇异的神情,微微皱着眉头,唇角却是上扬的,带着些许怜悯,以及嘲讽。
周嬗怎能不明白。
只要他的生父是永昌帝,管他的母亲静妃还是皇后贵妃,他永远都逃不开这层枷锁……
“公主若是不信,咱们这就启程回京,亲自到万岁爷跟前问去?”王襄抬手,轻轻抚开周嬗的手,“原以为公主无母族,孤零零一个人,现下总算有了母家的亲人,想必万岁爷也是——”
“够了!”
一声怒喝在堂中炸开,那枯坐的老人终于活了过来,腾地起身,手舞足蹈,面上似喜似悲、似哭似笑,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
他哭道:“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的孙儿!放过我罢!放过他……放过……”
说罢,这老头撒腿就要往外面跑!
王襄哪能让他得逞,当即喝道:“拦住他!”
周嬗也喝道:“这是我的院子,你们谁敢拦?!”
于是东厂番子们纷纷去拦老头,哪晓得老头力大如牛,一群身怀武功的番子竟险些制不住。只见那老头面上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低喝一声,一扬手,番子们哗啦啦倒了一地。
“一群废物!”王襄被这群手下气到了,足尖一点,身子向前掠去,亲自去抓老头。
而奉命守护公主的几个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准自己该听哪个的,毕竟厂卫不分家,如今是阉人得权,东厂压在他们头上,真是不敢轻易得罪。
至于其他的家丁侍女,一个个躲在墙角,生怕受到波及。
眼前的院子乱作一团、鸡飞狗跳,看得周嬗头疼不止,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他避开玉汐她们上来搀扶的手,提起裙子就跑,跑得气喘吁吁,一路跑到王襄身后,冷不丁给了王襄一拳,然后死死扯住这太监的腰带。
王襄给他打懵了。
倒也不是周嬗力大无穷,能打得动大内高手,甚至他身子还没好利索,拳头落在王襄身上,也不怎么痛。
可王襄就是愣了一瞬。
他想,周嬗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就在王襄发愣之时,老头看准时机,一头撞向王襄的腹部。这头槌可厉害,王襄狠狠吃痛,身子摇晃几下,眼看就要被老头撞倒。
好巧不巧,周嬗还扯着王襄的腰带,王襄要是倒了,周嬗也得倒!
这可把玉汐她们急坏了,一齐跑了上来,要把周嬗救出来。
而东厂番子们也不遑多让,蹭蹭的往老头身上扑,一大群人乌泱泱挤在一起,就为了这么一个疯老头!
王襄头都大了,他开始后悔抓老头过来认亲,当初在京城蹲了三天三夜才挖出这个老头,如今想想,还真是自找苦吃!
“他都疯成这样了!”王襄低头,咬牙切齿对周嬗说道,“你不让我拦着他,是想让他上街丢人现眼么?”
周嬗死死抓着他的腰带,脸上因为正在使劲,两颊飞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他疯他的,我拦我的,丢人现眼又不是我!我只晓得他跑出去把事情闹大了,你肯定不好过!”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片嘈杂声中突然冒出一句:“驸马爷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