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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欲 第49章

“请把论文投入办公室门口信箱。”

“今晚的课临时取消,请帮忙通知。”

“三千二百一十块。”

这是宋明栖昏迷前最后发出的一条转账记录。陈起舟的手指停顿下来,指着它问:“为什么给这个人打钱?”

“维修款,我之前电视机坏了,找这个维修工修,当时修完说用一段时间确定没问题再付款,进门前才想起来,刚发出去,就被你打晕了。”

陈起舟的嘴角挂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两秒后,他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拿起遥控器,在宋明栖的注视中,开关了一遍。

“……”

宋明栖向后靠了靠,努力让手腕活动的空间更大一点,不过他立刻就发现确实没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陈起舟一深一浅地走回来,抻着脖子将面孔伸到他的鼻尖前仔细打量他,神经质似的。但宋明栖没躲,艰难抬起眼皮,和他对视。

似乎没料到对方有这种胆量,陈起舟突然飞起一脚将椅子踹到。

砰€€€€

宋明栖随着椅背重重朝后摔倒在地,一时出现短暂的失明,后脑的伤口受到二次重创,感觉愈发湿黏黏的。

“他妈的!给我说实话!”陈起舟咬起牙,那张脸突然变得像今日这场暴雨,格外狰狞,“修个电视给这么多,还有零有整,买个新的都够了,你骗谁呢?”

他的狂暴是突如其来的。宋明栖了解这一类罪犯并且竭力忍受这一暴行,他不能暴露自己心底的恐惧,因为那只会让对方更加兴奋。

“好,我说、我说……”宋明栖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费力地开口,“实话是,210是维修费,3000是别的……因为他身材不错,我用维修约他见面,付钱给他,他就上门……我们就是这样联系的……”

陈起舟看起来还是不太理解:“付钱给他?你们什么关系?”

他姑且选择相信,拿起手机重新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翻动着二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走肾的关系。我知道这不体面,所以刚刚没有说实话。”宋明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惨淡笑容,“但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也有需求。”

“啊,同性恋。”

陈起舟先是恍然大悟,但很快表情就变成了玩味,聊天记录确实印证了宋明栖的话,他人谈情说爱的隐私令他兴奋不已,在发现这一点后,他反而对宋明栖温和了些。

“你像捕猎过街老鼠一样捕猎我们,自己却跟臭水沟里的蟑螂一样,好维修工这一口?”他嗤笑出了声,“我早就说,绝对完美的人格根本不存在,宋老师也未必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好人。”

“我的私生活不会影响别人,但你不一样,恶念就应该被抹杀。”

“什么善啊恶啊的,根本没有善恶,只有强弱,这世界是强者生存,那个马上就放出来的吴关,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对吧,你们有办法吗?他就是足够强而已。”

“……”

见宋明栖说不出反驳的话,陈起舟愈发得意:“也不知道我要是告诉尤菲你是个这样的人,她会是什么反应?她总念叨你儒雅,又有学识,给警察做顾问很伟大……”他不屑地嘁了声,“在牢里呆几年就会知道,再衣冠楚楚的人,都会拉屎放屁,被捅了屁股也会硬。”

他抬起鞋尖,踩了踩躺在地上的宋明栖红肿的脸颊,在上面留下灰尘和鞋套织布的印记。

宋明栖抑制住强烈的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自下而上仰视他:“你把尤菲怎么样了?”

陈起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得起来关心别人。

“没怎么样啊。你不是也亲眼见过?我很宠女朋友的。”他在指间转着手机,看起来洋洋得意,“她是我的完美伪装€€€€出狱之后改过自新,积极生活,恋爱幸福,工作稳定,用你们的话说,我是不是再犯的概率很低?”

但很快他又觉得烦恼了,摆出一副厌烦表情:“不过女人还是有点麻烦,什么事都要跟别人分享,她是不是要你对我做心理分析,看我是不是合格男友?”

宋明栖没有说话。

当然陈起舟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觉得我不碰她是因为我尊重她、珍惜她,她为此感动流泪,但又对我怀疑。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

“但不管怎么说吧,和她的关系还是帮我打了不错的掩护。我的值班记录和处理过的监控视频,也都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所以当时警察很快排除了我的嫌疑。”

“毕竟像我这样看起来行动不便,身高平平的人,也不像你们要找的凶手吧。”

但他只是看起来。

宋明栖发现虽然他有轻微的跛脚,但实际行动非常迅捷,压倒性的力量优势也可以轻易弥补腿部的不足。但他很会借用弱点伪装自己,令人麻痹大意。

“也因为这样,所以余曼音掉以轻心,给你开了门?”宋明栖问。

陈起舟沉浸在回忆之中,他对自己的完美犯罪非常满意,因此也不介意与人分享:“她是正准备要离职,在收拾东西,我去敲她的门,说她的水杯落下了。”

宋明栖立刻想到了那个自己拿去送检的余曼音的水杯。

“我虽然是新来的,但她在仓库见过我一面,所以也没多想就开门了,我说天太热,我走路不方便,想喝口水,她同情地望了我一眼,进去给我拿水。”

“可惜我很讨厌同情。这会让我感觉在她眼里我没有性别,不是能够产生威慑力的男人,就好像她知道我阳痿一样!”陈起舟咬牙切齿,眼睛里闪烁着歇斯底里的光芒,“宋老师,别人不能理解我,但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当然很生气,就让她再也不能这样看我了。回去以后,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她脸上恐惧的表情。”陈起舟说,“所以我又做了第二次。就是这样。”

不对,不是这样。

宋明栖想,这里面还差一点东西。

但陈起舟似乎不打算再多交代了,他站起身,将宋明栖和椅子一起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假模假样地在宋明栖的衬衣上拍了拍,拉直了褶皱的衣领,整理好他的仪容。

“好了,长话短说,省的你的小情儿找上门来。”

“邮票,我也送到了……虽然你可能用不上,但本来就是收藏用的嘛,还可以带进坟墓里。”

他扬起下巴指了指餐桌上的纸袋,尤菲包装得挺仔细,生怕被雨淋湿,还专门在最外面多套了一层塑料袋,他一想到尤菲拜托他跑这趟时的语气就想笑,宋明栖的住址到手得毫不费力。

他说话间在宋明栖的身后站定,他低头看着宋明栖血糊糊的后脑勺和凌乱狼狈的发梢,将绳索在手掌上绕了两圈,然后抻直。

“你瞧这事办的,本来是真想送邮票,没想到从车库就听到你在打听我?那就不太礼貌了,你说呢,宋老师?”

窗外雨声淋漓,长夜漫漫,像是黎明永不会到来。

宋明栖紧紧闭上双眼,阴影笼罩下来,感受到由粗糙纤维扭结而成的绳索搭上了他的喉颈。

第58章 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来

他曾体会过窒息。

6岁,在那辆密不透风的货车里。

濒死状态下五感不会立刻失效,反而会变得灵敏,但是肢体却无法做出相应的反应,呈现出一种鬼压床的效果。

比如对温度敏感,一点轻微的响动也听起来刺耳不已,当然大脑也会出现幻觉,过往的经历开始回溯,一些之前从未注意过的记忆碎片,以尤为清晰的方式重新呈现。

就像现在,宋明栖突然能忆起父亲宋盛成在电话中表达关心时忐忑的语调,抑住起伏的语气;想起一些隐藏在他记忆最深处,久违的关于母亲陈薇岚的画面;他重新嗅到周羚身上那种火的味道,他记起海面上的瑰丽焰火,以及独属于周羚非常用力、包裹性极强的拥抱,想起他说过的只言片语。

人大概总要依靠他者而活,哪怕享受孤独,也需要旁人出双入对的反证,你才能知道何为孤独。

宋明栖虽然早就习惯了独自生活,但他仍为人生的最后一刻,尚可忆起许多自己之前恍然不觉的细节而感到充盈。

他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力,好像一只巨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急速朝地面拖拽!

高空呼啸的风切割着他的脸颊。感官重新变得准确,舌骨被勒紧带来极度的痛楚,他甚至可以听到绳索逐渐绞紧的声音,需要极大的意志力与之对抗。他好像分离出两个“我”,一个坐在椅子上受难,一个想尽办法让自己免于痛楚,想妈妈会让他觉得不那么疼,想周羚会令他温暖。

周羚,周羚。

在纷乱的思绪里,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忽然撞进他的脑海€€€€

“她那天就涂的这个颜色的口红。”

他这么想了,也这样说出来了,只是含混嘶哑,听起来几乎就像一句无意识的呻吟。

陈起舟的动作随之停下,他垂头看着手中的濒死者:“什么?”

宋明栖猛地睁开充血的眼睛,他大口补充失而复得的氧气,从泛着血腥味的喉咙里再一次挤出这句话:“她那天就涂的这个颜色的口红。是这句话吗?”

陈起舟沉默着。

“吴关跟你炫耀过他杀周沅的过程,描述过她那天的装扮,穿什么衣服,涂什么颜色的口红,你听完以后诞生了一个想法,出去后要复刻一个比吴关更完美的犯罪过程,所以你给受害者也涂了口红。是这样吗?!”

宋明栖终于从和周羚的对话中,找到了这块缺失的拼图。

这才得以解释为什么这个凶手如此执着于美化尸体,因为他在和他的被模仿者竞技,重现完美犯罪的现场。他行为的底层逻辑是妒忌。

陈起舟攥着绳索的指节发白,手指微微颤抖。很快他将绳索从宋明栖的脖颈上绕下来,走到宋明栖的面前,警惕地瞪视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在房间内紧踱了几步,想不通似的:“你每次去探监,吴关不是都拒绝你了吗?”

“他见过我一次。”宋明栖说。

“不可能。”陈起舟激动地反驳,“我是唯一知道的人,他只跟我一个人说过!!”

宋明栖尽管被反绑着双臂仍然竭力向前倾着身体,牢牢盯住他的双眼,步步紧逼:“他跟我说,你知道他作案的细节,还说你是因为猥亵入狱的,就是个偷偷摸摸的怂货,没种的东西,他早就看出来你对他的手法好奇,想模仿他,但你有性功能障碍,也认不出红色,做不到百分百复刻,你做得再好,也就只是个低劣的模仿犯……”

“闭嘴!你他妈闭嘴!!!”陈起舟暴怒地咆哮,脸上的肌肉由于紧绷而神经质地发颤,“你不可能知道!你们要是知道他就是凶手,知道他把那个女的埋在湿地公园,怎么可能放他出来!!”

房间里寂静了两秒。

宋明栖的表情陡然放松下来,向后重重靠回椅背里。

“……草,你没见过他!”陈起舟立刻反应过来了,他朝地面吐了口口水,猛地甩过去一巴掌,宋明栖的脸被扇向一边,嘴角顿时血流如注,“你他妈耍我!!”

宋明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咙很肿,或者被血液糊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陈起舟抄起绳索,三两步走近,狞笑起来:“但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反正你要死了,死人不会说话。”

宋明栖当然清楚这一点。

当他力竭的时候,巨石会先碾过他再向下滚落,但这一次他至少没有松手、没有投降。他可以瞑目,也终于知道了那个让受害者家属、让警察苦苦追寻了五年的答案。

他再一次被踹翻在地,陈起舟已经顾不上会不会留下痕迹,恼羞成怒地骑到他的身上,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冰冷的雨衣在他的皮肤上摩擦,像一条巨蛇蜿蜒爬行,鳞片留下恶毒的黏液。

氧气逐渐匮乏、消失。

嘀€€€€

他听到了一声非常轻的就好像是解锁一般的声音。

浓黑的视野突然闯入一道刺眼的白光,氧气重新灌入肺部,血液在麻木僵硬的四肢里重新流动。

他短暂失聪了一会,颠倒的视野里,他只看到陈起舟突然向后重重跌倒下去,然后从他身后露出了周羚乌黑的眼睛,和他那条青筋暴起的、勒紧陈起舟咽喉的手臂!

此时的周羚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嗜血的、发狂的、悲怆的,他死死盯着地上浑身是血的宋明栖,奄奄一息的他的宋老师,任凭陈起舟在他的挟制之下,用肘一下一下朝后砸向他的肋骨。

他不知道痛,毫无知觉,他的手臂如同一条巨蟒一样稳定的收紧,钳着陈起舟头发的手愈发用力,连带着头皮都快被揭起。

大脑暴涨着血液,这些年拳场上不要命的苦练,被小刀一次次割伤的手指,好像都派上了用处,找到了宣泄点。他不允许,也绝不能接受,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再次消失在他的眼前。

在这一刻他好像回到六年前,回到姐姐被杀的那一天,他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来,他冲向那辆吴关的车,用尽全力叫他刹停,他像保护他姐姐那样,保护宋明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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