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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绍沉声道:“他是父王的娈童,这你也要和他一起玩吗?”
世子对断袖邪风,龙阳之好的厌恶都出于他那个荒淫的父王。
虽然王妃不让下人在姜绍面前嚼舌根,但姜绍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父王在宣华苑的那些荒唐事或多或少都传到他耳朵里,他一方面觉得这个荒淫的父王实在让他丢脸,一方便也觉得那些人脏得很。
他曾经有个侍童,名叫檀奴,十几岁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很是动人。
有天,姜绍忽然发现檀奴在假山后面偷偷地哭,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仁似的,再三质问他为什么哭时,檀奴便半遮半掩地告知实情,说王爷喝醉酒后凌辱他。
难怪那几天姜绍都发现檀奴的裤子上有血,檀奴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自然是遮遮掩掩的,也不敢告诉父母,伤情便越发严重。
姜绍素来是个护短的性子,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听闻此事当场勃然大怒,一方面气他那不要脸的父王,一方面又心疼这个从小伺候他的侍童。
于是,姜绍那时便对檀奴承诺,定不会让父王把他要走,后来无论是去学堂念书,还是去跟母妃请安,都随时都把檀郎带在身边,让江都王找不到机会再下手。
姜绍以为这样父王便会打消那见不得人的心思,结果不过几天,檀奴便一脸欣喜地告诉他,说自愿去王爷那里伺候,让世子不必再为他操心。
姜绍表面不动声色,但指甲却深深地刺入手心,显然是气到了极点,只是要维持住那副矜持稳重的假面,不肯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到底是出身天潢贵胄之家,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让姜绍天然有恃才傲物之气,看不起一切蝇营狗苟的世俗人,当然,也不是说轻蔑和诋毁,只是目下无尘,不懂得换位思考体恤他们的难处而已。
那天晚上,姜绍把头埋在被褥里痛声哭一场,无关和檀奴相处几年的情分,而是因为愤怒和怨恨。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尊严被狠狠践踏的滋味,偏生那个人还是他的父王,无论在孝道还是在地位上都狠狠地压过他,恨得他几欲呕血。
他觉得那种男人不配压在他头上,也不配当他的父亲。
一想到檀奴,姜绍满腔的怒火无法得到宣泄,便有点迁怒刚才的那个孩子。
“什么是娈童?”
姜烈对兄长满腔怒火一无所知,反而一脸茫然地挠头,不爱读书的他听不懂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大大咧咧地直接问出来。
他素来是个心宽的性子,父王不关心他,他也从不在意,偶尔他也忘记自己还有个父王,甚至一次,父子迎面撞上,他都没跟江都王行礼,因为他压根没认出来那个脚步虚浮,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姜绍犹豫地解释:“……父王的小妾?”
“可是小莲花不是男孩吗?”
这下轮到姜绍哑口无言,他也不好在弟弟面前解释龙阳之好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便板着一张小脸,做出兄长的架势,严厉地教训道:“总之,那是父王的人,让他知道你和他小妾待在一起,定饶不了你。”
见他搬出父王来,姜烈也不敢再跟哥哥顶嘴,但眼神里还是有不服气的神色。
临走前,姜绍最后望向花苑的方向,眼神里一抹至阴至寒的冷光一闪而遁,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第48章 偷师
世子的院子里,王妃心疼地给儿子满是血泡的手掌敷药,语气略带责怪道:“怎么那么多血泡,母妃不是跟你说过吗?学武只是为强身健体而已,若是把自己弄成一身伤,反而是本末倒置。还痛不痛?”
姜绍淡笑道:“不碍事的,只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反而不中用,白长了岁数,倒是惭愧得很。”
王妃素来知道他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虽然表面不显山露水,也不会因此对弟弟心生嫉恨,但心思却比谁都重,除去在习武场上用功外,他私下里也会进行加练。
儿子懂事上进,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高兴,但太过懂事,也难免让她心疼。
王妃语气不紧不慢道:“学武最多不过以一敌百,你从小便身子骨柔弱,又何必在这方面争强?为君者,在于驭权、谋术、固法,以致霸王之功。懂得将权力收揽到自己手中,知人善用,治官治民,这才能统领好一个封地。武艺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纵观历朝历代的皇帝,亦有不少不擅武艺的贤明之主,可他们却能€€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高祖皇帝打天下时,别说是亲手杀人,连刀都没碰过一下。”
言罢,她轻拍姜绍的手:“你该学的是他们。”
听完母亲的教导,姜绍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明白母妃的意思。”
他紧绷的小脸有了丝松懈,似是卸下什么重担一般,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见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王妃这才放下心来,复又动作轻柔地用绢布将他的手掌细心包好。
把伤口处理好,王妃净手后开始煎雪烹茶,用的是去年冬时从梅苑里蠲的雪水,点茶时沫饽焕如积雪,烨若春敷,可见其茶道造诣。
这时,姜绍忽然想起在花苑里遇到的那个孩子,犹豫地开口道:“母亲,前几天我和二郎在花苑里遇到个孩子,就是父王近来一直抱在怀里那个男孩,他不知为何一直在习武场周围打转。”
王妃想了下:“是那个叫如意的孩子?是了,听说你父王在教他写字,书房和习武场距离很近,你瞧见他了?”
因为如意让王爷抱走,梅笙每日在院里以泪洗面,可这里是王府,她也害怕自己的哭声引得贵人的不满,连哭都只敢躲起来偷偷哭。
王妃听闻此事还特意去了梅笙的院子里一趟,送去些许补品,好生安慰了梅笙一番,可更多的,她也无能为力。
姜绍低下头:“明明是个男孩,为什么父王给他穿上女孩子的衣服?”
她叹气:“我让下人管住嘴,尽量不让这些腌€€事传到你的耳朵里,可你如今也不小了,以后千万不能学你父王,做出这些个荒唐淫纵的事情。”
姜绍听出母亲语气里的那点悲悯的味道,一时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会可怜那个男孩。
在他看来,能和父王那种人厮混在一起不见得会是正经人,可能是檀奴的事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下意识地认为能留在父王身边的都是些攀龙附凤之人。
看出儿子眼中的那点嫌恶,王妃放下手里的茶盏,认真道:“你这是为何?那孩子有什么地方冲撞到你了?”
姜绍低声道:“二郎一见到他,跟丢了魂似的,我都跟他说这是父王养在身边的娈童,他还是不依不饶的。我担心二郎和那男孩厮混在一起,会坏了性情。”
王妃直直地看向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没有继续用言语开导儿子,只是道:“过几天我会去城外施粥,你随我一起去。你如今也大了,你父王不管事,以后便是你代表王府的脸面。”
姜绍心里有些惊诧,但还是点头应道:“是,母亲。”
道路旁,江都王府的士兵依然在燃烧着甘草和野蒿,气味虽然辛辣刺鼻,好在把周围的瘟疫压制下去。
只见初春的旷野田畴一片荒芜,光秃秃的田埂显得萧条,灌木丛间是光秃秃的榆树,残留着些许卷曲干枯的叶子。
官道上行人寥寥,即便有行人,面容却总是弥漫着一股不详的青灰色,他们听闻江都王府的府兵到此驻扎,派发草药治疗疫病,近来又开始施粥,便也在周围安顿了下来。
几个披着破布的小孩围着榆树上蹿下跳,脏兮兮的手往树洞里掏出一种白色的条形状活物,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还有个蹲在地上的小孩,低头在杂草丛里翻找什么。
姜绍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幕往外面看,一时间头皮发麻,问道:“母亲,他们这是吃什么?”
王妃语气平淡道:“他是在杂草丛里翻找雁矢和蚕矢,据说里面有大雁尚未消化完毕的谷物粮食,人若是实在没吃的,吃那个或许还能捡条命。”
姜绍突然感觉身上有点冷,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把他几个时辰前用的早膳搜肠刮肚地通通吐出来。
他忍不住干呕几下,仿佛一把烧红的尖刀在刮他的五脏六腑。
这时王府的粥棚搭好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呼呼啦啦地涌上前,但在士兵们的指挥下,也顺从地排成一列。
王妃出神地看向那片荒芜的田地:“你未来便是这片封地的主人,世家为什么是世家,那是因为他们承担起平常人不能承担的责任,而并不是因为他们出生如何,高祖当年也不是和他们一样的流民?你要做的是保护你的子民,如果你做不到,那你也就不配为君。”
因为担心灾民会扰乱江都本地百姓的生活,王妃下令不允许把城外的灾民放进来,只让府兵不停地熏艾,并派发汤药和食物,也正因如此,江都没发生暴乱,依旧太平如初。
姜绍忽然就惭愧起来,他从小身子骨不好,很少出王府,母亲为他请来地方大儒为他传道授业解惑,他读的是圣贤书,平日都以君子的品格要求自己,却没能真正地参透那些圣训的内涵。
这一刻,姜绍忽然明白母亲为什么要亲自带他来施粥,母亲是想让他目睹这世间百态,这以天地为熔炉,杀戮循环,生灵涂炭的华丽血时代。
顿时,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他肩上,他看向自己的手,忽而五指收拢,握成一个拳状。
这时,几个衣着不俗的成年人走向那群孩童,一个个地细心查看,那是人牙子在在挑人,皮相好的便会卖到王府,江都王的宣华苑从来都缺美人,至于皮相一般的,去处可想而知。
姜绍忽而想起那个男孩,忍不住问道:“母妃,那个孩子也是人牙子卖到王府里的吗?”
王妃自然知道他口中说的孩子是谁,便道:“不是,他是家生子,但他母亲是人牙子卖进来的,后来进入宣华苑成为一名舞伎,意外怀上他,取名叫梅如意。后来你父王为他赐姓崔,改名为遗琅。”
如意。
姜绍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梅如意,没如意。
“那他父亲呢?”
“不知道,许是哪个客人留下的。”
王妃叹气:“我也不是让你同情他,天底下可怜人那么多,哪能个个都怜悯得过来。你一直在为檀奴的事心里不舒坦,觉得那孩子背叛了你,那是因为你识人不清,看不出檀奴的品性和忠诚如何,对他抱有太多不必要的期待,这便是识人,你在此道上还有待钻研……”
姜绍垂下头,思索母亲话中的内涵。
这天晚上,姜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总是这样忍不住浮现出那个男孩的身影。
看那男孩的年纪,应该比自己还小几岁,难得的,一向恃才傲物的世子殿下对那个孩子产生一丝怜悯。
不过他又转念想:比起那些饿死在官道上的孩童,呆在父王身边至少锦衣玉食,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他和檀奴会是同样的人吗?
几天后,姜绍在沁芳园里再次见到崔遗琅,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偷溜出来的,身边跟有侍女和护卫,正在一条小径上捡灯笼花。
他今天换上的是寻常男孩子的衣服,比起那身胭脂色襦裙,少了丝娇艳之姿,愈发显得肤色洁白,眉清目秀。
让姜绍感到诧异的是,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男孩的神情便十分沉静,眼珠没有什么波动,颇有宠辱不惊的气质。
灯笼花有五角形叶片,深红色的花朵秀丽雅致,小孩子最爱这种精巧的小东西。
他陆陆续续捡了许多,通通都放在他腰间的小荷包里,他的身子小小的,白白的,远远看去便像只蹲在石径上的小猫,怨不得江都王把他视若珍宝。
男孩身后是有个身穿棠棣色襦裙的妇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眉眼和男孩有些相似,在男孩捡灯笼花的时候,她便无言地跟在男孩身后,眼神里满是疼惜。
但在男孩看不到的地方,妇人忍不住从怀里掏出手绢拭泪,神情凄楚可怜。
姜绍看见她垂眸拭泪的可怜模样,忽然就心痛起来。
他厌恶那个荒淫无道的父王,但母亲却是他此生最敬爱的人,他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和二郎养大,教他们明礼节,懂诗书。
王妃是关东世家的贵女,闺名王弗林,祖上甚至可追溯到琅琊王氏,她文采斐然,有林下风气,幼时便随父亲去见识过塞外的金戈铁马,比之寻常世家女子的清惠贞正,她行为洒脱,更见其英气豁达。
成亲后丈夫靠不住,她也没有自怨自弃的想法,反而把王府的人情来往打理得井井有条,言谈爽利,心思周密,江都王万万比不上她。除去教养两个儿子,闲时她和身边的侍女画几张花样做衣服,偶尔亲手做几道时兴糕点,眼神永远神采奕奕,自得其乐。
姜绍对女性的认知和对未来伴侣的标准都来源于他的母亲。
也正是因为梅笙和王妃同样的母亲身份,姜绍对这对母子产生难得的怜悯之心,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像王妃那般坚强地护住自己的孩子。
他们母子都是江都王关在宣华苑中的鸟儿,当美貌和贫贱同时落在他们身上时,除了顺从,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没人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而他们的想法也无足轻重。
看到世子的仪架正在不远处,梅笙生怕他们冲撞到世子,连忙把儿子抱起来,远远地朝姜绍屈膝行礼。
姜绍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闷闷的,有些难受。
……
自从那天姜绍气势汹汹地把弟弟带走后,姜烈也偷偷再去花苑找过他的小莲花,但却再也没看到那个孩子,仿佛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梦而已,绮梦乍醒后,小莲花却如轻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姜烈习武的兴致都不怎么高,整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这天,老将军教授他们刀法。
老将军的家族是晋北的武官世家,他在京城的将军中也是一流的高手,使用的武器是一柄沉重的玄铁刀,刀头约有两指厚,战场上一刀下去,厚度不够的盔甲直接化为碎片由内向外飞溅,突厥人通常连人带甲胄让他给斩成两半。
给一众小子演示刀法时,他约莫是想起往日在沙场上的肆意,身上那股不成体统的颓唐气息消失殆尽,苍老的双眼透出野兽般张狂的气息。
叶片从树枝悠然滑落的那一刻,一道白虹似的刀光斜斜地飞来,如惊芒掣电,星雨续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