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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 第54章

现在他说过的话,还没有能真正暴露这点的,陆宁远顶多有所怀疑,却没有实据。一旦彻底暴露于陆宁远面前,那以后他看自己,便是看一个已经死在过他手里一次的人,一个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手下败将,一个死得那样轻如鸿毛、那样毫无建树的彻底的失败者。不管陆宁远作何想,此一点刘钦是断然无法接受的。

他回忆起这一世同陆宁远相处的点滴,隐约感觉他对自己似乎是有愧的。要是让陆宁远知道自己便是被他杀了的那个,这愧疚或许还要更浓,他大可以拿来利用。但他不愿意这么做。

这样囫囵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该做的事才能照常做下去,他也还能有像这样坐在陆宁远床头的时候,一旦揭开,他是绝不可能再同陆宁远亲近的了。

刘钦忽地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下,在一瞬间垂下了眼,心中闪过一抹无措的困惑,拿着水的手跟着低了低。他想自己该是恨着的,但好像也不尽然。在恨之外,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他却心思烦乱,细究不得了。

陆宁远从他手里接过水,同样意外非常。

刘钦不再问了么?

他心跳起来,忐忑地等着,幸好转天之后病势大减,这次不至于再失态。为了通风而打开条缝隙的窗口间,建康十二月的风轻轻吹来,丝丝缕缕缠在他身上,他握着刘钦给的水,还不及喝,喉咙痒起来,忽地低咳两声,然后一串一串咳嗽起来。

他心里一烦,知道自己是又犯了旧疾。

先前他年轻气盛,不满熊文寿,叛出官军私下与夏人交战,胸口中过刀伤,伤了肺子,从此落病,春夏时还好,每到冬天,只要被什么勾起此疾,就要咳上一月两月。咳得轻时还好,严重时颇为误事,上一世时他为此几次延请过名医,结果就和他的腿一样,没有办法根治。

刘钦见他忽然咳得厉害,手中水上下乱荡,把杯子从他手里抽了出去,下意识站起来,回头看了李椹和张大龙一眼,意思是问他们怎么办。

他知道三人是好友,便觉着李椹会有经验。但这时距离陆宁远中刀伤才过两年,伤养好后犯病还是第一次,李椹还不知道这是落下的痼疾,只当他是风寒咳嗽,实在再正常不过了。见刘钦看过来,眼神当中颇有问计之意,暗道他对陆宁远当真不错,也不好什么都不说,便借着粗通的一点医理含糊道:“咳嗽是热症,与单纯的风寒侵体不同,大概要让大夫换一副药了。”

刘钦听他一说,登时醒悟,原来只有他知道陆宁远这病的底细。上一世时两人来往虽不多,但陆宁远朝野瞩目,打个喷嚏都有人知道,何况是经年常犯的旧疾。许多人为了讨好他,送医送药,都是公开做的,不是什么秘密,刘钦不费心思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年冬天,陆宁远正好回京,早朝时就开始闷声咳着,一声一声使劲藏也藏不住,差点因御前失仪被御史参上一本。刘钦心想,他这样的还能打仗?但和自己无关,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退朝以后,众人走出大殿,陆宁远不再压抑,咳得简直是撕心裂肺,像个老头,在一处偏僻处站定,背人埋着身子,肩膀一抖一抖。

刘钦从他身边路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觉着他可怜,又或许是想到自己,难得停下来问了一问。

陆宁远听见声音,猛地回头看他,声音止住了一瞬,因为咳得很久,瞧过来的两只眼睛有些发红,但一下子很亮。刘钦不记得那时两人都说了什么,可是陆宁远朝他看来的那一眼,竟然无意中记到现在。

他虽然对那时的印象不深,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当时他一定没有像现在这样,凑到旁边,抬手在陆宁远背上拍了拍。

陆宁远刚刚犯病,还不严重,本来马上就要停了,让他的手落在背上,心中激动,岔了口气,反而咳得更加厉害。刘钦不知,就没停手,让李椹去找大夫。

等李椹出去好一会儿,陆宁远才渐渐平复下来,一张脸咳得通红,神情中倒不见什么痛苦萎靡之色,脑袋垂得低低的。刘钦见状,就想把期日兴兵之事和他说了,但开口之前,心中忽然现出一个念头——

要是他现在像那时一样看我一眼……还没想到后面,陆宁远就抬了头,扬起那双因为久咳而变得湿漉漉的眼睛朝他望来。

忽然间,像是一跤跌进水里,柔软的凉意荡彻全身,刘钦站在那里,竟然呆了一呆。

这感觉似曾相识。多少年前的曲江宴上,他还是个鲜衣怒马、不谙世事的少年,匝岸杨柳绊惹微风,千万根枝条乱睃着星眼,他被什么撞在心头,陡然间怔在原地。

他回神,这次没再出汗,但走到窗边,想将窗户大开着,想了想,却反手关上了。陆宁远的眼睛追着他,刘钦没再向他看去,环顾一圈,看见椅子里的张大龙,忽然问:“你吃饭了没?”

张大龙张嘴,发出一声,“啊?”

刘钦抚了抚平整的衣袖,看着他,又或者是看着门口,“走,和我出去先吃两口东西,回来有事和你们说。”

第84章

刘钦把张大龙支出来,张大龙初时还不大乐意,想着自己是吃了饭来的,这会儿再吃也吃不下,就算一定要吃,那在陆宁远房间里面凑活一下也就行了,和太子同桌用饭恐怕要守些麻烦规矩,但刚出了半声,这边让刘钦拿眼凉凉地一瞧,那边让陆宁远也使个眼色,抓抓脑袋,跟刘钦去了。

该说不说,这太子府上的伙食倒是真好,张大龙原本不饿,但和刘钦一块坐下,往桌前一瞧,肚子里的馋虫便蠢动了。他清清嗓子,像陆宁远似的咳了一声,忘了刚才的念头,从桌子上拿起筷子,见刘钦还没动,犹豫一下,正要放下,刘钦却也拾箸,朝他扬扬下巴,“客气什么。”

张大龙嘿嘿一笑,埋头开吃。一面吃,一面心想,陆宁远真有福气,平时天天吃的都是这些?以后得时不时来找他了。

刘钦吃得很少,漫无边际地同他闲谈起来。先是说起自己回京之后的事,然后往前,追叙了一番在江北并肩作战的旧事,从凤阳一路说到睢州。

张大龙压根没想他和自己说这些是因为什么,听他起了话头,有一个接住一个,因为嘴里一直有饭,说得呜啦呜啦。

刘钦听不清的时候比能听清的时候多,但也不在意,很快说到两个人刚遇到时候的事。张大龙道:“那时候单知道你是陆千总朋友,奥,现在是陆守备了,副守备,哪想到你是……嘿嘿。要说也巧,怎么就刚刚好碰上。”

刘钦问:“你们当时离开大军自己行动,和夏人打过几仗?”

张大龙回忆了一下,嘴停下来,“也没几仗。陆守备带着俺们,一边走一边打听,绕着狄吾的大营走,看能和谁打。不算路上遭遇的小股游兵,真正打的硬仗其实就是劫呼延震那小子营垒那一次,要不怎么说巧呢!”

“嗯,确实是巧。”刘钦举起杯子喝了口茶,“我与靖方几年没见,没想到再见时候是在夏营,可惜我那时眼睛看不见,倒没认出他来。”

张大龙问:“你现在眼睛全好了没有?还像不像之前那样了?”

“没什么问题了。”刘钦回答着,放下茶杯,又同他聊起别的。

这顿饭吃了好一会儿,一直吃到李椹回来。刘钦倒也没忘了陆宁远,知道他哪怕生病时也不爱吃白粥青菜,就没让人特意准备,从桌上撤了两道肉菜给他,又让人往碗里盖了满满一勺饭,因为陆宁远右手能用,这次是分开送的。

在等张大龙吃完饭的间隙里,刘钦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面便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时不时应上两句,但念头已经转过几圈,其中一个是想,看张大龙吃饭虽然也香,但他差在吃相不好,话说急了还会喷饭,与他同桌用餐实在不是什么快事。

和他相比,陆宁远吃饭时虽然也会说话,但往往是咽下一口再说,吃的时候是大口地吃,说的时候也吐字清楚。这样一想,顺势在心里把众人挨个过了一遍,最后发现,若单以下饭而论,陆宁远的地位倒当真无可替代。

等张大龙吃完,两人结伴又回了陆宁远的住处。可惜的是陆宁远已经吃完了,小厮端着餐盘从他房中出来时,刘钦刚好路过,向里面望去一眼,两个盘子一只碗全都干干净净,几乎照得出他的面孔。

他忽然笑了一下,没发出声音,自己也没注意到,等推开门见到李椹找来的大夫,心神一摄,这才发觉自己在笑,顺势对向自己见礼的大夫点点头,一派和颜悦色,之后却将笑收了。

大夫已经给陆宁远诊治过,问明了他胸口的伤,明白棘手,不敢专断,建议刘钦去请御医。刘钦知道请御医也没作用,但不欲让陆宁远察觉有异,便假装不知,点了点头,说明天一早就着人去请,让人给了诊金,送出府外。

等人走后,刘钦这才向陆宁远看去第一眼,见他这会儿功夫,居然穿戴整齐,自己坐了起来,不由惊讶,问:“你要出门么?”

陆宁远摇头,“不出门。”

刘钦就猜不到他穿这么挺括是做什么了,但毫末之事也不值一问,见张大龙站在门口,李椹站在屋内,屋里两把椅子都空着,便寻了一把坐上去,对他们道:“今日朝会上定了出兵日期……”

他话没说完,张大龙马上道:“如何,啥时候走?”急急进了屋里。

刘钦向他看去一眼,“十日后。”

张大龙猛地将手一拍,随后抱在一起一劲儿搓着,“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让走了。再不动地方,黄花菜都凉了!”

李椹也颇为激动,知道这是个立功的好时候,这次表现好了,往后的机会还多的是,要是弄砸了,第二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向陆宁远,见他神情淡淡的,像是并不意外,更不见半点兴奋之色,心里奇怪,但想他平日脸上就少有表情,便不在意,随后就听刘钦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李椹忙聚精会神地听过去。“朝廷这次之所以敲定得这么快,是因为北面有消息传来。此事目前还是绝密,我同你们说了,你们心里有数,但决不能对外讲。”

张大龙忙不迭地点头,李椹道:“殿下放心,臣等一定守口如瓶。”

刘钦“嗯”了一声,眼睛在几人脸上扫过,看到陆宁远时,下意识地收了回来,但随即故意又将目光移回到他脸上,右手食指在桌上曲了一曲。

“夏人送来一份国书,说要与我们议和,条件是让今上去位,朝廷大哗,皆说不可,圣意便决心尽早扫除东南寇乱,以全力应对北面。因此你们这次出兵,干系重而又重,我这样说,你们明白么?”

他说的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一国之君被逼退位,这在本朝实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李椹虽然官职尚低,没能参加朝会,但对刘钦所说的“朝廷大哗”,也能想见一二,脸色一时凝重起来。

在刘钦说此事之前,按他心里所想,这次若能一战而胜,自然皆大欢喜,一旦出兵不利,也至多是要再蹉跎几年而已。但出了这事之后,东南之事举朝瞩目,要是不能破贼,不用刘缵、陈执中他们弹劾,就是朝中大人们的唾沫星子都足够把他们淹死。刘钦虽为太子,岂能保得住他们?一时心中打鼓,看向陆宁远。陆宁远却仍是面如平湖,神色一点未改。

刘钦在说话时,大部分时候视线也都落在陆宁远脸上,注意着他的神情,果然与他所料大差不差。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细究,便不声张,转而对李椹道:“这次出兵,怀音,有件事情需要你留神。”

李椹神情一整,“殿下请讲,但有能用到臣处,臣一定尽力而为。”

刘钦向门口使个眼色,把守在门外的朱孝便按着刀进来,低声道:“殿下。”

刘钦向窗外看看,“你带人把守在外面,没有我传见,一律不得放行。”

朱孝领命去了。刘钦等了一阵,听外面动静小下来,才道:“最近我收到几条消息,两相印证,应当无差。”

消息是他借崔孝先的人脉探知的,但来源没有对这几人透露,“这次东南民变所以迟迟不能平定,和陈执中赈灾不力脱不了干系。赈灾款项,他和他下面的人应该是拿走了不少。要在京里,他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捅不出来,你们出兵在外,下到各县,倒能捉到些风。”

“殿下是说……”李椹心头乱跳,因为激动,脸腾地热了,“要臣尽量搜集证据回来?”

“要物证,如果可以,也要人证。只有一点,做得要隐蔽。”刘钦叮嘱,“除非掌握了能一击毙命的证据,不然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知道。”

李椹缓缓点头,沉思一会儿,忽地又问:“殿下以为,该从何处下手?”

刘钦早就胸有成竹,闻言不假思索,只答他一句,“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李椹便即恍然,低声应道:“臣知道了。”

刘钦见他一点就透,心放下了一些,后背靠上椅子。

上辈子李椹常年随陆宁远征战在外,又因为是幕僚,事功不显,对他的为人,刘钦知之甚少,这一世才相当于第一次认识他,只知道他有几分聪明、会看人眼色,对他的忠诚虽然多半是因为陆宁远,但论迹不论心,也不必在此节纠缠。今日稍稍一试,李椹的反应倒算合格,只望他这一趟去,也不会让他失望。

刘钦今日对张大龙和李椹都说了许多话,但对陆宁远还不曾单独讲过一句。见他一眼一眼地看着自己,本来也有要对他叮嘱处,但思及他打过的仗比自己多多了,又觉没有必要。他没有别的话说,正要起身,陆宁远却出声道:“殿下。”

刘钦问:“怎么?”

陆宁远坐在床头,后背却不后靠,坐得十分挺直,“不知这次出兵,朝廷可有定下时限?”

“那倒没有,不过越快越好。”

“乱军流窜数省,又分成多股,彼此间互不从属,时分时合,遇小剿则抱成一股,遇大军则四散分逃,若想彻底平定,绝非数月之功。臣此次奉旨出兵,不知朝廷是想要臣一战而胜,还是想要彻底根除此患?”

他问的是朝廷,其实问的是刘钦。刘钦一时愣住,明白了他话中之意。要是能彻底平定东南乱局,自然是上上之策,可是朝廷哪会容许陆宁远一年两年不得成功?

刘缵、陈执中的眼睛正盯着,陆宁远出兵后一月没有捷报,怕是就要弹章如雪,攻讦四起了,哪里又能以年计?况且就算朝廷有耐心,他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最晚在明年六月,和约就要签订,皇位上就将换一个人,那时若陆宁远还领兵在外,他岂不被动?

但剿而不除,势必遗患无穷。眼下翟广还没成势,要是再给他两年时间,让他扎下根来,就是再加三倍、五倍的人马,怕也难一举成功。刘钦想到此处,皱了眉头,慢慢道:“朝廷催问甚急,恐怕需要先胜一二场,再说其他。你尽力而为就是,能争取处,我一定为你争取。”

陆宁远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了低眼睛,应道:“是。”

刘钦也有些尴尬,便不多留,又说几句便离开了。李椹始终惦记着他特意撇下陆宁远,单独找张大龙出去的事,等他走后,马上发问,“大龙,太子殿下刚才叫你出去,都说什么了?”

“没说啥,就是闲聊呗。”张大龙道。要是再小二十岁,这张脸大概当得上一句天真无邪。

李椹坐下来,正坐在刘钦刚坐过的椅子里面,上面还带着点热气,坐起来暖乎乎的,“你复述一下我听听。”

“这……”张大龙抓了抓头发,“说得太多了,这咋能记清。又是在江北的事,又是在京里的事,对了,殿下还说起你了。”

“说起我?”李椹问,“殿下说我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你是参加的哪年的科举,我说我也记不清了。”

李椹又问几句,张大龙勉力思索,只觉这辈子没有动过这么多的脑子,直想得头晕眼花,零零散散又复述出来许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刘钦插在谈话正中、状似无意问他的那句,果然没想起来。

李椹听了半晌,仍是不知刘钦的用意,后来便想太子可能就是想找人陪着吃饭,也就不再放在心上,转而对陆宁远道:“咱们这次算是走到险着上了。有把握能胜么?”

“有。”陆宁远靠回在床头上,只回了他一个字,李椹便觉心放下来,对他点一点头,不再追问了。

第85章

十日弹指而过,一眨眼就到了预定的出兵前夜。刘钦在秦淮河边的高楼上为陆宁远践行,近来结交的官宦子弟也在席间。

这些人大多只有十几二十几岁,有些在朝中有一官半职,有些则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陆宁远因为有上辈子的缘故,对他们倒也识得大半,见到他们醉酒以后东倾西倒、揎拳攘臂的情态,在心中暗自不喜,想到日后他们中的许多人凭着父祖余荫居然身居要职,更觉叹息,一顿酒吃得颇为无味。

他不知道刘钦为什么与这些人交往,反而隐隐有些担忧。他知道刘钦想要做什么,但不去结交朝中的正人君子,清流名士,反而与这些人打交道,岂不自误?这些人又能帮到他什么?恐怕还会给他添麻烦。

他有些愀然不乐,就愈发不说话,幸好平时就话少,看着也不突兀。加上这次宴席名为给他送行,酒过三巡,主角就隐隐换成了刘钦,向他敬酒、攀谈的人少,往刘钦身边凑的人多,别人不同他说话,对他这冷淡就也发现不了。

张大龙李椹照例坐在他边上,时不时同他说几句话,同桌之人有许多都是随陆宁远南下的兄弟,尺寸之地内倒是其乐融融。李椹抽抽鼻子,贴近陆宁远闻了闻,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陆宁远泰然自若,拿起杯子同他饮了一杯。

等送行宴结束,刘钦因为被人绊住,还留在楼上,陆宁远先下了楼,刚到门外,就碰上了刘骥。

对这位三皇子,陆宁远当然不陌生。年少时他被父亲留在长安,出入宫闱,与刘骥时不时便会碰到。每一遇到,对他的腿疾,刘骥都要大肆嘲弄一番,也模仿过他走路的样子,但学得不像,远不如鲁王世子。

他还记得上一世时,因议和之事反复磋商,始终悬而未决,刘骥不知因何得罪了皇帝刘崇,失宠于御前,加上心中害怕,担忧万一夏人当真攻破长江天险南下,自己的身家性命恐将不保,荣华富贵转瞬皆空,便自请外出就藩。刘崇答应,于是此后多年,陆宁远便几乎没再见过他面。

陆宁远从小就默默讨厌着他,现在看他便更如小丑一般,余光瞧见他从一扇门后出来,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假作没有看到,不曾见礼,不想却被他出言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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