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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张瑾为好烦呀,为什么要喜欢他呢?
他又不……
“!”
周嬗坐得太久,腿发麻,又没注意脚下的凳子,险些摔倒,幸好旁边就是书架,他眼疾手快,扶稳了身子,却推倒了架子上装饰用的铜镜。
“公主可有事?”外头守着的玉汐听见动静,急忙入内,却见周嬗站在书架前,一手捧着一面镜子,另一手在书架里掏几下,拿出一大叠草纸。
周嬗对她笑笑:“无事,方才腿麻了,差点摔倒而已。”
他目光落回草纸上,密密麻麻,皆是张瑾为的字迹,不过尚且稚嫩,其中语句有删有改,看得出是一份手稿。
第一页上写“原《夺魂记》,现删改几番,作《宝镜记》,仍言一人一鬼奇事,望诸君莫笑,待之痴人便可。”
周嬗轻轻默念:待之痴人便可。
……
周嬗看过数不清的话本,览尽世间情爱,莫不过男的不长嘴、女的也不长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拖拖拉拉,写他个几十万字不可。
等到了他自己,才发现逃避对方这种行径,确实是有些用处的。你见了那人发愁,不见那人也发愁,见还是不见?不如不见。
周嬗发愁,他见了张瑾为只会心虚,干脆能不见,则不见,等到了陕西,他再直说自己对张瑾为无意,趁机溜走。
这么一看,他真是个玩弄感情的大骗子。
眼下就要出发,马车、行李都备好了,他站在门口,与留守府中的人一一告别。翠姨年纪大了,和老姜守着状元府,见周嬗也要走,抱着他就哭。
周嬗任由她抱,轻轻拍她的背,安慰道:“我会想念翠姨和姜叔做的菜。”这是实话。
翠姨破涕为笑,替他整整领口,直截了当道:“陕西都是馍馍配大肉,哪有南边的花样多,你去了不出几日,定想我想得紧!”
周嬗便笑。
他又看向王襄。
此去陕西,不宜大张旗鼓,他只带了玉汐、千山、暮雪,以及两个小太监,其余的等到了延安府再另作打算。介于王襄与朝廷关系密切,周嬗不想带他走,一方面让他打理状元府在京城的人际往来,另一方面……他总觉得王襄会阻挠他出逃。
王襄见他看过来,笑道:“公主放心,一个状元府,奴还是能运作起来的,包叫爷与公主三年后回来时万事无忧。”
诸事安排妥当,只差个张瑾为。
周嬗问:“驸马呢?”
一旁提着包袱的千山回道:“爷方才说有东西落在书房了,要去拿,叫等他一会儿。”
书房……
周嬗垂下眸子。
……
“爷怎又跑一趟书房?”扫砚跟在张瑾为身后,一脸不解。
张瑾为道:“确认一件事儿。”
他快步走进书房,直朝架子上的铜镜走去,如今的书房空空荡荡,能带的书带走,其余的全收了起来。张瑾为旋开铜镜,露出底下的暗格,见手稿整整齐齐,从未有人动过。
他不免有些失望。
随手翻了翻,他忽觉不大对劲,从纸堆中抽出一朵花,天青色的勤娘子,已经干了,在他手里脆脆的一片,几欲粉碎。
恰好《宝镜记》有一角色,就叫勤娘子。
第24章 送别
这厢周嬗坐进马车, 由玉汐陪着,侍女、太监坐在后头的马车, 小厮、镖师一应骑马,张瑾为也骑马,他若累了,再回周嬗那车里便可。
一行人方出了皇城,一队矫健的汉子骑马追来,张瑾为听见匆匆的马蹄声,转头一看, 原是前来护送的锦衣卫。
他朝那队锦衣卫抱拳行礼, 遥遥笑道:“穆大人可是前来护送公主座驾的?”
穆光已行至车前,他一扯缰绳, 勒令马停, 开口回道:“是万岁爷的口谕, 命我等护送公主,待公主平安抵达三秦之地, 方可返回。原只派了百户带队, 万岁爷嫌那帮孩儿毛手毛脚, 恐有怠慢, 便叫了我一同随行, 恰恰我在陕西还有一件公务, 也算是顺道而为。”
张瑾为笑容不变:“那便劳烦穆大人了。”
此时马车内忽传出动静, 穆光警觉望去,只见帘子被人撩开了一角, 公主露出小半张脸,幽怨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穆光被那眼神一惊,先摸了摸自己的脸, 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左看右看,不见有一点冒犯的地方。他忍不住在心里头嘀咕,不知哪里惹了这位嘉懿公主,上次在大兴隆寺也是,冷冷淡淡,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
他不晓得自己何时冲撞过公主。
张瑾为自然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扫一眼马车,见绛紫的帘子半掩那人的脸,瓷白的脸,乌黑的眸,手里攥着天青色的帕子,帕子软软垂在窗棂上,如一朵蔫了的勤娘子。
“穆大人,路途遥远,不宜耽搁,走罢。”张瑾为收回目光,对穆光一点头,扬起马鞭,领头远去。
他们出了京城,向西行半个时辰,又听马蹄阵阵,回头而望,却见一道人策马赶来,激起尘土飞扬,身后巍峨的京城被尘土尽数淹没。
那道人乌发雪肤,面容沉郁,身穿正蓝道袍,跨马而来,堪称风骨卓绝。
——是六皇子周珩。
张瑾为当即喝道:“停车!”
一行人缓缓停下。
一旁的锦衣卫也停了,个个神情诡异,沉默地扯着缰绳,引得马儿前蹄不停地刨地。有人起了戏谑的心思,与同僚眉来眼去,又偷偷瞄向自己的头儿,肩膀一抖一抖的,似是在憋笑。
穆光察觉到属下的异动,冷冷扫一圈随行的锦衣卫,抬起持马鞭的右手,遥遥一指抖得最厉害的下属,警告意味十足。
锦衣卫们纷纷肃容,不敢再触头儿的逆鳞。
穆光收拾完下属,巴巴地看回周珩,却见那人神色淡淡,从马背翻身而下,提着一个分量不小的包袱,对张瑾为道:“大理寺事务繁忙,我来得晚了,险些忘了给嬗妹送行。”
张瑾为笑道:“六皇子这说的什么话?您来了就是不晚。”
“怎的又停了?”马车帘子又被人撩开,周嬗面色不满,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在瞧见周珩时眸子一亮,笑盈盈道,“六哥!”
说罢,周嬗就要下车。
远行所用的马车高大,周嬗提着马面裙,有诸多的不便,实在不好跳下来。周珩见了,便无奈道:“你好好待在上面,我过去就是了。”
周嬗听他的话,就坐在马车的边缘,等周珩过来。
“收拾了点东西,你好带去陕西。”等走到马车前,周珩递过手里的包袱,语气含笑,“打开看看。”
周嬗闻言一笑,眉眼弯弯,立即打开了包袱,先是拿出一个食盒,移开盖子,见里头都是他素日爱吃的宫廷糕点,估摸是才做不久的,丝窝虎眼糖细如发丝,香气诱人。
周珩:“路上赶紧吃了,天还没冷下来,放久了会坏。”
他话音刚落,周嬗直接掰了一块糖,放进嘴里吃了,脸颊顿时鼓了一块。周珩好笑,便伸出手,捏了捏脸颊肉,柔软细腻,他捏了一会儿,忽然惊讶道:“嬗妹是不是胖了?”
周嬗噎住。
他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周珩,又飘飘忽忽,落在某个人的身上,那家伙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也不知在想什么,察觉周嬗的目光,抬头冲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说——
你看,我之前说的没错罢?
周嬗一时气结。
说是胖了,不过只是脸较之前圆了些许,周嬗露在外面的手腕依旧伶仃,看得人心疼,周珩又嘱咐道:“不过还是过于瘦了,陕西那边以面食居多,你切莫挑食。你老是生病,我估摸也有太瘦的缘故。”
周嬗不情不愿地点头。
周珩接着道:“此地尘土飞扬,你先别吃了,食盒下方有几昧药丸,皆是我江湖朋友的秘方,你拿出来看看。”
合上食盒的盖子,周嬗依照周珩所说,翻到包袱的底部,果然见一排的小瓷瓶、扎好的药包、干净的纱布之类的物品。
周珩不放心,本性暴露,忍不住絮叨:“药包各有用处,你往后得了什么病,依照单子上写的去抓药;左边三个小瓷瓶,皆是金创粉,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只消倒上一点点,在伤口抹匀……”
“好啦好啦,我都晓得,六哥快回去罢!”周嬗不耐烦了,他被絮叨到有些头晕眼花,连忙捂起包袱,卷成一团,紧紧抱在怀中,“六哥对我最好了,一定把药如何用、何时用的都写在了纸上,生怕我记不住,对不对?”
周珩冷笑:“亏你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罢了,我就送到这儿,你记得常给我写信!”
周嬗忙不迭应下,抱着包袱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磨蹭回了马车。他仍觉不够,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泪水汪汪。
周珩潇洒一摆手:“保重!”再和张瑾为拜别,最后径直向马走去时,与锦衣卫擦肩而过。
“殿下……”穆光愣愣地出声。
“穆大人?”周珩挑眉,随后淡淡道,“有事么?”
“我……”穆光一时竟哑了。
周珩不咸不淡扫他一眼,不再废话,利落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漫天尘土,早秋的天瓦蓝一片,京城已然远去。
……
行有十日,赶紧赶慢,总算离山西太原府不远了,张瑾为与穆光做商量,打算暂且休整两到三日,也让公主在太原府转转。
马车颠簸,周嬗坐了十日,浑身骨头都要散了。有时赶路他正要睡觉,头被晃得一歪一歪撞在车壁上,又不好意思靠着姑姑,只好硬撑不睡。
后几日张瑾为骑累了马,回马车上歇息,他就把头埋人的肩上,心里哼哼道:撞你!
实际也没怎么撞来撞去,因为张瑾为把他抱住了,他蜷缩在张瑾为身旁,睡得东倒西歪。
等到了太原府,进到客栈,周嬗先让人烧了几大锅水,给自己浑身上下搓了一遍。洗完后,他总算舒服了些,用宽大的袍子把自己罩住,头发湿沥沥滴着水。天色已晚,他也来不及等头发风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赶忙爬上床睡了。
于是当晚张瑾为睡觉时,老觉得身旁有湿滑的蛇,游来游去,从脸游到脖子,不可怕,就是痒。
路途辛劳,周嬗一夜黑甜。
张瑾为早出门了,说是要拜访老友;穆光行色匆匆,应该是有要务在身,不怎么见人,他留下两个锦衣卫跟着周嬗,周嬗对他更是无一丝好脸色。
醒了么,先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咸口的豆腐脑、脸大的天然饼、各种花样的筱面饭。周嬗吃了,觉得不大合口味,又觉得饿,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他一面吃,一面听千山算账。
算的什么账?
打牌谁输谁赢!
原来这十日,千山、暮雪和两个小太监坐一辆马车,日日打牌,打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为着一点碎银子扯来扯去。
周嬗如此评价:“四只弱猫儿打架,还以为自己是大虫争山头,唉。”
太监李瑞委屈道:“要不是千山耍赖,输了就叫嚷‘不打了!不打了!’还不准奴们记她账上……公主,您看她!”
千山冷笑:“李瑞,你还欠我五两银子呢!”
几人又闹了起来,暮雪和周嬗用着早饭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