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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事情安排妥当,深夜时分他才回府,问起陆宁远,却还没回来,临走时也没说去哪。刘钦在京中已有耳目,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去向倒也不难,当下便招来一人问了几句。
他问过之后,神情微变,挥手让人离开,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地愣了一会儿。旁边,从小照顾他长大,后来随他一起出宫开府的老仆德叔提着灯笼问:“这么晚了,殿下还不回去歇么?”
“不歇。”刘钦回神,顺势在院中小亭中坐下,“给我拿壶茶来。”
第77章
此时陆宁远正在刘缵府上。
邹元瀚平叛不利的消息,刘缵自然要先刘钦一步收到。他知道刘钦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陆宁远出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的关键是,陆宁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能做得比邹元瀚更好么?
早在刘钦刚回京,替此人讨来三千平叛军时,刘缵就给邹元瀚发下密令,让他无论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现在都必须以自己的大事为先,尽快解决了翟广。
前些日子,见邹元瀚始终没有能够依言平定翟广之乱,已经身在四川的徐熙给刘缵写了一封密信,劝他尽量把陆宁远争取到自己身边来,如果不能,就干脆找个机会杀死他,反正他现在位卑人轻,就是当真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人会认真追究。
对徐熙之计,刘缵一向算不得言听计从。在他看来,徐熙为人放浪,平日里见人总是一张笑脸,但心思之毒辣,实在异于常人,也并不合他心意。
先前徐熙未同他商量,就私自对刘钦下杀手,而且还一连下手两次,他虽然最后默认了,但其实心中不喜。如今徐熙又建议他杀掉陆宁远,刘缵本能地有些反感。
在他看来,陆宁远今年二十五六,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年轻人,虽然是名将之子,但也没怎么受过父祖荫蔽,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还是副的。
看他履历,也十分寻常,至今也不过就是在江北打过几仗,还曾出过背叛上官、无故叛逃的事。刘钦推他出来,在刘缵看来,不过是无人可用,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别看刘钦在江北待了两年,但江北那些真正能担事的大将,哪个是他能搬动的?随他南下的人,除去陆宁远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之外,再就是陆宁远手底下的几个虾兵蟹将,刘钦能倚仗的只有他们而已。徐熙让他争取此人,实在有点小题大做,至于争取不成就害他性命,更是全无必要,毕竟陆宁远又不是周章。
但刘缵还是尝试一番,如果不成,只当堵徐熙的嘴,也是不让自己的谋士失望,于是让人请陆宁远到府上,没想到陆宁远当真赴约,倒让他有些意外。
大概在十年前,陆宁远那时候养在宫里,是刘钦的小跟屁虫,刘缵同他倒也认识,只不过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他那时候话很少,站在旁边一声不吭,有时候好半天都发现不了他在,还有就是他是个跛子,走路的模样有些滑稽,但刘缵倒也从没笑过他,除此之外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那天在朝堂上,两人又有过一面之缘,没有说上什么话,这次刘缵在府上见他,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基本确认,这么多年过去,陆宁远只是人长大了一圈,其他一点没变,还和小时候一般话少,腿也还是瘸着,只不过没之前瘸得那么厉害。
刘缵知道他小时候就和刘钦玩得好,让他倒戈不是什么易事,况且第一次见面,不适合把话说得太深,于是只是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问他了一些在江北作战的事。
陆宁远倒是有问必答,只是说话时头一直低着,不怎么看他,刘缵看得奇怪,不知他是因为太过于紧张,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皱了皱眉,随后展开了,颇为亲切地唤他道:“靖方——”
他刚开了个头,后面的话还没说,却见陆宁远忽地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给砸中似的,在椅子里摇了一摇,然后猛地抬头,两只眼睛好像两支利箭,嗖地向自己射来。
刘缵一时愣住。
从见面之后,陆宁远一直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自己的问话也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反应,他几乎无法可想,这么一张好像石头上雕了副五官的面孔上,竟能露出这样的神情,更不必提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拿这样的表情瞧着——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陆宁远是什么意思?
陆宁远忽地收回视线,又埋下头,放在腿上的两手死死攥成拳头。见他这幅模样,刘缵有些犹豫了,不知道原本想说的话是不是该照常吐出。
等了一阵,见陆宁远没有别的反应,刘缵想了一想,仍是继续道:“我心里有句话,平日里不敢在人前说,以免惹上麻烦。今天你在这里,又没有旁人,我忍了很久,还是不能不一吐为快。”
他看着垂头不语的陆宁远,然后,就如两年前的刘钦一般,胸有成竹地道:“你父亲是被朝廷冤死的,他从没有对不起朝廷,是朝廷……还有我父皇对不住他。若他还在,江北如何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我只是个闲散王爷,父皇有用着我处,将我暂留在京里,不知哪天他老人家心意一转,我就要收拾东西出外就藩。我人微言轻,不能替你说上两句公道话,但是非曲直,我心里揣着明白,将来但有机会,一定还你、还陆老将军一个公道,你放心就是。”
他想,如陆宁远这般境遇,心里一定不平,而这些年来,因当初拍板定夺,问罪于陆元谅的乃是当今圣上,想来不会有人敢在陆宁远面前说这样的话。陆宁远听见自己这么说,一定感激非常,只不知他会是个什么样的表现?会不会泪洒当场?
但让他失望了。他话音落后,陆宁远不曾流涕,不曾哽咽,甚至没有抬头,也没有说一句话,攥紧的双拳反而忽地松开了,肩膀猛地一垮,像是泄了口气。
刘缵但感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拳打在棉花上面,对他这反应全然无法理解,知道今天再也聊不出来什么,便打算送客,还没开口,正巧陆宁远低着头自己站起来,对他施了一礼,不是军礼,而是深深一揖,几乎要碰到地上。
像是有意避开他一样,陆宁远没有抬头,就着这个姿势忽然开口。他声音突然嘶哑得厉害,里面饱蕴了某种刘缵听不懂的情绪,仔细听来甚至发着抖,但说出的话是那么冷硬,甚至决绝——
他说:“末将只知上有天子,下有储君,不敢过问其他。末将告退。”
有一瞬间,刘缵脸色猛地沉下来,显出可怕的神情,但马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之态。他走上前,扶起陆宁远,察觉他的两只手凉得不像活人,被自己碰到之后迅速向后一收,抽了回去。
他就也放下了手,这一次不曾改色,“也好,天也晚了,我就不多留你了。你去吧。”
陆宁远抬脚便走,迈出第一步时,猛地向旁边一歪,几乎跌倒,下一刻忙站直了,摇摇晃晃地迈着大步走了。刘缵站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神情明晦不定。
陆宁远让人引着走到大门外,刘缵府上的家丁十分周到,解了车架准备送他,被他摇摇头拒绝了。
他走在街上,让冷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颤。迎面走来巡街的兵士,说已经宵禁,要查验他的身份。
他呆了一阵,在士兵起疑、手已经扣在他肩上的时候,才略略回神,从怀里拿出刘钦之前给他的一面小牌子,士兵看过后,对他行了一礼,然后便走了。
陆宁远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沿着街道慢吞吞往前走去。
整整十一年,他为臣,刘缵为他矢誓效命的君主。从小父亲便教导他,他也常常勉励自己,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在心中时刻谨记着从小父亲兄长便教给他的那句“人之忠也,犹鱼之有渊。鱼失水则死,人失忠则凶。故良将守之,志立而扬名。”多少年来,他事君惟谨,直到死的那一刻,自问也不曾稍有违逆。
也不是没有过君臣相得之时。刘缵目他为股肱良将,他也奉刘缵为明君圣主,敬之重之、忠之爱之。国事蜩螗,刻刻堪忧,刘缵拔擢他于行旅,畀以全权,使他一度曾有机会得骋胸中之志。
他心里是感激的,这感激甚至难以言表,莫说是尽忠任事,昼夜不怠,就是为他而死——将军死绥,正是其分,他决不犹豫半分。
可他不该是那样死!
他不是死在夏人手中,不是死在长安、大同,甚至也没有死在江北,他竟是死在刘缵——他效忠一生的君主刀下!
难道恢复中原,不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志向么?难道多少次夜半承明,赞画边筹,刘缵都从不曾真正放在心上过么?难道他一心为国,十一年来从不曾有一丝一毫为自家谋,也不能让刘缵看见自己的肝胆么?他有何罪于国家,竟要去死,他死之后,夏人再来,国事又该谁来承担?万里江山,究竟要谁来恢复!
一直到死前半个月,他都始终不相信刘缵会杀自己。
他想是自己得罪了崔孝先,刘缵听信了他的谗言,只要他解释清楚,刘缵得知真相,便会将自己放出。
他想是自己兵权过重,有功高震主之嫌,只要他肯交出兵权,刘缵换人接手大军也好,从宫中派来监军也好,只要能依他的北伐之策而行,哪怕让他当一个前驱之将,他也绝无怨言。
他想是自己之前上书抗辩时言辞过于激烈,让刘缵动怒,只要他再三致歉,将自己的忠心展露在他面前,刘缵就会平息了怒火,继续让他效命。
可他在狱中总共上书一十三封,刘缵不曾回复过一个字,一直到他死,刘缵也没有再见他一面。那扇牢门紧紧合着,一日又是一日。
在最后的时刻,他终于明白,是刘缵要他死,不是别人,是刘缵,是他的陛下要他死。他以为的君臣相得,都是梦幻泡影,他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再也不会实现了。
他如何不恨!
可他该恨谁呢?
葵藿之心,庶知向日。岂有草木会恨天上的太阳?将恨这个字同效忠的陛下放在一起,他无法可想。
可他今天再见到刘缵,见到这个自己跪了十一年、现在却只是皇子,比记忆里年轻得多的人,听见他同上一世时一模一样地说起他父亲,为他打抱不平时,心中猛地涌起的激流,浑身几乎按捺不住的战栗,又是什么呢?
他简直承受不住,只恨不能将心掏出来,大声问他,为什么那样对待自己?为什么那样对待自己!可眼前的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以为他会爱听的话,想把自己拉到他身边去。
上一世时他听见刘缵在朝堂上亲自为自己父亲平反,确是激动得哽咽难言,不可自制,可如今再听同样的话,他只觉不寒而栗。
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行过一段,他越走越慢,终于难受得再走不下去,停下步子,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捏着刘钦给的小牌,因为捏的太紧,指甲下面都泛起了白色。举起来看了一阵,忽然好像最后的力气也用光了,他把小牌收在手里,慢慢将背靠在别人家的漆墙上。
刘钦在江北时曾以“韩岳之臣”四字,换来他跪地发誓效忠。但其实同样的话,上一世时他已听过太多太多次了,知道那是沙子上的字,不知何时就会被风吹散。只是因为那是刘钦说的,他仍愿意再相信一次,只要有那一点点微光,不论多少次,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只要能让他见到山河恢复的那天。
但现在他迷茫了。对他说着与上一世的刘缵同样的话的刘钦,又会将这沙上字留下多久,他们两个,又会同道同志、相伴同行走到哪一步呢?
他咬牙站直,拖着脚步又向前走,一直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看见太子府的大门。
天已经快要亮了,他打算在外面等门房起床,却见门并未关上,把守的卫士站在两侧,就和白天时一样。他不知出了什么事,疑惑地走进去,刚刚穿过前厅,就在院中小亭下见到刘钦。
刘钦像是一夜没睡,身上衣服沾着露水,面前一壶茶、一碟干果,听见声音向他瞧来。陆宁远顿住脚,也朝他看去,忘了向他行礼,沉默着并不说话。
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刘钦见到他后,露出几分惊讶之色,起身朝他走来。
陆宁远看着他走近,每走一步,便觉身上被挖去一块,痛苦难当。他知道刘钦一定听说了自己去刘缵府上拜访的事,隐约能猜出他心里想的什么,甚至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熹微的晨光照在刘钦身上,在地上石板投下暗淡的影子,每走近一步,那影子便愈发变成刘缵的模样。他们是兄弟,身高面貌,本来就有五六分的相似。
刘钦走到他面前来。陆宁远右脚动动,在那一刻想要后退,好让这影子还有最后一点自己期待着的、幻想着的、从年少时候就那样喜爱着的样子。
但他没有退。朝他走来的是刘钦,是刘钦啊,他发着怔,不仅没退,更不由他自主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就与刘钦站在了一处。
刘钦开口。陆宁远喉结一滚,猛地抿起了嘴,随后就见一把没开刃的刀递到面前。
刘钦道:“这些天里总见你练左手刀,我拿右手,咱们两个比比看。”
第78章
陆宁远低一低头,见刘钦左右手各攥了一把没开刃的刀,这才知道他不是玩笑,是当真要和自己比试,愣了愣,没接这刀,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不和……殿下比试。”
他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喉咙像是被烧热的烙铁烫过,疼得缩成一线。
他吞了几下唾沫,见刘钦与自己站得很近,忽然有点不敢看他,错了错眼,盯着他的肩膀。刘钦没有换下外出时穿的衣服,领口处有几条淡淡的纹章,肩头似乎沾了露水,显得湿漉漉的。
“怎么?”刘钦笑道:“你怕失手伤了我么?”
陆宁远开口,这次没发出声音,又吞咽几下,才嘶声道:“不,我从没想过……和你打架。”
刘钦盯着他瞧。陆宁远因为错开了眼,看不见他的眼神,却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好像两只尖利的钉子,一寸一寸往他身体中凿。
那阵脱力感又攫住了他,好像一瞬间抽干他全身的力气。忽然间,他想起了过江的甲板上,刘钦对他说的那一番话。雨急云飞,长风鼓荡,江水拍船,刘钦对着长天江水起誓,此志一生不改。
他太想要相信了。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垂着的头,看向刘钦面孔,这次忍耐着没有移开眼。
刘钦也看着他,握刀的手腕一翻,刀尖朝上,“也许在什么时候,咱们两个已经交过手了呢。”
天外一道惊雷落在院子里面,那声响简直震彻天地,陆宁远两耳轰地一响,人跟着向下跌去。草草回神,却发觉自己还站在原地,只是打了个晃。胸口当中嗡嗡直震,他急喘一口气,似乎又定了定神,但觉朝着刘钦的这一面,像是忽然被滚烫的开水泼过,恍惚间一张面皮几乎都挂不在脸上,销蚀得露出里面的肉,脊背处却嗤嗤地冒着寒气。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副什么神情,也不知道从自己喉咙里面发出的是什么声音,甚至一时都未及想到该收摄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只听得不知什么地方,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不……不是……不……”
刘钦面色微变。然后陆宁远就瞧见,在这双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睛翻然一变,在那里面,狐疑的、审视的、甚至忌惮的、尖利地痛恨着的微光闪了一闪——刘钦是恨着他的,就和初见时一样。
结束了。半个他已经神魂俱灭,剩下的半个却冷冰冰地想,都结束了。搞砸了,他彻底地失去刘钦了。他抓在手里的那道缥缈的影子,才刚刚涂抹上一笔、两笔颜色,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它的眉目,就永远的失去它了。
而他心中烧着的那一簇火苗,多少烈风不曾扯灭,多少骤雨不曾浇熄,曾经照彻过死亡的漫漫长夜,穿过两世冰冷的风尘,他以为会永远永远烧着的火——现在滚滚怒涛已耸立起千丈的浪头,马上就要朝它拍下。没有希望了。
他已发下誓言,不会再效命于旁人,既然起誓,就不会再改,而刘钦却不会再信他了。或许还会再用他,但那不一样,他清楚,只要少了一点,这一世他也注定不会成功。
他还不曾拥有过,却又要重蹈曾经的覆辙,他一时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更让自己痛苦。只有木然地站在那里,一晃也不再晃,好像把自己站成了一截扎进地里的木头。
一声接一声的落雷声息了,两耳忽然半点声音也没有,他终于在怔然中醒来,忽地把零散散心肝一拢,打定主意,无论接下来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全部接受。
在这寂静当中,刘钦淡淡道:“你忘了,咱们两个小时候就打过架了。”
他神色如常,声音好像也十分轻松。陆宁远愕然朝他双眼看去,这一次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刘钦又一次把刀递过来,刚才一直挂着的微笑收了,恢复了平日的神态,“别推脱了,来过几招。”
陆宁远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木呆呆接过刀。
刘钦向后几步,同他拉开距离,“你神思不属,我要是先手,怕你事后说我占你便宜——你先出招!”
陆宁远又呆了好一阵,才渐渐理解了他的话。他刚才说的便是实情,除了最后那一次外,他从没想过与刘钦动手,一点也没有,上一世不想,这一世更加不想。但这会儿颠颠倒倒,刘钦怎么说,他便下意识地怎么做了,左手握刀,向前两步抢去,一声不出,横刀在刘钦身上轻轻一挑。
刘钦自然轻松接住。他瞧陆宁远的架势,就知道他心不在焉,这会儿进招未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却也丝毫不手软,把刀打横里一抹,便把陆宁远的刀拨得偏了,旋即反手朝他一挥,就打在他身上,嗤地一声闷响。
刀没开刃,但也是精钢铸的好刀,势大力沉,陆宁远吃痛,下意识哼了一声,听见自己声音,才又有几分回神。而旁边,刘钦的下一刀已经挥来。
刚才刘钦打中他后,钢刀挥落下去,在半空中猛一收势,左手在右腕上一挡,一翻手腕转了刃反手推回,瞬息间便自下而上地又挑过来。虽然力道不如上一击,但前一刀是往胸口落下,这一刀却是直奔头颈,要是击实了,怕是要把他下颌打碎。
陆宁远一瞬间收摄了心神,凭着本能猛一仰头,脚下跟着退后,将这刀避了过去。
他因为与人对敌时往往要抓住机会反击,多年来养成了习惯,后退时仅退半步,只堪堪错过这一刀,却不拉开距离,以免对方出招后露出破绽,自己却追击不及。但这样一来,距离就需把控得格外精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