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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酒师讪讪地笑笑:“倒是一群人,不过这位先生好像不太合群,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也没人看到他还在这里。”
“嚯,人缘挺差啊。”男人笑了起来,扬起下巴指了指宋明栖放在吧台上的手机,“用他指纹解锁,翻翻他通讯录,找个朋友来接他呗。”
调酒师表情有些为难:“这就是不好办的地方,他的通讯录全是一些点啊线啊的,我们都看不懂……”
有点意思了。
男人走过去,看了一眼宋明栖的手机。
最近刚打开的浏览器尽是Psychological Bulletin、Nature Communications之类的超硬核英文学术网站,至于通讯录和微信备注……
男人一言难尽地看了一会,指了一串号码:“打这个吧。”
调酒师愣了愣,盯着一堆看不出差别的点与线:“为什么打这个,这些线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男人回答,突然门口有人喊他的名字:“任喻!”
他立刻抄起外套,朝调酒师笑笑:“你打就对了。”然后快步朝门口走去。
“怎么这么久?”立在门口的男人穿一袭长风衣,宽肩腿直,惹得清吧内的顾客都朝他看去,可他只是看着朝他走近的人,自然地伸出手臂。
任喻兴致勃勃地牵住了他:“方应理,我刚刚遇到个超有意思的醉鬼!”
“嗯,怎么个有意思法?”
“他通讯录备注用的是摩斯电码,把酒保给难住了,不知道喊谁来接他。”任喻眉飞色舞地说,“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醉了,朋友肯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酒保随便拨一个电话,这个人都会来接我的对吧,毕竟我人缘这么好。”
这个话题是怎么演变成自夸的,方应理感到猝不及防。
他眯了眯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醉了,可以接受随便跟一个通讯录里的人回家?”
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危险,任喻立刻求生欲上线。
“害,我还没说完……但是呢,酒保肯定不会打错电话的,因为我给你的备注是老公,他肯定会第一个打给你,所以来接我的也肯定是你。不像这个醉鬼这么抽象,他给他老婆的备注是……”
他用手指在方应理的掌心画了五个短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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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方应理微妙地提了下眉:“数字0?”
第43章 宋老师,你喝多了
宋明栖动了动鼻子,嗅到了非常熟悉的、干净的肥皂气味。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移动,但双腿悬空,手臂绕在一个人的脖颈上,压着一条银链,一低头就看到对方泛着点青的头皮。
“周羚?”
虽然是明显的疑问句,但周羚感觉宋明栖的声音没有很惊讶,还比不上他接到电话时的十分之一。
事实上,他只删除了宋明栖的微信,没有拉黑他的号码。一开始确实关机了一段时间,自己换了一个新号,可没过几天又把旧号码开机了,失眠的时候就反反复复看宋明栖的未接来电和之前的聊天记录。
今晚是宋明栖突然来电,而且一直响一直响,把他吵醒了,深更半夜的电话最吓人,他担心是遇到什么危险,还是没忍住接了。
接通以后他先没说话,想着宋明栖但凡说一个字问他在哪,他也不会讲的,可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您是这个机主的朋友吗?他喝多了在我们这,您方便过来接走他吗?”
上次烧烤摊一起吃饭周羚就知道宋明栖的酒量有多浅,现在一个人在清吧,亲人朋友都在国外,也没有人会接他回家。
尤其是想到宋明栖这幅长相也不太安全,他有点动摇,从床上坐了起来。
“为什么打给我,是他让你打给我的吗?”
酒保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了这个声音就是刚刚那个走掉的男人让他拨的那个。
“他喝断片了,我们刚刚翻了他的通讯录,好像给您的备注比较……亲密,所以就打给您了。”
周羚有些意外,但很快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套衣服:“好的,我马上过来。”
宋明栖虽然高挑,但骨架不大,背在身上也没多重似的。
周羚低头看了一眼,宋明栖的皮鞋一边一只在自己胯边晃,西裤冗堆在腿弯,导致脚腕露出来一截正装袜,看起来有点禁欲又不太禁欲的,总之很不像话。
“是酒保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他一边帮助宋明栖回忆,一边重新向上端了一下他的屁股。
“别人给你打电话你就来?……我给你打电话,你就不接?你自己说欠我一条命,说话不算话。”宋明栖有点醉醺醺的,呼吸很烫,冲着周羚的耳朵磕磕绊绊地说话,惹得人心浮气躁。
“我怕你会报警。但我不想放弃,所以还是不见面比较好,你也不用为难。”周羚说。
“那怎么又来了?”
周羚沉默了一会:“因为我想了很久,又实在怕没有人送你回家。”
并不冷淡的话却是用最冷淡的语气说出来的,他还是不乐见宋明栖放纵自己,一个人跑到酒吧喝到烂醉。
“……”宋明栖认真想了一下,“所以我和你的计划相比,还是我比较重要?”
周羚一向不会任凭自己陷入非A即B的陷阱,他只是跟随步伐重重呼吸着:“是我对不起你,而且你是我和我姐姐的恩人。”
“那恩人不让你做的事你还要做?”
周羚轻笑了声,强调:“听清楚,是恩人,不是主人。”
最后两个字他咬字清楚,说得又慢。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他这样的硬汉嘴里说出来有种反差效果,莫名惹人兴奋。
宋明栖感觉自己是因为醉酒,才会如此燥热不堪,他从周羚的后颈上移开目光:“……你懂的有点太多了。”
周羚误会这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也不吝将它归功于他:“嗯,你教的。”
天又被聊死了。两个人双双沉默了一会。
宋明栖问:“你背我去哪?”
“背你回家。”
宋明栖环顾四周,夜色浓郁,只有一溜半亮不亮的街灯,几乎没有行人,倒确实是回四季小区的方向,但这个清吧离小区足足有三公里,更不要说还背着一个近一米八的男人。
“我喝醉了。”他强调说。
“我知道。”周羚也说。
“那为什么不直接在附近找个旅馆?”宋明栖问。
“怕脏,怕你住不惯,肯定还是觉得回家好。”
“……”宋明栖抿了抿嘴唇,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对他是真了解,第二是觉得这个人也真是个傻子,“那为什么不打车?”
周羚还是没什么好语气:“司机不载醉鬼,怕你吐到车上。”
“……”
今晚是有点狼狈,宋明栖稍微大一点了之后就没被人背着走过,连父亲好像都没。他有点想下来自己走,但又担心下来以后周羚就会离开,他只好安分守己地在对方的背上趴下来,好拖延一点时间。
“你慢一点,我头晕。”
周羚就步子放慢了些。
“不带我回你家,是不想我知道你现在住哪,怕我找到你对吧?”宋明栖有些醉后头疼,闭上了眼睛,“我不问你了。”
过了一会,周羚轻轻“嗯”了一声。
“你把钱都转给我了,这段时间够花吗?”
“我留了三千块。”
宋明栖再次张了张嘴,周羚沉声说:“别劝我,如果除了这件事就没别的话想跟我说,也可以不说。我把你送到就走。”
宋明栖只好保持沉默,迎面的风凉凉的,树叶有了泛黄的迹象,一些落下的枯叶被周羚泛旧的鞋子踩过发出咯吱的碎裂声,他搂着周羚的脖颈,看着两个人被路灯投下的一小团影子,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
如果这条路一直走不到终点也好,时间停在这一晚,吴关不会出狱,周羚的计划也就不会实施。
可这个想法非常不理智,非常不宋明栖,因为他明知道改变时空的科技还没有发明,而且按照爱因斯坦相对论,他需要以光速飞行,他的时间才会停止流动。
他怎么会想这种反科学的事呢?
过了一会,宋明栖又明白过来了,霍帆真他妈是个天才。
人类的语言果然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系统,让时间停滞,其实跟相对论也没有关系,它只是一个和“爱”’差不多的词,不然谁会想跟一个讨厌的人永远待在一个时空呢。
再想想,类似的谎言还有什么,还有€€€€
“因为你很蠢。”
“你一直抓着我不放,惹人讨厌。”
“没什么,你的模型。”
“你管得太宽。”
周羚腿打着石膏还坚持要冲凉水澡,是因为宋明栖不喜欢脏;他投飞镖赢下色谱仪模型,是因为宋明栖喜欢那个模型;他也不是真的找不到那兜苹果,他只是想要听宋明栖和他说几句话,再附送一句晚安。
绑架驯服对方的最高效手段是殴打、胁迫、伤害,如果周羚真的讨厌他,为什么不这样做。
今晚面对一个可能的陷阱,周羚还是冒险来了。就算来,考虑最节省时间和距离的方式,完全可以把他丢到最近的旅馆,但是他的计算结果是“你肯定还是觉得回家好”。
感情不是数学题,不是用最短的时间注满水池,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终点,它是怎么样对你更好,是你想要什么,哪怕要绕远路,要花时间,要做一些和“我想”背道而驰的事,它没有固定的计算公式。
宋明栖闭着眼睛,在周羚的背上蜷缩了一下手指。
他这一次不会再骗他了。
到了小区里,月色稀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周羚一直把他背到楼栋门口,才慢慢往下蹲。
宋明栖松开手站稳了,刚和周羚分开,身形又晃了一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周羚尝试挣脱了一下未能成功,只能任凭他抱着。
“头晕,走不了了,麻烦你把我送上去吧。”
周羚提防地看了他一眼。
宋明栖说:“我家里没有警察。”
周羚就扶着宋明栖往电梯走,到了家门口,宋明栖闭着眼睛说:“你帮我输一下密码,我喝多了眼花,看不清面板。”
周羚非常自然地输入01123ok。嘀嗒一声锁就开了。
这时候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周羚在小旅馆囚禁宋明栖的时候要来的密码,一个人一点没忘,一个人根本没改。
“告诉别人密码以后要换新的。”周羚皱眉提醒。
宋明栖没有独自进去的打算,还抱着他的胳膊站在门口:“改了容易忘,就这个比较容易记……”
周羚回忆起宋明栖保存在云端的一些私人照片,不太自在地问:“是什么人的生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