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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欲 第39章

“赵喜橙是之前在福利院做义工认识的小孩,有主意得很,自己偷跑出来,到公用电话亭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过几天我就给送回去。”

周羚那时候刚搬出来,百废待兴,自己都还没有收拾利落就接到这通电话,一开始吓了一跳,跑到公用电话亭看到小家伙背着小书包乖乖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别的姨姨送给他的烤红薯,烫得直搓手。

周羚当即板下脸就要把他送回去,但赵喜橙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回去的话李老师肯定要凶他,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赖在地上不愿意走,最后周羚只能把他领回家,打电话给福利院让那边姑且安心。

宋明栖倒不觉得意外,周羚会打游戏,又擅长做一些小玩意儿,受小朋友欢迎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

宋明栖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把快递盒递给周羚,很快注意力便被边柜上的橡皮鸭子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之前他送给周羚的。

他拿过来顺手捏弄,再转头时发现周羚似乎也想不起来自己买的快递是什么,正在翻来覆去看那个纸盒。

出于好奇,宋明栖也凑过头去,等周羚用剪刀划开,发现里面还套着另一个黑色包装盒,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捉摸不透,等撕开胶带掀开盒盖。

……

是个口球。粉色的。

嘎€€€€

宋明栖大惊,一不小心把鸭子捏响了,他松开手指手忙脚乱把橡皮鸭放回去。

“你买这个干什么?”

周羚想起来了:“在念念的时候你拒绝往嘴上贴胶带,我感觉用这个你会舒服一点。”

到底是谁舒服真不好说。

“……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对吧?”宋明栖问。

周羚眼睛黑黑的,歪着头看他。

他感觉这个人完完全全在装傻,就在这时,赵喜橙举着一个纸飞机嘴里嗷嗷叫着冲过来。宋明栖立刻一把合上包装盒。

“算了。”他说,“最好别拿出来了。”

周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拎起菜往水池边走去。

宋明栖也跟着进屋,这里光线比之前的地下室确实好上不少,但副作用是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海腥味,四壁残留被水浸泡过的黄色水渍,霉斑更像是渗透进了墙缝里。

屋内看起来最值钱的依然是墙壁上的吉他,其他几乎没什么家具,除了一张沙发,一张床,一架桌子,几张圆凳,一件搭起来的衣架和边柜,还有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小冰箱,就寡淡到找不出别的像样的东西了。

不过宋明栖怀疑,这间屋子以前大概率还有过其他用途,因为顶上竟然装有一个迪斯科灯球,显得风情万种。但最吸引他注意的还是,灯球上套着一个塑料袋,上面硕大的月亮Logo令他一眼认出,这是霁月斋的包装。

宋明栖刚想问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装饰思路,却被再次跑过来的赵喜橙打断了,紧接着是珍珠的小声吠叫。

说起来,就这么一间30平米的房子,周羚竟然养了个孩子,还有一条狗。

丝毫没有半个月后就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

又或许,周羚的决绝只对他一个人。

赵喜橙跪到椅子上,捡起桌上零落的两支画笔在纸上涂鸦两下,又抻着脖子续上刚刚的问题:“你还没说你呢,你到底是谁?”

宋明栖也在矮凳上坐下,拘着两条腿,看周羚背对着他收拾刚买回来的菜,背影看起来有很多不必要的忙碌动作,显然心思并不在手上,而在听他们讲话。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说,同时注意到周羚剪开酸奶包装的动作慢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俯下身将其中一半倒进珍珠的狗碗,随后走过来将另一半递给赵喜橙。

赵喜橙眯起眼睛含着吸管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眼前突然又伸过一只手臂€€€€周羚递了完整的一袋给宋明栖。

赵喜橙转着眼珠,反问:“朋友?”

宋明栖一边接过酸奶,一边说:“嗯,而且是你哥哥非常喜欢的朋友。”

赵喜橙立刻扭过脸大声喊:“周羚!距话你好钟意距,距唔知丑!”(他说你好钟意他,他不知羞!)

周羚愣了一下,但在宋明栖越来越明显的笑意里,也笑得肩膀耸动起来,两个人齐齐笑了好一会,周羚走过来揪赵喜橙的耳朵:“我钟意距,€€我唔知丑,你明唔明?”(我钟意他,是我不知羞,你明不明白?)

宋明栖慢慢不笑了,他低头看酸奶包装上的小字,内容没有过脑子,大概只是想读点什么。过了一会,他对周羚讲:“我们就做这样的朋友,做半个月。怎么样?”

房间里突然安静,赵喜橙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打转,发现听不懂,又低下头画画,笔头在纸上发出簌簌的声音,昏黄的小灯挑不动黑夜,不时闪动。

周羚默不作声,然后苦笑:“何必呢?”

宋明栖说:“你也讲我认死理,不到最后一刻我放不了手。到那天再说,好不好?”

周羚还是不说话,回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从脏烂的卷心菜里挑出能吃的部分,放进水盆里。

等洗第二遍的时候,泥水已经完全消失,水质变得清澈而透明。宋明栖走过来,挨着他的肩膀。

周羚突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这半个月,你不会想着要怎么给我下药吧?”

宋明栖干巴巴地笑了下:“7.3毫克。”

“什么?”

“我确实研究过,能放倒你的安眠药剂量。”

“……”

“不过不打算这样做。”宋明栖想象得到,花费五年甚至葬送一生的计划断送于他人之手是什么感受,不甘心三个字可以轻易毁掉任何人,更何况,他还是他喜欢的人。他还是想要周羚自己想通,想要他自愿,“因为你总要醒,醒了我又打不过你。”

周羚笑出了声,表情也柔和下来。

宋明栖终于想起刚刚想问的事,扬起下巴指了指屋顶。

“干嘛留着霁月斋的包装袋?”

“我第一次吃。”

“猪仔饼?”宋明栖问。他记得那天给周羚买的饼都碎了。

周羚“嗯”了声。

宋明栖突然觉得心里很酸。碎的饼要怎么吃,周羚还连塑料袋都洗干净。

但他表达不出来这种情绪,太满了,超出他的处理能力。宋明栖将手也慢慢浸到水盆里,水流溢出来顺着盆沿往下淌,哗啦啦一片。

“好吃就要挂在房顶?”

“我发现,打开灯球的时候那个月亮图标会亮起来。”周羚垂着视线,看着自己粗糙难看的手掌旁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这是我在屋里看月亮的方式。”

宋明栖失笑:“为什么不出去看,海边的月亮应该很好?”

“不一样……”周羚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看月亮,他沉默了一会,“也是我能看到你的方式。”

卷心菜漂浮起来。周羚第一次没去看水表。今天宋明栖来作客,允许一点点浪费。

宋明栖在水里慢慢挪动手掌,覆上周羚的手背,轻轻攥了一下:“半个月,我就当你答应了。”

宋明栖第一次吃周羚做的饭。

周羚原本觉得太过简陋,打算骑摩托车去附近的饭店再买一点餐食,连头盔都戴好了,却被宋明栖重新拖回来。他不想兴师动众,而且也不太饿,周羚就还是给他添了一双筷子。

出于对“厨师”的尊重,宋明栖也就好奇地尝了尝,原料朴素,但非常好吃。周羚擅长做这些,他总是可以把别人照顾得很好,唯独对自己苛刻。

晚饭两个人各怀心事,都吃得不多,很快就纷纷放筷看赵喜橙狼吞虎咽,那种野蛮劲儿,简直像周羚的微缩版本。

宋明栖撑着下巴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就这样,小小一只?”

周羚正在将桌上赵喜橙没收拾的水彩笔,一支一支重新摁回到盒子里去。

“现在不小了。”

“……”宋明栖啧了一声,“你怎么现在说话听起来怪怪的?”

周羚挑眉看他:“那你在想什么很大的东西?”

“……”

赵喜橙听到了,抬起头从碗边露出两只眼睛。

“大象。”宋明栖大声回答,“我在想大象很大。”

等赵喜橙重新埋下头吃饭的时候,宋明栖看到周羚忍俊不禁的脸。

“你现在坏得很。”

周羚向后靠进椅背里,坦然道:“是你教坏的。”

“……说到这个……”宋明栖突然站起身,打开带来的文件袋,从里面掏出一本书,“我在图书馆的留言你没有回,我一直担心书被人借走,我们的聊天记录就没了,所以就买了一本同样版本的,然后把之前的纸条都拿回来夹进来了。”他将书递过去,“送给你。”

这是那本东野圭吾的《恶意》。

周羚摩挲着封面,其实第一次看到宋明栖给他的留言,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他只觉得这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读书人。这个人大概率从事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作,舒适地吹着空调,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徜徉在知识的殿堂,不像他需要从工地上浑身脏兮兮地赶过来,洗干净手坐在地上,趁着闭馆前如饥似渴地读上那么两个小时。他对他的搭话也好,兴趣也好,也是暂时的。

他没想过面对他的恶意与成见,宋明栖会认真告诉他八重樱的样子,教给他索书号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是求知者最有用的工具。

一页页略略翻过,书页带起油墨味道的风,停在宋明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上。

“其实我后来去看了。”周羚讲,“你说关心是真的,我很高兴。”

“那你不回复?哪怕写上几个字报个平安也行。”

可那一刻是无从下笔的。

周羚站在书架前只觉得荒谬无比,想要“真的”的时候,得不到,等到“真的”确确实实来了,他发现时候不对,他不能收。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了。我不会放弃去找吴关,你也不会原谅我对你做的那些事。”

宋明栖静静看了他一会,突然觉得他们之间需要一次坦白。

“我原谅你。“宋明栖说。

周羚怔了下,旋即转为苦笑,这句话在他心里和“我同情你”没有什么区别。

宋明栖只好又说了一遍:“我原谅你,听到了吗?”

周羚肘搭在膝盖上,垂着头“嗯”了声。

“那你原谅我了吗?”宋明栖说,“原谅我之前为了案子接近你,没有对你说实话。”

周羚说:“为了真相不择手段,没有人比我更应该理解。一开始我只是生气,后来知道你一直在做的事,我反而应该谢谢你。”

“好,那我也听到了。”宋明栖点点头,“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误会了,我们可以信任对方。”

“你现在可以亲我、抱我,可以对我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因为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听到了吗?”

周羚浑身僵硬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头,也很认真地回看他的眼睛。他沉默着,但很快又笑了,这回音量大了些,每一个咬字都清楚。

他说:“宋明栖,我听到了。”

饭后赵喜橙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就睡着了,不时发出细细的鼾声。天色完全黑下来,遥遥海面上红色的灯塔一闪一闪,夜色浓郁到看不清海的轮廓,只能听到有规律的海浪声。周羚把宋明栖送出门外。

“你怎么走?”

宋明栖避开地上大块的沙砾:“我开车来的。”

可周羚不记得有看到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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