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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欲 第4章

被他轻而易举地拆穿后,宋明栖惴惴地想,如果这个人真有点什么问题,那么以维修为借口接近他已经不能再打探出什么。

不过恰好周羚居住的地下室入口就在宋明栖这幢楼的对面,非常方便他观察。

很快他就发现周羚并不算完全的独居,他还养了一只年迈的黄狗,每日跟着他一起进进出出,有时周羚会在门口的空地上和它嬉戏一会,他不厌其烦地将一只破网球一次次扔出去,这只黄狗也总会兴高采烈地将它捡回来。

除此之外,他确实算得上独来独往,一天跟别人都说不了几句话。

白天的工作时间,周羚不仅给宋明栖所在的小区维修,他还接附近小区的单。忙的时候是真忙,盒饭要坐在台阶上扒拉着吃,吃完就要赶去下一家;闲的时候就会跟其他讨生活的维修工一样,蹲在物业办公室旁边的昏暗通道里等活。

不过真要说一样也不一样,他蹲在那的时候没有多少赚钱的迫切,手里漫不经心转着一把木柄的小匕首,手指非常灵活,刀刃的虚影寒光乍现,好几次他都以为周羚要割伤自己,不过最后证实是一种多虑之下的错觉。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十分可疑,但到目前为止,宋明栖还只是处于一种观察者的状态,对周羚的态度也非常客观,宋明栖不想轻易排除其他凶手作案的可能。

直到有一天他到矿业家属楼和五金商城附近,打算再实地研究一下犯罪动线。

经过几轮往返,他认可警方的结论,想要通过后巷往返确实很赶,但周羚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按照步幅约等于身高*0.41的计算公式,还是有可能做到作案后返回。不过疑罪从无,除了一些猜测,宋明栖承认,他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就在这时,在最接近犯罪现场的地方,他再一次看到了周羚。

天气异常炎热,这个维修工满头大汗地站在家属楼对面的小店门口买水,沾满油污的工装外套就系在腰上,露出深色的背肌和一道表皮微微鼓起的陈年伤疤。

柜台上一台风扇正在来回摆动,每次摆过去对准他,他的背心就会被风吹得鼓胀,眼睛也微眯,等到第二次对准,店主从里面的冰柜处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他付完钱,仰头咕嘟咕嘟大口喝起来,或许是发现不够解热,走下台阶时,他把剩下的水全部浇到了头上。

那种爽快的感觉令五官短暂地皱缩起来,变得极富攻击性,很快他甩了甩头,又囫囵摸了一把头发,捏扁的矿泉水瓶咣当一声坠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宋明栖远远看着,只觉得这个人每一处都透着野性难驯。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周羚抬头,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矿业家属楼。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然后才阔步离开。

根据宋明栖的分析,矿业家属楼案的凶手是一个自恋型罪犯,这样的罪犯会经常回到作案现场,回味自己作案的过程。

而周羚每天徘徊在周围几个小区之间,越看越像这样的人。

他身上有太多危险元素得不到解释。往往越是讷言的人,越是九曲回肠。

周羚无疑是个寡言强壮的危险分子,宋明栖越来越相信,他要做的只是找到他的把柄而已。

说到把柄,还有一件事非常奇怪。

周羚每周四都有一天调休,白天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地下室里,傍晚才出门。

第一个周四,宋明栖猜测周羚不过是出门消遣,吃喝嫖赌抽,大概率沾一样,总不能免俗。可蹊跷的是,第二天他发现这个人脸上的伤竟然又增加了几处。

宋明栖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覃淮生,向他确认昨夜到今天有无新的恶性案件发生,覃淮生感到非常奇怪:“目前没有接到这类报案,怎么了,宋老师?”

宋明栖张了张嘴,想象了一下如果说自己猜测周羚昨晚跑出去杀了人,无凭无据的,只会引人发笑,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没什么,没有就好。”宋明栖松了口气,“谢谢覃警官。对了,之前对周羚的调查还有后续吗?”

“他的社会关系挺简单的,基本已经排除掉了。”覃淮生说,“剩下的几个人也缺少确凿证据。同时我们也确定了其他侦查方向,在广南的机场、汽车站、火车站进行搜索和排查,可能需要比较久的时间。您如果能够再帮我们缩小一些范围就更好了。”

在侧写没有突破的时候,多个方向并行是好事。但周羚身上绝对有问题,宋明栖确信这一点。只不过现阶段多说无益,他打算通过他的调查,向警方出具一份有关周羚的个人心理报告,证明他的有罪推论。

“好的。”宋明栖模棱两可地答应下来,“我还在努力。”

他举着手机走到窗前,用手指挑开两片百叶之间的缝隙,看向对面楼栋地下室的出口。黑洞洞向下延伸的阴湿台阶,不知道掩藏着怎样一个世界。

不过监视周羚的行动不能每天进行,他的正职是广南大学心理学院的教师,他有科研工作,还要上班。

最近心理学院的老院长退休,要空降一位新院长,大家惴惴不安,都装作异常忙碌的样子,好证明自己的工作不可取代。宋明栖虽然无意奉承,但不得不被卷入其中,完成其他领导交办的一些没有意义的工作。

为了解决和周羚之间的时间差,他在窗前架起一台摄像机,打算记录一些画面。

但回看录像时发现,距离太远,拍到的东西难以分辨,就算在能够勉强分辨的画面里,周羚就像一只工蚁一样,每天两点一线,出门上班,回来睡觉,没什么有效信息。

他意识到需要一个接近此人的契机,但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周三晚上在小区门口,他无意间目睹了周羚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上了一辆拉货的小汽车。

这群人里有大花臂、有美式前刺发型的黄毛,在宋明栖眼里完全就是黑社会团伙,拉帮结派地要出去火拼。其中一个人宋明栖在物业办公室的墙壁上倒是看过他的照片,叫蒋铭宇,是周羚的同乡。

上了一晚课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宋明栖立刻开车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车辆停在了唱靓KTV的门口。

宋明栖将车停在树下的阴影里,看着勾肩搭背、吵吵嚷嚷的一群人下车走进了KTV的大门,周羚只是沉默地低着头跟在后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明栖戴上墨镜遮掩面孔,也跟了进去。

唱靓KTV不是什么高消费场所,鱼龙混杂,烟酒气刺鼻,红蓝色的灯斑在泛黄的壁纸上闪烁,宋明栖的反胃感加剧,快步向里走去。

晚上戴墨镜本来就奇怪,路过的人不时侧目,宋明栖没有功夫理会,紧紧盯着前面的一行人,走进二楼的包厢。

服务人员进出了几回,抱了两箱啤酒又带进去几个女孩,里面开始传出喊麦声,操着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构成了这种宋明栖难以理解的音乐形式。

一直等到暂时不会再有人进出,宋明栖才摘下墨镜凑了过去,门板上有一道狭长的玻璃,正好方便他向里窥探。

周羚坐在最左边的单人沙发上,有个波浪卷发的女人挤坐在他身边,正试图抱他的胳膊,周羚面无表情地让出了一些距离,女人的手落了空。

今天的周羚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颈间银色链条垂挂下来的坠子薄薄一片看不清形状。

他终于不再戴维修时的那顶鸭舌帽,五官在顶光下可以看得很清晰,也可能是氛围的原因,宋明栖承认他确实长了一张英气又冷峻的面孔,寸头比之前长长了一些,发色和瞳色一样乌黑,年龄二十出头,和他们学校的男大学生差不多。

其他人早就成双成对,搂抱在一起调笑。周羚长相不差,女人不死心地再次挤过去,抬手搭他的大臂,那里的肌肉线条流畅紧实,看起来手感非常好。但还没碰到,就被周羚一把叩住了手腕,然后不留情面地甩开了。

€€€€功能障碍人群大都会排斥异性的接触。宋明栖又想起霍帆的回答。

周羚在这群食色性也的男女里,确实是个怪人。他不唱歌,也不说话,只是靠在沙发背里,肘搭在膝盖上,例行公事一般垂着眼皮放空,屏幕的光线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很快沙发另一头就有人做起了更出格的事,故意亲得水声啧啧,惹得大家起哄起来。周羚的目光飘过去,只定了一秒就又移开了,然后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

这是人在手足无措时会做出的掩饰型举动。

宋明栖突然发现,偷偷观察别人很有意思,像周羚这样看起来冷漠无情的人,竟然也会为目睹男女之事而不好意思。

当然,这也大概率意味着,他还是个处男。

第6章 是不想还是不行

是不想还是不行,这是一个问题。

比哈姆雷特思考的甚至还要棘手一些。

不过采用观察法的局限正在于,研究者处于被动地位,而在真正需要观察的特殊场景,研究者往往无法在场。就像现在宋明栖和周羚一门之隔,他找不到理由进去,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的行动。

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此时更透彻理解这一犯罪心理学的金科玉律。

他别无他法地又偷窥了一会,直到发觉有脚步声停留在背后,他猛然回过身。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服务生狐疑地盯着他。

宋明栖匆匆戴好墨镜,故作镇定地朝对方摆了摆手:“没事,我找错地方了。”

不待人回应,他急忙朝楼下走去,钻进汽车里。

可就在他最需要逃离现场的时候,他的爱车竟然离谱地坏了。

其实前两天就有征兆,发动机的响声不太正常,但宋明栖忙于工作,选择了忽视,现在悔之晚矣。

宋明栖一边拨打拖车电话,一边看了一眼手表,估摸着周羚的聚会没有一个小时应该不会结束,他还是有充足的时间离开这里。

可没想到一刻钟后,他还是和提前离场的周羚打了个照面。

蝉鸣大作,四目相对,想当做没看到都不行。周羚除了目光定了一瞬,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并不想主动打招呼,也或许是觉得维修工和业主在小区之外就应该是陌生人的关系。但显然宋明栖并不这样认为。

“这么巧。”他硬着头皮寒暄,尽力扮演一个平易近人的业主,“你怎么在这里?”

周羚言简意赅:“同乡会,吃饭。”

宋明栖不以为意,拍了下引擎盖:“噢家里聚餐,我来买酒,结果车坏了。”

出来买酒会穿衬衣西裤?鉴于宋明栖有说谎的“前科”,周羚两手插兜歪了歪头,视线从对方沾有马克笔油墨的手指上掠过,表情看上去说不好到底信没信。

宋明栖只好讲:“这次是真坏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令人忍俊不禁,周羚很浅地勾了下嘴角。

“报修了?”

“打不着火。”宋明栖又一次看时间,“拖车还得二十分钟到。”

尽管已经是夜晚,在室外等待仍然像蒸桑拿,他被树下积蓄的热气熏得有些睁不开眼,不时扯动衣领获得一点流动的空气,锁骨从领口边沿露出来。

周羚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走过来,倾身向前时宋明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不知道周羚按到车头哪里,引擎盖自动弹起一条缝隙,小臂紧绷,用力往上一抬,直接露出了精密复杂的五脏六腑。

周羚俯身查看,宋明栖洁癖发作,抬手拦了一下:“你衣服蹭脏了。”

周羚也不讲究,拽起衣摆顺着肩膀往上提,再往肩头一搭,宋明栖的视线还没准备好放在哪里,包裹在背心中的健硕肌肉就蛮横地撞进了眼帘。

这种充满力量的身材就算放到卢浮宫众多雕塑中,也是引人瞩目的存在,宋明栖默默垂下视线,努力将注意力也放在车辆的内部构造上。

周羚不时倾身越过宋明栖查看发动机的另一侧,那条银色的细链不时摆荡,直起身时又会紧贴在两块胸肌的中间。宋明栖的目光不时扫过去,但总是看不清楚吊坠,也不知道是不是引擎盖过热,反正宋明栖感觉越来越热了。

过了一会,周羚用指节分明的手指向里探了几处:“工具箱有吗?”

宋明栖快步到后备箱取来工具,周羚接过去捣鼓了一会,拧开两个螺丝,宋明栖完全搞不清对方在修什么,只觉得鼓起的肱二头和紧绷的背肌简直要把他顶开了。

不多时周羚直起身:“断缸了,可能是积碳。现在再点火看看。”

宋明栖回到车里启动汽车,果然好了。

“还是要去店里修,但开过去没问题。”周羚把引擎盖合好,“有纸吗?”

宋明栖递过来几张抽纸,周羚把螺丝刀擦干净放回去,又用那张纸揩手,发动机把手指染得黢黑,没有水擦不干净,只好又作罢。

晚上十点夜生活开场,树上挂着的成串小灯突然点亮,宋明栖看到周羚眼底映出几点微光,好像比平日戴鸭舌帽、穿工装来维修的样子要生动不少。

“多少钱?”他攥着手机从车里探出头。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周羚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厌烦,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掉了。

宋明栖一直觉得,钱能解决大多数问题。

在他小的时候,当他看到别人除了校服以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衣服,他在饭桌上和父亲聊到这件事,宋盛成会问“多少钱”;

当他骄傲地同他父亲标榜自己又考年级第一时,宋盛成还是会问“要什么,多少钱”。

宋盛成最常展示的是他的钱夹,最少展示的是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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