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金瓯重圆》作者:一只小蜗牛
标签: 强强、正剧、剧情、重生、HE、主攻、宫廷
简介:
刘钦欲夺大位不成,谋泄被杀,一朝回到从前,若不复仇复位,何必再世为人?
这是他那时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举目四顾,江山半壁,国势倾危,怎能不振荡起满腔热血?风雨如磐,社稷将坠,难道这一次还要再囿于门户私斗,囫囵一世,无所作为?
不,决不这样。
他终于是一只大鸟,延颈协翼,一飞冲天,飙发电举,扬波凌云。于是一时多少风云际会,多少龙虎交从,多少人将梦想系在他尾羽之上,同他鹰扬搏击,排空破浪,血洒平芜。终于回天挽日,净扫妖氛,复三千里地疆土,补二百年间金瓯!
浊浪不息,大风不止,在他张开的羽翼之上,还载负着一个他的爱人,一个几次将他从疾风恶浪中救起,无论他是鸿鹄还是上一世的小小燕雀,都那样深深爱着他的——
一个曾亲手杀死他的人。
中兴之主x纯爱(的)战神
——
卷地风抟击万里,高天月动下三边。
竹帛勋烈何足贵,再补金瓯寸寸圆。
第1章
“喂!起来了!”
一道粗暴的呼喝声在头顶响起,身上传来闷痛,刘钦皱一皱眉,睁开眼睛,面前一个长方脸、高颧骨、小眼睛的粗壮汉子,正从他身前走过,手里的鞭子“噼啪”一声,落在他旁边两人身上。
“快起,快起!”
“葛逻禄蛮子……”刘钦在刚刚醒来的昏沉中喃喃着,忽然想到什么,猛然睁大了眼睛,身子一挺,翻身坐起,抬手抓向左胸,却觉手腕一痛,像被什么扯着,低头看去,一根两指粗的麻绳正拴在腕上,一左一右向两边延伸出去。
循着绳子往旁边看,一个粗麻衣服、面色蜡黄的瘦小汉子被他扯得踉跄一下,正大睁着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并起的两手正被同一根绳子同他绑在一起。
再往远了一瞧,绳子上还串了几十个人。刚才那个葛逻禄的军官正拿鞭子挨个抽过去,鞭梢落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就像从冬眠中醒来的动物般茫然坐起,木讷讷的,甚至又被抽在身上时,也没人知道躲上一躲。
刘钦愕然低头,但见胸前挂着一件破衣,只是堪堪蔽体。可是胸口当中,一颗心脏分明正勃勃跳动,血液在腔子中流。
他难道没有死吗?
被那样一杆长枪直贯胸口,竟然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不,不是……
“他娘的猪猡,快起!不起抽死你们!”
拴在手腕上的绳子忽地向上扯动,扯得刘钦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回过神便见左右的人全都慢吞吞站了起来,绳子被抻得直了,他只得也跟着站起,可随后又是一个踉跄,才发觉脚上同样拴着绳子,两脚只能勉强分开。
他因为站起得稍慢,引起了那个蛮族军官的注意,但见他蹬着大步走上前来,怒目圆睁,握着鞭子扬起了手。刘钦下意识偏头躲了一躲,鞭子却没落下,那人看来只是吓唬他一下,随后再懒得理会他,驱赶着这群人向前赶路去了。
刘钦看着他的背影,紧抿着嘴,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不是没有死,他是回到了八年前,刚刚落在葛逻禄人手里的时候!
人群动起来。长长的绳子拴着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雍国百姓,像是一条饱食的蛇,迤逦着向前攀行。刘钦踩着鞋底掉得只剩一半的鞋子,缓缓走在其中,一颗心咚咚直跳,久久不能平息。
那是永平十一年,盘踞草原的葛逻禄人悍然破关南下,蹈涉中原,荼毒天下。他父皇刘崇畏其如虎,见势不对,早早弃都城长安仓皇南渡,不敢稍加抵抗。如此不出一年,北方半壁江山便告易主,逆虏入主长安,竟然建国号为“夏”,从此二日当空,南北并峙。此后八年时间,雍夏几经交战,雍人再没能收复故土,一直到刘钦身死那日,也不曾再见到金瓯重圆。
而现在正是夏人南下的第一年,所窃据处不过山陕诸城,淮河以北尚有多地仍在交战。大局未定,中原鹿肥,若能在此时有所振作,未必不能回天挽日,重整乾坤。可是……
“都进去,快进!磨蹭什么?”
葛逻禄军官的叱骂声还在继续,刘钦抬头就看到一座熟悉的营垒。森严的卫兵、修建整齐的木栅之后高高立着一支旗杆,一面“夏”字大旗被北风扯动,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大旗下面摆着一把椅子,一个身材魁梧,脸颊却很瘦削的葛逻禄男人斜倚在里面,翘起一条腿,沾了黄土的马靴尖朝他们上下点了两下,懒洋洋地问:“出去几天,就带回来这几十头羊?”
刘钦心口一紧,像被什么捏住,前世的疼痛忽然席卷而来遍布全身,让他忍不住绷紧了从头到脚的肌肉,明知是错觉,却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格格战栗。
呼延震!
又是落在他的手上!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强烈,引得对方若有所感,一双碧绿的眼睛朝他转来,像是野坟堆上的鬼火,幽幽地跳动两下。刚才那个趾高气昂的军官忽然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急匆匆赶上前去,紧弓着背,把自己降到比椅子上的人更低的高度,叽里咕噜地用葛逻禄语解释起来。
刘钦错开眼,尽力收摄心神,不去看那边。过了一阵,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便拿开了。
他已经弄明白眼下的状况了。可是他想不通,既然上天垂怜,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为何不索性送佛送到西,偏偏让他重生在这个时候?
他身为雍国太子,上辈子也随朝廷南渡,谁知路上先后遭遇民变、兵变,又遭夏人袭扰,兵荒马乱之下不慎与大军失散,就此流落江北,数月之间,苦楚备尝,几度死里逃生,谁知还是没能逃脱厄运,到底落在夏人手里。
此后整整五年的岁月,他都在夏营当中蹉跎,而南面的雍国朝廷早已是天翻地覆。数年之间,风云变幻,雍夏一纸和约签订,彼此划江为界,他父皇刘崇被迫退位,储君既陷于北方,而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皇位落在他大哥刘缵手里,就此建立新朝,更张乾络。
而等他终于被放归回来,已从一人之下的储贰之君变成了个不尴不尬的废太子,加以在夏营受刑多年,早落下残疾,连眼睛也半瞎了,以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属于他的位置,从前对他百般讨好尊崇的大臣,也纷纷作鸟兽散,再见不着一个。如今竟是要再重演一遍么?
“这才是第一批,总共三千来头呢,都在后面。千户说咱们立功最大,这次只给咱们挑,不给别营。”
那军官深深弯着腰,声音既谄媚,又带几分傲然。一旁,呼延震点点头,神情终于带上了几分满意,从腰间解下一柄匕首,一面拿在手里随意把玩着,一面扬扬下巴,“牵到俺跟前过一遍。”
闻言,军官连忙牵着绳子一头,把人带到呼延震面前。这一根绳子上拴着的三十三人,就像打了鼻环的牛,被驱赶着走上前去,浑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他们听不懂葛逻禄语。
“女的把年轻的留下,丑的老的都杀了,男的长得壮的留下,太瘦的杀了。”
刘钦却能听懂。眼看着绳子一段段解开,一个个活人货物般被拣选完毕,被分头押去左右两边,只凭着呼延震的匆匆一瞥而跌进不同的命运之中,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人已被推搡到呼延震面前。那双碧绿的眼睛只在他身上一扫,随后就轻飘飘下了判决。
“太瘦,杀了!”
马上就有两只手扳在肩上,刘钦猛地绷紧了腰,站定在原地,没让他们推动,看着呼延震高声喝道:“我能识文断字,又习武艺,将军要取雍人天下,就不该杀我!”用的却是汉语。
呼延震饶有兴味,抬手止住了要带走刘钦的兵卒,把匕首别在腰间,朝着他走过来。
刘钦胸口起伏着,紧紧盯着他的两眼。他知道呼延震在雍国地界征战一年,汉语已能听懂大半,便拿这一句话先牵绊住他,能否脱险还在未定之天。这当口一旦稍露畏缩之意,让呼延震失了兴趣,马上仍要身首异处,于是强压下心中恨意,也不露出半分恐惧。
“你怎么知道……俺杀你?”呼延震也用汉语问。
刘钦心中一凛,暗道这虏贼果然心思机敏。
他先前流落夏营五年,葛逻禄语早已能听会说,可此事若让呼延震知道只会引其生疑,横生枝节,于是他道:“我瞧见人被带走时分成两队,一队大多青壮,一队都是老弱妇孺,定是一生一死。我与前面那老头要被带去一处,自然是要杀我。”
呼延震听完并不马上答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有一会儿,才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这套说辞,让人拿来纸笔,放在刘钦面前,“写来看看。”
刘钦手上绳子尚未被解开,只有跪伏下去,把纸铺在地上,两手一起抓住笔杆,低着头,在纸上写出“报仇雪恨”四个大字。
呼延震不识字,叫来个雍国降吏,问他这四个字作何解。那人一见之下,当即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同刘钦撇清关系,又对呼延震大表忠心。等呼延震连上露出不耐之色,眼看就要发作,他才终于想起来,拿葛逻禄语对他解释一番。
呼延震倒不生气,反而兴味更浓,摸摸下巴,转向刘钦,“你要报仇什么?”
“你可知道镇守大同的陆将军?”刘钦不答反问。
呼延震一怔,“陆元谅么?”
“不错,”刘钦点头,“他正是家父!”
呼延震神情一变,看向刘钦的眼神认真起来。
刘钦口中那陆元谅乃是雍国当初的宣大总督,曾以一己之力挡住夏人多年,在两国之间俱都威名赫赫。莫说是呼延震这般带兵打仗之人,就是个寻常百姓,去问时也大多听过他的名字。
刘钦继续道:“三年前狄……你们南下,我父奉旨为国拒敌,可是朝中那帮大臣争来斗去,自己坏了大局,却将战败的责任一股脑全都推到我父亲头上!刘崇那狗皇帝,竟然听信小人谗言,查也不查,就夺了我父亲的封号,让他进京问罪!我父亲不堪受辱,自尽了,我大哥跟着他征战多年,性情刚烈,也自尽了。”
“我父兄二人一生忠义为国,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我怎能不恨!”他说到这里,面上浮出极痛恨之色,暗暗咬起了牙,声音微微打颤,“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又怎能不报!”
他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呼延震只听懂大半,可神情已愈发肃然,与那降吏耳语片刻,转回头问:“那么你就是陆宁远了?”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刘钦像被什么猛蛰一下,面上神情几乎要挂不住,竭力控制着才没露出异样,面不改色应道:“不错!”
呼延震神情猛地一厉,箭一般的目光直射在刘钦身上,那双绿色的眼睛如同鹰隼的利爪抓住猎物,也牢牢抓着他眼中的神色。
刘钦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两眼错也不错。半晌,呼延震微微一笑,对旁边道:“把俺刚调好的弓拿来。”
士兵闻令而动,不多时就拿来一张短弓,交到刘钦手里。
刘钦两手上的绳子已被解开,接过来转动两下手腕,也不多话,左手把定弓弝,如托泰山,右手扣弦,沉肩拔背,鼓气一张,弓开有如满月,银色的箭尖不偏不倚,正对着呼延震的鼻尖。
可倏忽间,他两手一扬,响箭呼哨而去,已高高掠过呼延震的头顶,冲着他身后扎起的营帐飞去。但听“嗤”的一响,帐顶一簇红缨应声而掉,轻飘飘落在地上。
“好!”呼延震哈哈大笑,叫了声好,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愈加兴奋似的,拿葛逻禄语大声道:“是条汉子,杀了忒也可惜,要留的,要留的。”
说着,想起刘钦听不懂,又换了蹩脚的汉语对他道:“你在俺做事,等查明你,再禀告上面。陆、陆……”
他连说了几个“陆”字,旁边的雍国降吏赶紧提醒,“陆宁远。”
“对,陆宁远!”
刚才那军官这会儿早上前来,蹲在刘钦脚边殷勤地替他解着脚下的绳子。刘钦手挽着弓,长身而立,也不说话,只低头瞧着他的后脑。明明刚刚逃过一死,却也全无轻松之感,“陆宁远”这三个字含在嘴里,嚼得烂了也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肚。
要知道这被他假借名号的陆宁远不是别人,正是日后威震雍夏的淮北长城,他大哥忠心耿耿的头号鹰犬,更是最后关头那亲手杀他之人!
第2章
刘钦身着布甲,挽弓跨在马上,和呼延震并辔而立。
在他们前方已是烟尘四起,人喊马嘶,兵戈相拨,“雍”、“夏”数面大旗交相错杂,纠缠不清。不时有小股军队插入战团,交战声稍稍一挫,便重又大起,反复数次,一时血肉喷薄,不可逼视。
在他背后,夏人数营约千人之众紧紧盯着前方,如同铁铸一般,只一动不动,连绵的黑甲凝成乌云,凛凛杀气在其中翻滚、暗结,只等铁蹄一动,便要滚滚而出。
呼延震座下紫骝马已是按捺不住,打着响鼻,前蹄在地上蹬来踏去,要紧扯着缰绳才能堪堪控住马头。
他一手控马,另一手扶着腰间弯刀,一面斜眼拿余光瞥着中军营里的三角黄旗,一面半偏着头转向刘钦,对他笑道:“一会儿令下,教你也看看俺的能耐!”
刘钦勉强一笑,也不答话,只将弓从左手交到右手,弓弝上早洇出一层薄汗,被他不动声色地抹掉。
自从两个月前他假托陆宁远之名骗过呼延震逃于一死,呼延震就把他带在身边就近监视。虽然从未当着他面显露出过怀疑之色,但刘钦知道,呼延震定是在派人各处调查他的身份,想要在其中抓出破绽。
可哪那么容易让他发现?当初刘钦不选别人,而是择定陆宁远的身份为自己遮掩,并非一时起意,而是本就存着多方考虑。
一来二人年纪相近,容易假冒;二来此时陆宁远尚且名不见经传,即便刘钦有上辈子的记忆,也只知道他此时正在北方抗击夏人,并不知道他具体正在何处,凭呼延震就更是查访不出;三来陆宁远父兄冤死于他父皇之手,家破人亡,以他的身份怀恨朝廷、投降于夏人也说得过去,最易为夏人接受。
虽然刘钦每一思及这个名字就恨得切齿,却也不得不承认,形势比人强,此刻冒充陆宁远的身份于他乃是上上策。不然以他二十余年深居宫门养尊处优,无论再如何矫饰,也绝难伪装成普通百姓骗过夏人。
他上辈子就是在被俘虏后不久便引起呼延震疑心,太子身份自是不敢暴露,仓促之间他却也没想好自己该是何人,被逼问之下胡乱搪塞,反而弄巧成拙,更加引人生疑,此后数年为囚为奴,受刑受辱,皆由此始。既然又有一次重来的机会,自然不能重蹈覆辙。
可如今第一关勉强过去,眼下却又不好过——如今竟是要与雍国交战。呼延震特意将他这身处嫌疑之地的雍人带在行旅之中,名为让自己看看他的能耐,推其本意,其实还不是试探于他,要看他如何行事。
一会儿交战时自己如果不出力,绝难过这一关,可那要如何,难道当真要杀伤自己人不成?
正犹豫间,忽然,一声凄厉的号角拔地而起,不远处那面黄旗猛地挥落,呼延震精神一振,顷刻间掣刀在手,向后只匆匆一扫,也不说话,座下马已流星般飞射而出,一马当先,直冲战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