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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是因你一时的心慈手软出了什么差池,不用回去我就先请你喝一壶。”
……
眼见他们这边分崩离析起了内讧,平遥郡主甚至气得头也不回地出了王帐,鄂多那头简直一派春风得意,就等着挑个良辰吉日上位了。
两日后,氏族里的中立党倏然联合提出了一个建议,说既然两名王子各有千秋,两派支持者各执一词分不出高下,不如让我们来问问鹰神的旨意?
鄂多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下来,谁人不知图那是个连守护鹰都没有的弃子,族徽也在他的手上,请示鹰神旨意,这和将王位拱手相赠有什么分别?
于是鄂多不光当即应下这项提议,还派人向三王子施压,宣扬他们一族是鹰的后代,王族继承当然要由鹰神来决定。
过了整整一天,三王子那边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
——应该是不情不愿的,虽然祭神仪式当日晨,陆离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付邀今一身玄色戎装,抱着剑站在一旁,无语地看着他平举双手,在婢女服侍下穿上复杂又裸露的赤桓族祭祀礼服。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付邀今非常疑惑,分明穿了一件又一件的华服,戴了一条又一条的饰品,獠牙鸟羽兽皮齐上阵,打扮得五彩斑斓,真的像一只锦鸡,为什么陆离还是跟什么都没穿一样,上半身全露在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角落里那道灼热的眼神,等一切穿戴完毕,陆离忽然屏退下人,意味深长地朝付邀今招了招手。
付邀今皱着眉走过去,就见陆离暗示他伸手过来,等他狐疑照做之后,一条冰凉的金色细链倏然落于他的掌心,这时,就听头顶传来男人低沉含笑的嗓音:“帮我戴上,好不好?”
“……”
两端的孔环变成了金夹,应该是不想再穿洞,但垂挂的细链却仍是上次那条,非常轻盈,在阳光底下泛着细碎的光。
陆离分明早有计划,却没有直接告知付邀今,还是等到中立党放出风声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这才察觉到陆离缄口不言就是想看他着急的样子,简直坏到了骨子里。
付邀今又气陆离故意耍他,又暗叹这招确实走得绝妙,鄂多一定认为自己胜券在握,掉以轻心。就是不知道祭祀当天陆离到底如何应对……难道真让他来假扮鹰神使者装神弄鬼?
即便付邀今很想立刻冲到当事人面前问个明白,但恶趣味如陆离,一定还是故弄玄虚不会如实告知。想到这里,付邀今又默默躺回去,自行揣摩,仍旧没有主动去找陆离。
祭祀当天甚至是两人不欢而散之后的第一次碰面。在保持了长达半个时辰的相顾无言之后,自称896岁更加成熟的年长者陆离终于率先打破沉默,通过他非常成熟且心机的手段向付邀今示好——赠予金链,展示本钱,并希望对方帮他佩戴。
他还为这个‘佩戴’腾出了整整半柱香的时间,任由付邀今支配。
当他看到付邀今垂眸望着掌心的细链,喉结不自禁滚动的时候,心想成了;
当他看到付邀今抬起右手,先是用柔软的指腹按压,又用偏硬的指甲轻刮,带给他一阵颤栗的酥麻感时,陆离甚至半眯着眼想半柱香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够,付邀今生了两天的闷气,一定会好好在他身上宣泄,玩得他……
“好了。”付邀今淡淡地收回手。
陆离:“……”
陆离难以置信地睁圆了双眼,就见付邀今已然退后两步抱回了他那把不知道从哪骗来的破剑,而他的胸口也已经坠上了细链,好似单纯的只是帮个忙,从始至终竟都没有超过一分钟。
陆离愣了好一会,骤然红着脸恼羞成怒道:“付邀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撂摊子跑了?”
“你敢?”付邀今面无表情地抬高声音。
“我有什么不敢——”
狠话放到一半,却被一个无奈的声音打断:“回来再帮你摘。”
陆离扯腰封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向付邀今,后者耳朵尖也有点泛红,恨得咬牙切齿:“不然呢,玩肿了去祭祀鹰神?你到底怎么想的,也不怕鹰神把你啄死?”
“……”陆离想了想也有道理,又把腰封系了回去,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许失约。”
到底哪门子的朋友会像他们这样,让一方给另一方戴乳链,不戴还不高兴……
……
偌大的祭神天坛上挂满了各色旗帜,随着风猎猎作响。
盘旋在高空的鹰嗅到了鲜血的气味,早有十数只停留在祭台上,橙黄色鹰瞳紧盯那些宰杀好的羊羔牛犊。
此次祭祀决定得匆忙,一切从简,仪仗也比过往少了大半。
所谓请神,即是鄂多和图那同时跪拜在祭天台上,掷杯筊,连投三次,凸面为阴,平面为阳,若一阴一阳则鹰神应许,二阳则鹰神态度未定,若双阴即神明发怒,请示之事驳回。
付邀今一百个确定杯筊上鄂多一定动了手脚,指不定连掷一百个一阴一阳彻底打破统计学定律也不在话下。
巫师奏乐跳舞祈福结束后,鄂多和图那同时站上了祭天台。
鄂多豢养的守护鹰扇动翅膀,在主人的指示下振翅腾飞,巨大健硕的体格瞬间惊跑了在祭台上啄食祭品的鹰群,它发出响彻寰宇的鹰唳,在高空盘旋一圈,又器宇轩昂地落回了鄂多肩头。
至于图那……他默默低头,看到了天坛下方不远处,付邀今正一手抱剑一手牵着细犬阿墨,一人一狗站在人群里,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
图那勾了勾唇角,泰然自若地独自拾阶上台,在鹰神图腾前下跪,三叩九拜。
台下的氏族们并不能直接看到投掷结果,只能安静又紧张地等待祭师高声宣告结果。
就见鄂多率先跪在拜垫上投掷了杯筊,不出所料上来就是一个圣杯,一阴一阳;
图那第二个投掷,也不出所料上来就是一个笑杯,双阳。
鄂多微不可查地轻笑一声,装模作样地取出族徽,亲吻,贴在眉心虔诚地闭目祈祷,再掷,只听祭师清朗的声音穿透云层:“圣。”
侍卫阿努在付邀今身后焦躁地仰着脖子,又急又气:“鄂多一定动了手脚,怎么可能连着两个圣?”
他话音刚落,就听祭师又大声宣告:“笑。”
“图那估计也在杯筊上动了手脚,”付邀今一本正经地说,“不然怎么可能连着两个笑。”
阿努:“……”
阿努差点急哭了:“小王妃,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啊……”
“已经不需要再投了,老三。”鄂多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胜负已定了,除非你想在所有人面前出尔反尔。”
图那垂着头,情绪淡淡:“你在杯筊上做了手脚。”
鄂多笑意更深,却不会承认:“不,是因为鹰神站在我这边。”
“……是吗?”图那抬起头,倏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如同露出狐狸尾巴的精怪,双眼都这个笑弯成弦月。
鄂多一愣,但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图那突然高举双手,大声喊道,“鹰神,请您为我投掷最后的杯筊,决定我的命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陡然掀起一阵狂风,草叶翻飞,祭天台下方顿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付邀今微微侧脸闭上眼睛,防止泥灰渐进眼睛里,狂风呼啸而过,很快又平静下来,但人群中的惊叫声却没有停下,反而一阵高过一阵。
阿努不可思议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小王妃,快看,天哪,快看!”
付邀今睁开眼,只见顷刻之间祭天台高空盘旋着成千上百只苍鹰,它们俯瞰地面,发出尖利的鹰唳,又倏然齐齐纵身俯冲,落在祭天台上,而其中最大最雄壮的那只‘鹰王’就落在了图那的肩头,锋利的鹰瞳睥睨一切。
鄂多被数目如此众多的鹰群吓到,几乎是强忍着恐惧才没有立刻起身逃下台。但鹰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它们绕开了图那,却没有刻意避开鄂多,无数尖喙、利爪和翅膀落在鄂多身上,迫使他不得不退到了祭坛的角落里,狼狈地用手挡住了脸。
图那垂下双眼,准确地在人群之中捕捉到那双黑色的眼眸,两人安静地对视,随即他淡淡地收回视线,这次他没有再下跪,而是笔直地站立着投掷杯筊。
躲在角落不停驱赶鹰群的祭师努力地看了一眼,交错的羽毛之中,或许他看清了,又或许结果早已没那么重要,只听一个有些破音的声音高呼道:“圣!”
曾在王储推举会上率先为三王子发言的康王大喜过望,第一个跪下来,用赤桓语大喊道:“叩拜鹰王!”
所有三王子一派的氏族接连跪下,齐声高呼:“鹰王!”
几支中立氏族也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几乎是整个鹰之谷的鹰都千里迢迢飞来了祭天台,整片天空密密麻麻都是鹰。投掷杯筊的小把戏他们大致能猜到,但是眼前的画面……除了神迹,他们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很快,地上又跪下了一大波人,陆陆续续几支见风使舵的氏族也跟着跪下,只剩下坚定的二王子派系还硬着头皮站着,看自家主子跟只鹌鹑一样缩在鹰群里。
付邀今不得不承认,陆离在那里振臂高呼的时候,还是有点中二尴尬的,但后面他就忍不住和众人一同热血沸腾,站在祭天台上的陆离仿佛真是鹰神指定的王,高高在上,耀眼无比。
忽然,他眼角捕捉到什么,只见鄂多护住脸的那只手比了一个手势,下一瞬,一道寒芒划过,藏匿在暗处的箭矢直冲图那心脏而去。
第41章
陆离也看到了那支瞄准他的箭矢,但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无法完全避开这只箭,只能尽力侧过身子,让箭头避开心脏,受一些不致命的轻伤。
但令他未曾预料到的是,眼前忽地一道黑影压下,电光火石之间,耳边是金石相击的铮锵脆响,飞速而来的利箭簇的一声斜插进地面中,而在陆离盛着些许错愕的瞳孔之中,倒映的是一个单薄纤瘦但又极为强大的背影。
付邀今的衣袍和高马尾随着风徐徐摆动,谁也没有看清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跃上的高台,画面定格之时,他已用手中的长剑准确无误地挡住了这只偷袭的箭矢,周围鹰群四散,散落的灰、黄、黑各色鹰羽之下,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挽了个剑花,以剑尖指地,真如鹰神下凡一般,丰神俊朗、俊逸出尘。
他侧过脸问:“没事吧?”
“目前没事,”陆离挥挥手,让那只压得他肩周炎都快犯了的大肥鹰赶紧下去,“待会就说不准了。”
付邀今目光一沉,就见祭神台下方倏然爬上来数名全副武装的持刀士卒,先前那几名奏乐跳舞的巫师也虎视眈眈地冲了上来,他反身将陆离护到背后,一剑挑飞祭师刺过来的匕首。
……感情这祭天台上一个自己人都没有,全是鄂多安排的细作。
付邀今恨铁不成钢地瞪陆离一眼,在祭师还想再抽刀还击之前利落挥剑瞬间抹了他的脖子,速度快到剑刃划过之后,血都没来得及沾上刀刃,只留下一道比纸还细的伤口。付邀今抽剑之后就没有再给祭师任何眼神,直接侧身持剑劈向另一人,祭师捂着脖子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大股喷洒而出的鲜血泼在地面上,他死去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星点血珠溅在付邀今面颊和颈侧,如同雪里盛开的一点红,昳丽夺目。
鹰群不安地发出尖利刺耳的鸣叫声,它们纷纷用尖爪和翅膀攻击试图袭击图那的人,仿佛真的在守护它们认定的王。
台下三王子的人也纷纷怒吼着冲了上来,打作一团。
若是这场仗是鄂多赢了,那他就是揭穿图那邪恶妖术的真鹰王;但若是图那赢了,他就是打败残害手足小人的鹰神之子。
一切真相无非都是一句成王败寇。
鄂多算到了一切,却算不到鹰神竟然真的站在图那的那头,就连他从小养到大的守护鹰都不肯与他为敌,痛苦地在半空中嘶鸣。他咬着牙趁乱要逃,却被不知道从哪跃出来的黑犬一口咬住小腿,撕咬拖拽,鄂多吃痛大叫,下一秒,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横在他的脖子上,刀锋抵住皮肉,冰冷的温度令鄂多瞬间不敢再动。
若无意外,他派去偷袭图那营地的军队应该燃起了狼烟,但此时此刻,旷野上一片平静,只有骚乱的氏族,和不远处图那志在必得的微笑。
过往数年内,鄂多和贝托都试探过图那无数次,从未见过他这般肆意又跋扈的笑容,他们全都被这头擅于伪装成温顺绵羊的黑狼骗了。
尘埃落定之际,鄂多瞳孔放大,绝望又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败了。
鄂多转过头,看到付邀今冷峻的面容,一双黑眸内深沉平静,不自禁地喃喃:“……小塔姆,你是男人?为什么……”
中原怎么会送来一个男人和亲?是图那早就和中原有勾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到底从哪里开始出了差错?
付邀今并没什么能和他说的,毕竟在真正的现实之中,这位才是活到最后的赢家。或许鄂多可堪诟病之处有许多,但他用他的狠绝和手段扫平了一切,最终摘取了胜利果实。而自小被寄予厚望的贝托不甘落败,真正的图那甚至没有活过10岁。
一场重生,一场幻梦,只可惜织就这场幻境的人却不是主角,他两辈子都与王位无缘,重来一世甚至早早沦为阶下囚,提前退出了王储之争。
数日内,重生者贝托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内,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他精神状态极差,记忆错乱,将两辈子发生的种种搅在一起,误以为重生的这一世仅是他死之前的幻想,他的母亲和妹妹身首异处,拼命在牢房里嘶吼哭泣咆哮,疯疯癫癫。
他的愿望又再次变得渺小而单一——只要最为无辜的妹妹活着就好了,只要他最爱的亲人能活着就好了。
是他想要的太多了,所以被鹰神责罚了吗?他认错,他忏悔,他不再奢求,只希望留下亲人的性命。
看守他的狱卒苦不堪言,每时每刻都在听贝托用最为恶毒的语言诅咒鄂多。他有时候也挺纳闷,关押贝托的人明明是他们的主子图那,为什么贝托光骂鄂多不骂图那?把我们英明神武的主人置于何处?
贝托的歇斯底里停歇在一个傍晚,监牢忽然在不寻常的时间打开,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令他倍感恍惚的人被关在了他的牢房对面——
“鄂多?”
蓬头垢面的二王子再也无法维持他的体面,穿着破旧的囚服,阴沉沉地和贝托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