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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 第36章

前面几个官兵马上回来,为首的那个抢上前低头一看,神情蓦地变了,蹲下去,手指在上面捻了捻,马上就捻下一块,看来血迹还很新鲜。他站起来,噌的一声拔出刀架在老赵脖子上,“你敢骗我?血迹哪来的?”

他一拔刀,旁边的几个官兵也纷纷抽刀,别处士兵听见响动,聚集过来,一时都围在这家门口。

老赵几乎站不住,哆哆嗦嗦地勉强道:“不、不敢骗您……血,哪有血,啊,这,这是、这是……”

让刀架在脖子上,他登时没了胆量,刚才的伶俐劲儿也再瞧不见,磕磕巴巴说不出来个一二三。

官兵瞧见,更加确信,命人又搜了第三遍,却还是没搜出来。但这次他就没那么容易走了,也不管好信儿的村民一圈圈围上来,几百双眼睛都盯着这里,当众把老赵衣服扒光,脱得赤条条的,在他全身检查一遍,半道伤口都没见着。

老赵拿手挡着屁股,黄黑色的大汗沿着脊沟一束束在背上流,打了好一阵哆嗦,忽然不抖了,把手一拿,硬声道:“你管哪来的?鸡磕的,羊摔的,耗子在门槛上撞死了,反正没见着生人,奶奶的,说没见着,就没见着!”

地窖下面,翟广在心里暗道一声:糟了。

官兵大怒,更加确信他见过翟广,翟广即便没躲在他家,也必定曾经来过,可他竟敢隐瞒不报,还向自己挑衅,一时怒极,更要杀鸡给猴看,当即让手下兵士全冲进来,上下乱翻一通,当着他面把他家里瓶瓶罐罐能拿起来的都在地上摔碎了砸烂了,一时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老赵瞧着家里最值钱的家当,当初爹妈为了给他娶媳妇,特意花大价钱打的大铁锅也让人给搬出来,使劲砸在院子里,一下没碎,两下没碎,三下没碎,一个兵士把锅高高举过头顶,狠命往地上一砸,第四下终于破个大洞,他只觉一颗心让人像抹布似的两头一拧,忽然跌坐在地,嚎啕起来。

“说没有就没有,你们咋这么欺负人!”

官兵冷笑,“嘴倒挺硬,看你硬到什么时候!”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他没穿衣服,这下马上就见了血,皮肉绽开,就像身上咧开张嘴。

他惨叫一声,紧跟着第二鞭、第三鞭嗤嗤落下,他又叫了几声,强忍着不再叫了,死咬着牙,身子被抽得一撅一撅的,但到底一声都不再吭,只扭头回看着官兵头子。

围观的乡亲们有的错开了眼,有的怒瞪着那个头目,但被兵士挡在外面,想靠靠不过来。有人大声骂起来,被官兵一块绑了,和老赵并排按在一处,一起吃起鞭子,看有没有人顶不住率先松口。一时惨叫满院,此起彼伏,惊得各家的狗都一齐狂吠起来。

最外面的百姓骂也不敢骂了,只沉默着恨恨盯着他们,先前不敢瞧的人也转回眼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几百双眼睛腾着热气,在人群中间,却是长鞭错落,咻咻有声。

地窖里看不见外面,却能听见声音,刘钦但觉鞭子是抽在自己身上,一张面孔火辣辣的,又是恼恨,又是羞愧。再听一旁,翟广的喘气声愈发粗重,已经几乎像牛一样。

刘钦心想:他怕是忍不住要冲出去了。我怎么办?当下虽觉前路莫测,贸然出去,未必能全身而退,却也不去想他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把心一横,右手又一次按上了刀。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爷,爷,这是饿什么……”

就瞧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颤巍巍出来,几个官兵互相使个眼色。他们刚才搜家时就瞧见了她,还把她推到床边,掀起身下床褥也搜了一搜,知道她又痴又聋,也不理会。老太太却撇着腿挪上来,蹭到老赵边上,半哈着腰抱在他身上,急道:“打我儿做呆……不打!”

她满口缺牙,说话漏风,说出来的话旁人都听不懂,但看她姿势,也能多少猜出个七七八八。官兵头子挥挥手,旁边就来人扯她,她不肯走,两手死拽着老赵,把他两边胳膊上的皮都揪了起来。

她年迈力气小,僵持不一会儿,到底还是被扯开,但挣扎着不肯走,挥动两手,吚吚呜呜地又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嘴边上就淌出血道。

老赵一看,两眼一时赤红了,扑腾着就要起来,就像刚甩在岸上的鱼,两个人压不住他。他大吼道:“你打我娘!”

扯老太太的官兵才二十岁,刚刚从军不久,生嫩得狠,闻言忙松开两手,急道:“我没有!我就拉她两下!”

老赵一个发狠,猛地挣开,光着身子扑到他娘身上,“娘,你咋了!”

老太太抹了把下巴,看见血,抹在袖子上,往旁边地上唾了几口。老赵又问:娘,你咋了?

老太太偏过一只耳朵朝向他,大声问:“啊?”

老赵心觉奇怪,不知道娘的耳朵什么时候坏了,提高了嗓门又问一遍。老太太这才听清,指着门槛,拿只剩下三颗牙的嘴含糊说道:“今昂……撵一,卡哎这槛……上,歪断颗牙!”

老赵一愣,大声重复一遍:“啊,你说你今晌午撵咱家鸡的时候,摔在门槛上,掉了一颗牙!”

老太太点点头,“呸”的一声,又唾出一口血痰,不偏不倚,正落在官兵头子的马靴上,吚呜着又说一句。这次围在外面的,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她说:“这鸡不下蛋,宰了算了!”

第55章

后来那伙官兵没搜到翟广,悻悻地走了,走之前狠狠警告了他们一番,扬言过一阵还会回来,那只不下蛋的鸡,也捎带手拿走了。

等人走后,老赵把村民们赶开,不让他们看见自家地道挖在哪里,从地上捡起衣服裤子,拍掉了土,一件件穿在身上,又等了好一阵子,见确实没事了,才打开地窖门,让翟广他们出来。

他家小,招待不下那么多人,先前那个年纪大点的村民就把翟广带去了自己家。

他说前一阵子村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上一个里正吓得害病死了,县里又没顾上他们,没定下新的里正,现在村里的事暂时都是他来代管,村里人都叫他老村长,翟广要不介意,也这么叫他就行。

原本被老赵挥散的村民本来就都没走远,纷纷跟去他家,围在一起痛骂刚才那队官兵。

刚才骂人犯忌讳,现在却不犯,他们便七嘴八舌地扯呼开,用的农村土话,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刘钦连一小半都听不懂,却也知道他们是在骂人,只在一旁恨恨地闷坐着,一言不发。

翟广任他们发泄了一阵,摇摇头打断了,动情道:“今日乡亲们的恩情,翟广一生也不敢忘,等以后脱困了,我一定还会回来,就是自己回不来时,也想法让别人过来,一定报答于乡亲们。”

老村长“哎”了一声,声响极重,像是叹气,又像是还在骂人,“不瞒你说,我儿子当初也被官兵抓走,是托了你翟大哥的福,才被解救回来,不然不知道现在在哪条沟里呢!当初你把他救回来,我和他说,你前面当啷个东西,那不是摆设,咱做人得有志气。他说爹,我知道你意思。当晚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去追你。你问问他们,多少人都是,不是就我一家。”

另一个接口道:“咱们都有儿子、兄弟在你那里,知道你从来不骚扰咱们,不抢我们的,也不吃我们的,专和官兵对着干。官兵什么样,咱们心里都门清,你打他们,便是好人,咱都看着呢。更别说你对咱们这样好,咱们就也盼着你好,没什么说的。”

“翟大哥,你就放心养伤,官兵们去一次,十天半月不会再回来,尤其咱村里还这么穷,他搭眼都不想搭上一眼,刚撂话说马上还要回来,那是吃灯草灰,放轻巧屁呢,你听他扒瞎!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们在村口给你盯着,一有人来就给你报信!你就安心待在咱这里,把身体养得棒棒的,然后再出去做大事!”

“是啊。等你出去之后,见着咱家狗蛋,让他往家里捎句话报个平安。要是万一……就是人没了,也带个信儿回来,省的我和他娘终日里牵肠挂肚的。”

翟广喉咙里像灌了铅,想到上一战中不知死了多少人,更觉心头沉甸甸的,在心里暗暗后悔,不该走投无路就什么也不顾了,上了那样一个大当,转回脸瞧了刘钦一眼。

刚才在地窖里面,官兵还没进来的那片刻,窖里又黑又静,让他想起了前两天的事。那时候刘钦让人往身上抽了鞭子,自己便把他当成了小卒,自起事以来,他从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本心,当下便起了恻隐,之所以飞马直取那鞭挞士卒的长官,除去出奇制胜之外,也有几分看不过眼、想要搭救之意。

但是在地窖当中一想,身旁这个年轻人绝不像是个寻常小卒,他被鞭子抽打,兴许便是在自己跟前使的障眼法,想借此祸水东引,保全自己而已。

他猜到此处,丝毫不觉着奇怪,与雍军打交道了大半年,这些官老爷的做派,他已再清楚不过。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刘钦为什么始终待在他身边不走,关键时刻还救他性命?

他猜不出来,也就不去猜了,想自己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身上也没什么好让人图的,况且就是战败以前,自己那点家当怕也不够瞧,毕竟他与雍军交手那么多次,还没见过谁出个门要找三个替身的——

当时时机仓促,他没来得及注意,刚才在地窖里一寻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三辆马车里的人,都和身边这个年轻人长得有几分相似,恐怕都是拿来给他打马虎眼的。

他与人寒暄片刻,当下便觉着不支,让旁人瞧出来,村民们知道他伤重,把先前拿走的吃食又给他送回来,就纷纷散去。老村长的儿子原本住的那间房现今空了出来,他和婆娘打扫了一阵子,便把翟广请了进去,刘钦也跟在后面进去。

半躺在土炕上,翟广看刘钦吃村民送来的东西正吃得欢实,心里想:他跟着我,遮莫是要混口食吃?又想:我们吃的东西,他倒也能下得去口。

其实刘钦岂止是对这个能下口,上辈子流亡时候,还有前年让人围困断粮那阵,比这难下口的还不知吃了多少,见眼下有机会能填饱肚子,而明日还不知道又有什么变故,便一气吃了个八九分饱。

翟广吃得快,吃完就盯着他瞧,瞧着瞧着,又想起自己小弟。刘钦让人众星捧月着长大,哪里在意他那一道目光,坐在那里八风不动。

等他吃完,歇了一阵,用汲来的凉井水洗过了脸,要上床时,起了念头,就想打盆热水洗一洗脚。无论是先前在夏营还是战时,他这习惯都没中断过,这会儿明知道要热水对这户人家恐怕颇有些麻烦,可是忍了又忍,到底还是难以就这么上床,起身推开门出去了。

老村长夫妇还没睡,正收拾着先前村民们来时他们为着招待拿出的碗碟,听他说了来意,忙不迭应下了,把手头的活计放下了,便去厨房点柴生火。两人一个扔柴,一个奋力鼓着风箱,厨房里瞬间漫起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刘钦猜到麻烦,却不知道自己要点热水,竟然这么地大费周章,一时心里有了些悔意,没法中途喊停,便迈步进去,准备自己上手,“我来吧。”

“哪能让……咳咳,你来,你出去吧,翟小弟,一会儿热水就好!”

灶台里渐渐起了火,烟也就小了,一个人就足能支应。刘钦没出去,但也没再往里走,倚在门边看了一阵。村长婆娘又出来收拾屋,老村长留在厨房里问:“翟小弟,你要多少热水?多热?”

“这些就够了,”刘钦答:“摸着刚刚好不烫手就行。”

老村长殷勤地为他烧好了热水,递给他,问:“我给你送进屋去吧?”刘钦连道不用,知道他对自己客气,是因为翟广,而不是为了他,便自己接过来回到屋里。

回来时翟广还没睡,闻声转头向他瞧来一眼。刘钦知道这屋里墙板薄,刚才外面的动静他在屋里也能听见,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支使人费劲烧了热水是要洗脚,未免太让人瞧不起,想了一想,把热水放在一边,对翟广道:“你身上伤口还没处理过,好好擦一擦,免得更严重。”

翟广一时愣住,没想到他烧热水是为了自己,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刘钦没理会,拿了洗脸的布巾过来,趁着盆里水正干净,先自己褪去了衣服,在伤口边沿擦拭一番。

他先前中箭,虽然马上就将箭镞拔出,但伤口不算浅,这几天又没敷药,天气又热,看着已不大好了,其余几处鞭伤倒是只看着长得吓人,其实很浅,只堪堪擦破了皮。他忍痛擦拭干净,在热水里洗洗布巾,递给翟广,“你自己擦吧。”

八月的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他便也不急着穿回上衣,赤着脊背,纤薄的肌肉显出隐约的轮廓,让屋里仅有的一盏油灯一照,荧荧的像是一尊玉像。

大官子侄,都是这样的么?翟广从他手里接过布巾,心里糊涂了一阵,只觉这东西有几分烫手。他打铁出身,从小就少不了和火打交道,就是伸手进火里抓东西的傻事,情急之下他也做过,可现在却被这块小玩意烫了下手,鸟啄一般,嗖嗖地疼了一下。

他把布巾放在腿上,急匆匆扒了衣服,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擦在伤口上,倒吸了一口气。那边,刘钦已晾干了身体,摸起衣服穿上了。

翟广背后也有伤,自己够不着,费劲试了几下,见刘钦在一旁没有搭手的意思,便道:“小弟,劳烦你帮我擦擦背。”

刘钦倒是也没拒绝,闻言当真上前来,给他把背上的伤口擦了擦。热水浸过的布巾碰在背上,翟广打了个哆嗦,倒不是因为疼,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攥成了拳头。他没转头,看着窗户外面问:“小弟,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刘钦这次没装听不见,给他把后背擦干净,布巾扔在水里,想了想,认真答:“我的真名不方便直言相告,要是用随便一个名字糊弄你,你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但这样就没意思了。你是爽快人,我也不拿假的诓你。我小名雀儿奴,以后没人时,你叫我雀儿哥就是。”

他自恃身份,小名没对几个人说过,除去父母和少数几个人外,也不许别人这么叫自己,今日对翟广说出来,其实已足见心里对他有了几分郑重,不把他当寻常人看待。

翟广不知,但听他毕竟松了松口,也觉他出言磊落,并不怪罪他并不把真名相告,于是应了声,叫他道:“知道了,小雀儿。”

刘钦纠正,“是雀儿哥。”

翟广好笑,“你年纪这么小,该当叫我一声‘哥’才是,哪有我反过来叫你的道理?”

刘钦让他噎了一下。当着别人的面,他是太子,从来说什么是什么,别人哪问过什么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倒也不是没有例外。

多少年前,他年纪还小,和陆宁远刚熟起来的时候,陆宁远听刘缵叫他小雀儿,就也怯生生地跟着叫。刘钦让父母和几个哥哥这么叫也就算了,从别人口中听见,老大不乐意,心想你算老几,就让陆宁远改口叫他“雀儿哥”。

陆宁远那时名叫陆讷,大多数时候也都讷讷的,但有时偏偏话多,这次就赶上话多的时候,听他说完,竟然反驳了一句,“我比你大上两岁的。”

刘钦上下扫他一眼,用一句“你没我高”,就堵了陆宁远的嘴。陆宁远性子又乖觉和柔,从不争强,果然下一次时就改了口。

刘钦在几个兄弟间排行最小,他随口说的称呼其实没有别人叫,那会儿听陆宁远一声声“雀儿哥”、“雀儿哥”地叫,别提有多心花怒放了。如今想占翟广便宜,却没占成,在心里暗暗骂他,自己是太子,让他叫一声雀儿哥怕是也抬举了他,但下一刻便想到了今天的事,那一点念头便沉甸甸落在地上。

他是太子,又怎样了?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他松了口,脱了鞋正要上床,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却也没太在意。正要挨上枕头时,翟广却霍然站起,跑到窗边侧耳听了一阵,随后努起嘴,也发出了几道类似的鸟叫声。

两边远远应和了一阵,翟广回身穿起衣服,“兄弟们找来了。小雀儿,你同我走一段么?”

刘钦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便不急着同他分开,却也不当即应下,反而笑了一笑,“我有官身。”意思是落在他的人手里,这些人未必对他客气。

翟广道:“你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了,倒也没说。“我跟他们打好招呼,没人能欺了你去。”

“那好。”刘钦站起来,也不婆妈。他当真好奇,上一世让朝廷头疼不已的那帮“流寇”,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56章

刘钦跟着翟广辞别了村民,连夜出了村子,果然在村口便遇见了等候在外的一支人马,打着零零散散的火把,映照出一簇簇的人头。

刘钦身在军旅两年之久,耳濡目染之下毕竟学到不少,从前可能看不出来,这会儿虽然在黑夜当中,一打眼也就估计出人数当在五百上下。再仔细看时,许多人都负了伤,看来先前那一战当真让这伙人元气大伤。

可是等他和翟广走出村口的功夫,除去最前面几个亲信之外,身后的士兵只是略微往前挪了挪脚,没人出声喧哗,更没人胡乱跑上来,只拿眼睛看着他们两个,足见军纪尚好。

翟广走在前面,军阵前的几个亲信模样的人快步迎上来,其中一个把他抱住了,在他身上拍了好几下,“大哥,你没事就好!可急死我们了!”

翟广笑道:“怕什么!咱好比是染房铺里的捶布石,经了多少大棒槌!还能让老邹稀里糊涂就害了性命去?不过这次倒多亏了这小弟,不然我倒真是不好脱身。小弟,来,我带你认一认人。”

他转回身,招呼刘钦过来,然后就像过年时给家里晚辈介绍亲戚一样,一一介绍开来,“这个是景山,我的结拜兄弟,你叫他景二哥就行。”

交战时刘钦见他作战勇猛,就对他印象颇深,加之对景山这名字也不陌生,当着别人还曾冒充过他的手下,只是这会儿才把人和名字对上,闻言也不端着架子,乖顺叫道:“景二哥。”心里却想:我亲二哥死得早,十来岁便夭了,这么叫你,也不知折不折寿。

翟广十分高兴,又拉住另外一人,“这个是宋鸿羽,可是我们乡里这十来年出的唯一一个秀才,学问大着!他年纪比你大,你叫他老宋吧。”

刘钦微笑一下,对宋鸿羽拱了拱手。新科状元年年都要给他奉酒,一个考不上去的秀才,学问又大到哪去了?暗地里并不把他放在心上,面上却不显,没叫他“老宋”,叫了他声“宋大哥”。

他自来是能屈能伸,既然在夏营当中能对呼延震伏低做小,到了翟广营里,自然也守那所谓“道上”的规矩,知道自己年纪最小,又是初来乍到,对人便一团和气。

借着火把投下的光,宋鸿羽多瞧了他两眼,忽然认出他来,记得他是官兵的人,猛地神情一变,飞快寻思着:他明明是官兵,却要和我们同行,存着什么心?翟大哥认没认出他来?按说他也是个精细人,难道是将计就计,故作不知?

当下和颜悦色地应了刘钦,同他简单寒暄几句,等翟广一一介绍完毕,人马稍事休息便开拔后,找了个没人的时机,偷偷在翟广耳边问:“翟大哥,你知道你带进来的是什么人么?”

翟广答:“官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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