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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炮灰 第122章

但眼下,这些儿女私情都不是最要紧的,他把姜绍平放在地上,吸了吸鼻子:“你先别说话了,我给你看看伤口,等会儿我带你逃出去,我一定带你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用赤练刀割开姜绍的外衣,一般情况下,中箭之人不能立马把插入身体里的箭头取出来,若是硬扯,很可能造成内脏的损坏,最好的处理就是把暴露在身体的箭尾砍断,再让大夫把箭头取出来。

崔遗琅的处理方式很到位,但血一直止不住,让他心很慌,脱下姜绍的外衣后,他的心直接坠入冰冷的谷底。

粗略一数,姜绍的身体起码有七八个血窟窿,都在朝外汩汩流血,这真的能救回来吗?

不想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思考,崔遗琅用赤练刀把自己崭新的里衣撕成一块块布条,按住姜绍的重要经脉,简单进行止血,再用布条包扎好。

在如意为自己简单处理伤口时,姜绍心里叹气,止不住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时,他也明显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身体内部也一寸寸地冷下来。

要结束在这里吗?真是想不到,明明从小到大都盼望那顶至高无上的十二旒,但却死得如此窝囊。

刚才他们两人逃跑的途中,其实姜绍都差不多要放下自己的执念,两人做不成伴侣的话,做兄弟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也好,至少如意还能留在他身边,他也会像过去一样爱护如意,他们俩齐心协力,一定能够达成共同的夙愿,谁说兄弟的情谊会比不上夫妻感情?

但当箭雨铺天盖地袭来时,姜绍还是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护住如意,那一刻,他的大脑并没有运作思考,而是全凭本能行动,所有的野心和理智都被抛在一旁。

姜绍真切地恍然大悟:我虚伪狡猾,我怯懦残忍,但我也是真的爱他。所有人都可以唾弃这份有杂质的感情,但也不妨碍我用实际行动证明。

姜绍勉强笑道:“如意,我是爱你的。”

崔遗琅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喉咙发紧:“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再说一遍,你故意的,故意的。”

姜绍轻声道:“对,我就是故意的,如果我在这里死掉,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忘掉我。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想你多年后来到我的墓前时,用的还是下属或者兄弟的身份,那怎么行?”

他盼望的是如意的人生里深刻地留在他的痕迹,哪怕如意日后会选择和别人在一起,他都是萦绕在头顶的那个阴魂不散的鬼魂。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一点点地虚弱下来,眼神开始涣散,轻抚崔遗琅衣服上红莲的手指也无力地放下:“你快走吧,没有我这个累赘,你能逃出来,早就说过薛焯这个男人是不值得信任的,你不要信他……”

看到姜绍这个模样,崔遗琅大脑一片空白,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他慌忙地去揩姜绍脸上的血:“不,不要这样……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就做兄弟,我再也不让你为难了。”

他再也不任性了,他不想王爷死。

他把姜绍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在姜绍说出爱的那一刻,所有的炽热和感动都化作一把索命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好像什么东西被彻底剜掉一样。

崔遗琅承认自己也有阴暗面,他曾怨恨过王爷为什么要成亲,尽管他很清楚王爷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凭什么你的一厢情愿别人就要无条件接受呢?

王爷也不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完人,他也会犹豫会犯错,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可这一切的一切在死亡面前,都变得不重要了。

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后,崔遗琅把姜绍背起来,眼神决然:“王爷,我带你回江宁郡,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我们。”

“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第87章 决裂

薛焯得到卫兵的消息匆忙地赶到现场时,看到就是眼前这幅场景。

漫山遍野的火海里,崔遗琅只身迎击围住他的追兵,他的赤练刀上已经沉淀上一层厚厚的血浆,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举刀起舞,火焰泛出的热潮掀起他的衣袖,那朵赤金红莲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无论看过多少次,薛焯依旧会为崔遗琅挥刀战斗的姿态深深迷住,他瞳孔里映照出崔遗琅浴火战斗的身形,久久移不开眼,近乎痴迷。

真美啊……

解决完这一波追兵后,崔遗琅也注意到站在远处的男人。

薛焯是一个人来的,他缁色的衣服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阴森鬼魅的气息。

两人沉默地对视良久,崔遗琅把背上已经彻底陷入昏迷的姜绍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小心安放好后才站起身,他轻声问道:“陛下遇刺,是你下令让右威卫大将军前来救架,并捉拿江都王手下的人吗?”

不仅是姜绍对此次事件心生怀疑,崔遗琅熟知薛焯的行事作风,这种暗地里捅刀子的行为和他的风格不符。

他看向薛焯的眼睛,仿佛在询问一个答案。

在找到崔遗琅之前,薛焯心里还在编排该怎么对如意说明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但不知为何,看到崔遗琅这样为姜绍拼命的模样,他不想再解释。

他心里苦笑:自己果然还是被改变了,换做是过去,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讲道理的那一天,平阳侯府的二公子从来不会和人讲道理,他只会有手里的黑刀和权势压服每个让他不爽的人。

所以,薛焯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是我做的,你不可能不清楚我和姜绍的对立,我们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这次不过是导火索。你只能选择一个人,是我,还是姜绍?你的选择是什么?”

一直以来,薛焯都尽量避免让崔遗琅陷入选择的困地,但这次,他赌上一切的筹码,都想要换来一次被选择的机会。

果然,当他说出来后,崔遗琅下意识地皱眉,似乎很反感他在这种时刻谈情说爱。

薛焯朝崔遗琅伸出手,做邀请状:“你不能再逃避,不要再为那个只会伤害利用你的男人卖命,只要你站在我的身边,我能够堂堂正正地说爱你,你的理想,你的愿望,我们联手都能够实现。如果是报恩,你这些年在姜绍身边为他卖命,几次三番为他出生入死,这还不足够吗?”

不知过去多久,崔遗琅垂下眼帘,举起两把绯红的赤练刀,语气平淡:“我要带王爷离开这里,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哪怕是你也不例外。

薛焯明白他的未尽之言,也知道他已经做出选择。

他咽下嘴里的苦涩,也拔出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摆出作战的姿态,眼神猖狂:“那么,打倒我,打倒我就让你过去。”

崔遗琅轻声道:“一定要这样吗?”

对此,薛焯却只是冷笑一声,他大叫一声:“拔刀!”

“喝€€€€”

两人几乎同时出刀,朝对方冲上去,刀刃接触时发出金戈撞击的声响,尖刻刺耳。

“就这?这种程度可救不回你的王爷,输了的话,老子就挑断你的脚筋,把你关进房间里,和摩诃想怎么玩你就这么玩你,哈哈哈!”

薛焯一边出刀,一边肆意疯狂地大笑,他下手丝毫不留情,刀法威风凛凛,仿佛眼前的少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情人,而是他此时最大的仇敌。

他是个输完一切筹码的赌徒,疯狂和肆意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绝望的本质。

在这种激烈的攻势下,崔遗琅节节败退,两个人的刀割破彼此的皮肤,每个人身上都鲜血淋漓。

疼痛让崔遗琅挥刀的动作产生迟缓,但薛焯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异样,同他说的那样,他的痛觉神经有迟缓,没有触及要害的伤口不会让他的身体感受到疼痛。

“当€€€€”

再一次用刀身挡住劈过来的刀风时,崔遗琅转守为攻,迎着那抹刺眼得刀光,用力向前刺去。

“噗呲€€€€”

两人的刀同时贯穿对方的身体,同他们在桃源村见面的那天一样。

血腥和情欲构成他们相处时的主题,不够温情,但也酣畅淋漓。

薛焯的手放开捅进崔遗琅身体的黑刀,转而捧起那张紧绷的小脸,在对方惊诧又愤怒的眼神里,狠狠地吻住他。

不,这完全算不上是吻,崔遗琅感觉自己的嘴唇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身前有一只凶狠的野兽在用带倒刺的舌头舔舐他,用锋利的牙齿撕咬他,浓重的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他的下唇被咬破了,血水一点点地流在他的下巴上。

被长刀串在一起的身体无法分开,崔遗琅狠下心转动刀柄,插入薛焯身体里的赤练刀慢慢旋转刀身,耳边血肉和内脏被绞动的令人牙酸声音,薛焯的喉咙里也发出疼痛的闷哼声,但覆在自己唇上的牙齿和嘴唇却怎么也舍不得挪开。

崔遗琅只能照单全收这个热烈奔放的狂吻,肺中的氧气一点点地消耗殆尽,濒临死亡的惶恐和亲吻带来的强烈欢愉占据他的大脑,几乎无法再思考。

这个带有浓烈血腥味的狂吻结束后,薛焯掐住崔遗琅的脸,两人几乎是脸贴脸靠在一起的,他强忍住腹部的疼痛,恨声道:“崔遗琅你记住,要么你彻底杀掉我,否则你最好跑远一点,只要你不死,只要我不死,下次见面我绝对会把你带回去关起来。”

我会像阴魂不散的厉鬼一样死死地缠住你,把你拖进我一片黑暗的人生中。

他眼眶猩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疯狂和恨意从他瞳孔里四散迸发,崔遗琅被这种强烈的感情震撼住。

言罢,失血带来的晕眩占据薛焯的大脑,迟来的剧烈疼痛瞬间抽空他四肢的所有力气,他控制不住地往后仰,精悍的身体轰然倒在地上。

崔遗琅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嘀嗒€€€€嘀嗒€€€€”

天空开始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浇灭了猎宫的火场,所有的杀戮和暴虐都停歇下来。

冰冷的雨水唤醒崔遗琅的理智,他提起刀脚步虚浮地走上前,把直立插在地面上的赤练刀拔出来,薛焯的刀贯穿了他的身体,那把黑刀还插在他的体内,刀刃从后背没入他的身体,又从前胸透出来。

他手指颤抖地握住黑刀的刀鞘,只是往外挪动一寸就疼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这种疼痛就像是在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割一刀,甚至是用刀刃慢慢地磨。

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后,崔遗琅握住刀柄,心一横,干脆利落地把黑刀拔出来,鲜血像喷涌的泉水一样冲出来。

“呃啊€€€€”

崔遗琅顿时浑身脱力地单膝跪倒在地,勉强用赤练刀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脸色苍白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薛焯倒下来的身体,对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咬牙站起来,踉跄地走上前,举起手里的刀,对准薛焯的身体。

不能让这个男人活下来。

赤练刀的刀尖已经抵住薛焯的喉咙,可接下来崔遗琅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我是来给你过十八岁生辰的呀,姜绍不陪你,我来陪你。”

“你叫如意,那这只食铁兽叫吉祥正好。你说你没有俸禄养它?呵呵,没关系的,我帮你养就是,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望它,哎,你说这样它像不像是我和你的儿子?不对,应该是女儿哦。”

“这世间的权力交替是个看不到尽头的无尽轮回,赫赫爵禄、朱轮华毂,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看破这一点后,我对人间没什么留恋,只是噩噩浑浑地苟活于世,等待一个人来结束我的生命。但在遇到你之后,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正地活着的。”

“想不想驯服一个无恶不作的暴徒?”

……

嘀嗒的雨水敲击山间的青石板路,如同崔遗琅潮起潮落的心绪。

崔遗琅移开刀尖,把赤练刀收回漆黑的刀鞘里,吃力地把姜绍的身体背在背上,甚至不想回头再多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

又或者说,是不敢。

在他背着姜绍踉跄地离开后,薛焯的眼皮抖动了一下,劈头盖脸的雨点打在他额头的伤口长,淌过眼皮,再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骨一滴一滴地滑落,到底是雨水,还是掺杂他血的泪水?

这场用性命为筹码的赌局,他到底是赢家还是输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快点,快点。”

马蹄声如滚滚的狂雷回荡在雨后的山间,铁骑兵的高头大马鼻孔里喷出滚滚的热气,朝山腰的猎宫驶去,领路人正是姜烈,他运气很好,右威卫大将军带领士兵前来捉拿所谓的刺客时,他正要起夜更衣,发现事态不对劲后,他立马去崔遗琅的营帐找人。

扑空后,姜烈意识到如意肯定是赶去兄长那里救驾,尽管因此他心里不太舒坦,但他分得清事态轻重缓急,连忙趁浓稠的夜色下山去叫铁骑兵。

眼下太阳尚未升起,秋日的浓雾覆盖住整座山脉,姜烈一甩僵绳,让身下的骏马再次提速,催促身后的骑兵:“再快点,天快亮了。”

找到兄长和如意后,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带兵冲出京畿,回到老地盘江宁郡,兄长的预测果然都一一灵验,薛焯此人狼子野心,绝对不可能允许有人和他分庭抗礼,但没想到居然能奸诈至此。

眼看太阳的日光即将撕破山间的浓雾,姜烈愈发焦急起来,突然,他远远地看见个小小的身形出现在前方的浓雾中,多年的战场经验让铁骑兵瞬间进入状态,他们搭起弓箭,对准那个身影。

姜烈拉住僵绳,挥手示意身后的骑兵放下武器:“别放箭,是崔将军。”

他翻身下马,焦急地迎上去,行动间匆忙得像一阵疾风。

打败薛焯后,崔遗琅已经背着姜绍在山间逃了几个时辰,体力早就消耗殆尽,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他的一腔毅力,当他看到姜烈朝他跑过来时,他紧张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姜烈看到他后背裂开的伤口和满身的血,吓得心惊胆战,连忙帮他把姜绍放下来:“如意,你的伤。”

来不及歇息,崔遗琅死死地抓住姜烈的手:“快,快去找大夫,王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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