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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 第137章

刘钦同陆宁远一起轻轻颤动着。大约是隔得太久,又或者是两人第一次这样,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好像正在一艘船上。那是什么样的船……

是载他过江的那艘……滚滚的长江水摇晃着他,白浪滔天,大雨向着蓬顶轰然而落,江涛如涌起的山,被他翻过一座又一座,陆宁远在甲板上挽住他的手臂,冰冷的浪尖已经舔在了他的手背上。

最大的那一道浪过去,他后知后觉地想:陆宁远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么?

他起了疑心,从床榻间半抬起身,用舌头在陆宁远的唇齿间搜检,用手指在他肌肉的缝隙间探查,灼热的鼻息拷问着他,曲起的腿向着上面一下一下步步紧逼。

终于陆宁远坦白了。他避开刘钦的眼睛,垂眼看着他的颈窝,抚上他垂在枕边的头发,用只能被他听见的声音轻声道:“我是一个残疾。”

刘钦一怔,在他忽然变得很慢的动作当中忍耐片刻,神思不属地问:“所以呢?”

“所以……”陆宁远拿起手边的这绺,就着手指吻了吻,“对不起。”

他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如果刘钦再问一次“所以呢”,他便要张口结舌,呆立当场。他当真抱歉,但没有更多的所以了,他既不能同刘钦说让他去爱一个比他更加健壮完好的什么旁人,也不能在此时此刻离开他的身体,反而他还要更紧地贴上去。他当真对不起他。

幸好刘钦没有再问一个“所以”,他好像呆了一呆,脸上醉酒一般微微的酡红退去了,看过来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澄明。陆宁远没看他的眼睛,只是听着他的呼吸、抚摸着他的身体,便觉出后悔,想自己不该在这时说这样的话。

起心动念,左腿便有些支持不住,轻轻打起摆子,又坚持一阵,忽地吃不住力,他跌下去,听见刘钦低哼一声。

陆宁远从一阵猛烈的痉挛和从身体当中生发出的颤抖中清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虽然睁着眼睛,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清。等刘钦的面孔终于重新在眼前清晰起来,他定一定神,不禁一呆。

刘钦定定看着他。那两边嘴角微微绷着,从那上面牵下看不见的细丝,穿透发肤肉骨,另一端牵住他的魂魄。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它们向中间一抿,陆宁远便一阵神魂摇动,禁不住地凑近了。然后,他看见刘钦的眼睛,在这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当中,他看见比火更炽、比墨更浓的欲望,又在这欲望当中看见了他自己。

刘钦忽然一个用力,将他推开了,然后一个翻身,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陆宁远身上忽然绷紧了一瞬,那是他在战场上死里逃生过的两世数十年时间在他身体当中留下的本能。在这一刻,刘钦浑身上下,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危险的,惊心动魄的危险。在那紧紧攫着他的眸子当中,下一刻便是山倾海啸、天崩地摧。

陆宁远卸下甲胄,爱情的长矛将他的胸口洞穿了。

刘钦找回熟悉的姿势,接管过他,在掌控一切能为他所掌控的满足感中,不由分说,酣然撷取着已让他苦等了整整一年的独一份的快乐。

他不是怜爱的、疼惜的,而是更接近于恼怒的、愤然的,牢牢按压住陆宁远肌肉涌动的两条手臂,在他身上施云布雨,降下无尽头的雷霆雨露。

风狂雨骤,雷霆万钧,陆宁远被逼得几乎睁不开眼、起不得身,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如龙蛇惊走,他极力抑下,没有抬手往刘钦身上按去。龙榻锦被李代桃僵,被铁铸般的手指抓破数层,直露出底下床板。从他喉咙当中溢出一声,既不是快乐,也不是痛苦,直到——

风雨雷震一时皆止,他被茫茫然留在原地,身体当中有什么满胀了,欲出未出,刘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不想要?”

陆宁远费力睁开眼,对这突然的终止无所适从。他从床榻间伸长了脖子,去够刘钦的嘴角,刘钦却仰一仰头,将他避开了。

刘钦的给予愈发慢了,几乎像要停下,好像是对他刚才所为的模仿,或是报复。陆宁远不知道,也无法可想,只恳求一般,轻轻发出一声,又去吻刘钦。

他没吻到。刘钦似乎打定主意,今日的他比高高在上还要更高。他于是偏过头去,吻在刘钦正撑在他身侧的袖管上面,没有翻起身,而是转回头,恳切却无声地瞧向他。

刘钦神情动动,脸上有一瞬间现出难耐的神情,但马上像揉皱的纸被展平了,忽地按住陆宁远的肩膀。因为这一下,陆宁远好像被托到更高处,但随后是漫长的空旷,他的身体好像也跟着空了,饱胀着,又空着,他松开已经露了棉絮的锦褥,虚虚握住刘钦的手臂。

“想……”

他从没这样说过话,脸上跟着热了,但意识有一半飞去天上,剩下一半也不尽在他自己身体当中,竟不觉着多么难为情。

刘钦压下来,用力吻他,陆宁远在激流当中被冲得左摇又晃,滚烫的热意在他肚子里团成一团,马上就要——

刘钦又停了下来。

陆宁远勾起脚背,脚趾紧紧扣了起来,向两边曲起的腿一下下打着颤,向着刘钦弓起一半身子。他好像终于意识到刘钦的捉弄,两眼中已写满请求了,目光勉力聚拢,又分散开,又勉强拢到一处。

“你想要什么?”刘钦肃着脸问。右手沿着他大腿根抚上来,停在他膝盖下边不远的地方。

在这一刻,天底下最好看的一只手就放在天底下最丑陋的这块膝盖骨旁边,陆宁远咬住牙,几乎格格而颤了。

在江北的许多个夜晚,他洗漱上床,尤其按刘钦的吩咐,在上床前仔仔细细地洗过了脚、搓洗了每一根脚趾,盖上被子之前,他挽起裤腿,看着自己左腿的膝盖出神。

再之后的许多个梦境,刘钦的身影或清晰、或模糊,或激情、或平静,更多时候,他们不是在欢好,而是静静依偎着,宁谧的温热在紧贴着的皮肤间传递,他吻着刘钦,抱着他,刘钦的手缓缓抚摸过他的身体,碰到……

“想要你……”陆宁远闭了闭眼,又睁开来,声音像是投入颗石子的湖面,水纹在其中轻轻地荡,“摸摸我腿……”

刘钦忽地一笑。于是雨息云积的天空缺了一角,后面露出纤纤一弯新月。他手掌上移,摸到陆宁远即便在这个时候也冰冰凉凉的膝盖,那块纤细的,扭转着的,从襁褓中到少年时代便为他筑起重重高墙,又在他漫长的人生当中非但成为他身体、更成为他性格中挖不去的一部分的那块骨头,在那上面轻而又轻地抚了一抚。

这一刻,他的爱不是在他看向陆宁远的眼睛里,不在两人紧紧连接着的身体中,而只在这几根手指之上。它们拉得开硬弓,拔出过宝剑,射毙过猛虎,曾紧紧扣在陆宁远的脖颈上面,现在却万般珍重、万般怜惜,抚上他的膝头,轻得好像全不着力。

然后,他偏过头去,垂下眼睫,轻轻吻在那只膝盖侧面。

再之后的事情就超脱他的掌控了。

陆宁远像是一张弓,猛地张开了。刘钦按他不住,几乎被他掀倒,那原本一直温和容纳着他的栖身之处,忽然间风云陡变,一阵一阵地挛缩着,一阵一阵地绞紧了,一下一下地抽动着,逼得他风旋云紧,头晕目眩,一阵神魄摇动,他已倒了下去,被陆宁远接住,那两只手像是两只铁打的钳子,牢牢箍紧了他。决堤的洪水四下喷涌,滚烫的洪流将他身前的衣衫、露在衣衫外的身体从上到下全都淋湿了一遍。

从陆宁远喉咙间响起近似呜咽般的一长串低沉的轻吟,像是拨动的琴弦,刘钦却无暇去听,在陆宁远布下的天罗地网中,他同样败下阵来。

他忽然变得懒洋洋的,不想着力,陆宁远却仍紧紧拥着他,把头搭在他颈窝间,用脸颊向他蹭了又蹭。

过了好一阵子,刘钦从余韵中渐渐回神,才发现自己身前已经湿哒哒的,低头瞧瞧,面露几分惊讶。陆宁远也察觉了自己刚刚弄得到处都是,不只是刘钦,他这忠臣同样也积蓄得太久,方才好像怎样都停不下来,结果竟将刘钦弄得乱七八糟的,嘴唇动动,最后却没说话,在他脸颊上吻了吻。

最开始的几次,他弄到刘钦身上,总是十分不安,想尽快给他擦洗干净。但越是如此,刘钦便越是故意压住他,不许他动,他也就不敢使力挣扎——即便他只要下了决心,便能脱身。后来他明白,刘钦是在告诉他,自己并不在意,他不必连声道歉,也不用尽快将自己的痕迹清除干净。

现在轮到他了。陆宁远想起曾经在江北的那个时刻,周章看向他的神情,像是在他头顶笼上一层浓云,现在他紧紧看着刘钦的眼睛,探究着那里面是否还有一小块残存的阴翳。

刘钦同他对视着,似乎觉着他又在发痴,没有错开眼睛,反而颇感好笑。他一笑,从那双微微弯了的眼睛当中便照出湛湛的光,那里面分明长空如洗,万里无云。

陆宁远放下心来,下一刻却忽地一振——

这是因为他么?

想到这个,他好像获得了莫大的奖赏,胸口间被什么填满,忽然勇力百倍。不,还不够……他感到自己还是必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于是他抚摸着刘钦的头发,摸到发梢,顺势拿起他手,将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身上。

“只要你喜欢……”他看着刘钦,认真至极,因此显得有些太过郑重地道:“怎么样对我,都可以的。”

他没有说明原因,因为不想在此刻提起那个名字,因此说出的话就显得没头没尾。哪怕以刘钦的聪明,对他话中之意,一时也不能尽知。但欲望的激情退去,陆宁远正看着他的两眼当中的怜爱之色,像火一般在他手指上面烫了一下。

下意识地,他忙抽了抽手,却没抽动,陆宁远将他的手紧紧攥着,没弄疼他,却有千钧之力,等闲撼他不得。

他刘钦走到今日,经历了多少,难道还要旁人怜惜?又一次地,这念头从心里掠过,这次却未曾停留,如一条滑溜溜的鱼,一甩尾巴,便从水里游走了。

这一次他想,曾经他捱过了那样多的踽踽独行的长夜,忍耐下那样多的失落和不甘,一切痛苦,要真有天意,都是为了将他送入今天。

“怎样对你……”刘钦低声喃喃,就着被陆宁远按在胸口上的手,沿着肌肉的脉络,在他身上轻轻抚过。

未熄的野火已经又要烧起来了。火星落在陆宁远身上,他这捧秋日里的枯草,只待毕剥一响,便要被熊熊大火席卷而起,直上天际。

揭天大火中,一枚红色蜡丸被静静放在内室外的桌案上,上面用黑笔涂了一个十字,竟是比重要还要更加重要的一档。

第230章

徐熙匆匆入宫,在宫门外下了轿子。轿外的锦帐都被夜风吹得发硬,拿手一碰,便凉得人一个哆嗦,即使是建康,十二月的凌晨也如此难捱。

他让宫人导引着,快步入宫,石板上结出薄薄一层白霜。东边的天幕只能隐约望见一抹白色,天还没有亮起来,正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刻,他不由感到几分非同寻常。

刘钦正在平台等着他。

在一年前,徐熙还少有蒙他单独召见的机会,哪怕他诱杀辟英之后,刘钦信任了他,但也没将他真正当心腹看待,还是在去年冬狩献上新制火铳之后,在天子面前才另得了几分青眼。

他自己也知道,当年他在刘缵麾下,他的那些谋划多半不足为外人道。刘钦以圣明天子自居,正要在天下百姓百官面前展示自己得位之正,非以阴谋取之,不屑于多用阴谋诈术,也是理所应当,倒未必是仍念他的旧恶。

只是刘钦对他了解得太少了。等他了悟了阴阳相济的治国之术,果然回头便将他第一个拉到眼前。

徐熙低头向刘钦叩拜,起身后同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向他扫去一眼,这次心里却暗暗吃了一惊。

近来因为江北事务,他倒常有面圣之时,恩宠虽不及薛容与,却也远胜过寻常臣子。他与刘钦,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未免太过,但总也是常常相见的,今天再看,竟是如此非同寻常。

大约是出了什么事,刘钦面色颇带几分凝重,但也称不上严峻,看来此事虽然重大,却没有完全出于他意料之外,他恐怕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个,今日的刘钦和平日太不同了,这不同不是写在脸上,而竟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

他慵懒,餍足,神采奕奕,以至那双清光泠泠的眼睛当中,竟带一抹艳色,如同已经画好的画中多添了一笔。旁人或许看不到,但就如猎人对风吹草动特有的敏锐体察,只消一眼,这抹明艳便抓住了徐熙,也让他抓到。对这神情他再清楚不过,一时不由心跳了几下——

他忽然想起,陆宁远昨日回京了。

他没有再向刘钦的面孔看去,现在看他,实在殊为不智。哪怕心旌一时皆摇,他心里也清楚得明镜一般,在刘钦这般脾性的君主面前,他只能做他的大臣,是万万做不得什么浪子的,做浪子只会死得更快,他还要多活两年。

“陛下召臣,定有非常之事。”徐熙低眉顺目地道。

“夏人朝堂上,似乎启了来犯之议,只是军马还未调动而已,消息却应当无误。”刘钦说着,稍一展颜,“虽然还不知具体情况,但能探知此事,你也立了大功。”

徐熙又暗暗吃了一惊,但即刻定神。夏人南侵,实也不出意料之外,人人都知道他们迟早还要来犯,只不知道是在哪天,如悬利刃于头顶,如今这天终于到了,反而有松一口气之感。

约大半年前,他向刘钦提议,当以重金经略在北方的关系。夏人以猾虏而据中原,所任用的大臣,却大多是汉人,其中有含垢忍耻者、有暗图复国者、有观望成败者、也有见利忘义者。若能经营起一面网络,暗地联络起有故国之思的大臣小吏,使之为东南朝廷所用,再以金帛贿赂夏廷重臣,与其暗通,使之对上稍做遮掩、对下稍做放行,定能收奇效于战场之外。

刘钦沉思片刻,深以为然。

此后几次密谏,徐熙将自己所谋逐步细化,向刘钦呈上具体方略。所要经营的网络中,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重臣大珰,一环一环,无一疏漏,刘钦终于拍板定夺,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从此,除去在内修明国政,在外整饬军备之外,朝廷的对夏之策,又额外多了一项,只是从不在朝堂上明面讨论,知晓此事的大臣也只有徐熙在内的寥寥数人而已,日后修撰国史,也未能见诸笔端。

只是经营非一日之功,所需“重金”于现在的雍国朝廷而言,也颇有些捉襟见肘。周维岳处,田亩已大致厘清,这一年的赋税比往年竟多了五成,百姓却无怨声。可只是一地如此,此法在全国推行尚需时日, 国库空虚,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反而是近日在朝堂上肃清吏治,整饬贪腐,略有成效,各部钱财过手,结余倒比去年更多。一批一批抄家籍产之后,更是来了些活钱。刘钦本意是将这钱给徐熙,但天下非只此一事,兴建水利、开垦田亩、安置流民,事事都是当务之急,事事都是千秋万代计,没有一样拖得,花钱好像泼水一般,银子只在刘钦手指缝间绕过一圈,还没捂热,马上飞走,他只有眼巴巴望之一叹而已。

能给徐熙的,自然就只有仨瓜俩枣的小钱而已了。

但徐熙并不在乎,若非如此,天子面前,也显不出他徐青阳的真正手段。只拿这一点银子,他照样搭出来个雏形,只等日后国库充实,刘钦再想起他来,马上便可全盘皆活。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聪明人,比寻常聪明还要更上一层楼,因此搭建起这样一面网络,最上面那个掌管钥匙的人,自然不是他自己。他将钥匙交给刘钦,自己只退居幕后。

现在,他只知道昨天晚上有消息传来,却不知道具体内容。即便如果他想知道,他也自信能有手段暗自知情、还让刘钦一时察觉不出,他也没有这么干。

他少习商贾之道,长而托身宦海,周游群僚之间,“分寸”二字最知道如何拿捏。以他做的这些事而言,若越雷池一步,日后便定难善终了,若不在与天子还如胶似漆时早做打算,待日后功成,岂还有他自处之地?

徐熙整整心神,小心对答:“臣惭愧。现下臣只在旧都联络到数人,还未有能参知政事的,因此对夏人作战方略,尚不能尽知。有负陛下重托,惟陛下不以臣之谫劣为忤,何敢居功?”

刘钦摆摆手,正要开口让他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徐熙却自己转了话头。就连刘钦的耐心如何,他也计算精准了,恰到好处地道:“请陛下容臣些许时日,遣人主动探听,定会有更多消息陆续传回。”

“只是——”他先做了保证,然后话锋又是一转,“须得有银两上下打点各关节……”

刘钦道:“知道了。过后你同薛逢时议一议,要多少,只将数目告诉我便是。”

给徐熙的拨款,因为不是公开的,所以只能借用别的名目。但自从薛容与主政以来,朝廷一应开支,桩桩件件都要交待清楚,一分一厘流向哪里,天子与六部面前,都要有个说法。这种情形下,既额外变不出钱来,挪用别的欠款,也难避开旁人的眼睛,刘钦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将薛容与叫来,把这难题抛给他。

薛容与也不迂阔,没过多久就给出个办法,从朝廷赈抚款里划出一块,调给徐熙挪作他用。一来赈抚的名目多,人头零散,多报些少报些影响不大,二来沾了一个“抚”字,总还是有几分对症。

只是这样一支吾,刘钦心里便多了一条道道:就在他眼皮底下,巧加运作,瞒下这么一笔钱款的去向便几可做到天衣无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六部用钱,各地用钱,又待如何?假如有天薛容与或是别的什么人有意骗他,他如何发觉?

但薛容与是奉他的命行事,他反而为此疑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观其所作所为,可说都是出自公心,料他志向高远,不至做出如此之事——但他以后如何,在他之后做事的人又如何,也实难逆料。

刘钦压在心里,不动声色地准其所奏。徐熙得了银子,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徐熙告退之前,留下来额外又道:“夏人动向至今不明,对他们此次来犯的规模,臣敢请揣测一二。”

刘钦精神一振,道:“好,你说。”

“臣以为,夏人此时出兵,当是因解督谢世之故,以为我国中定有变动,其有机可乘。因此初时应当是试探性攻击,看我朝廷作何反应,大军在后,引而不发,不会马上便调动得起。臣不通兵事,姑妄言之,陛下勿怪——若我能早做预备,似乎可以反乘其便。”

他所说,便如暗室当中点起一盏明灯,照得刘钦心头一亮,神色微动。徐熙看在眼里,话已说完,具体的进军方略也实在不是他能妄言的,便告退了。

等他走后,刘钦独自默思片刻,推了早朝,只传见了兵部几个,又召了在朝的几个心腹将领,一同议事。

“夏人若要乘我之衅,定是意在中原。四川一路相持日久,犬牙交错,无论夏人还是我大雍,一时怕都难越天堑,可暂时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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