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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皱皱眉,他年近而立,远比初出茅庐的温隅安和尚未成年的时茧上位者气场更加强烈,只这么一眼看过来,温隅安就感受到某种熟悉的压力。
“我不清楚你究竟对小茧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但你自己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愿意忍耐不代表我或者父亲知道了会当做无事发生轻轻揭过。”
温隅安喉间苦涩:“是……我对不起小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减少出现在小茧面前的概率,以免影响他的恢复。极端组织和爆炸事件还没有调查清楚,把你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包括那些正在抢救的重伤员俘虏,你都需要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顺利活下来作为人证。”
温隅安低声道:“……我知道了。”
时序仍旧没有给他好脸色,整理着装,提着鲜花粥衣冠楚楚地进入特护病房。
他的精神体海东青更是比谁都激动地扑扇着翅膀,在病房里盘旋两圈后,降落在时茧的床头,垂下脑袋用尖利的喙轻轻梳理着少年披散在肩头的蓝色长发。
它偏着小脑袋一歪一歪地观察着脆弱的小主人,对方重伤初愈,恹恹地垂着淡色的眼睫。
他的脸颊是病弱的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像极淡的白蔷薇花瓣,五官仍旧精致美丽,只是躺在病床上破破烂烂的样子看上去更像个易碎的花瓶,整个人脆弱得仿佛暮春开到荼靡,微风轻轻一吹就会扑簌簌地掉下花瓣雨。
海东青飞下来,心疼地张开翅膀,想要盖在少年的胸膛上,却被一只毫无血色,布满青筋的纤手轻轻挡开。
“咕?”
海东青歪歪脑袋,懵了一下,又飞上去,试图重复刚才没完成的动作。
然而依旧是那只带着小苍兰香气的手,将它推开,懵逼之下,海东青还摔了个屁股蹲两爪朝天。
“咕!”
海东青连忙爬起来,这下确认了小主人不想让它靠近,杏仁大的脑子也想不到更多,只怒气冲冲地朝着主人飞去,抬起弯如银月的尖利喙部,朝着唯一露出来的侧颈狠狠地啄下去!
时序不急不慢地扫过去一眼,上一秒还在兴师问罪的海东青,下一秒就被抗议无效地收进精神海里。
时序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提起保温桶:“你刚醒,只能吃一点流食,这是你从小就最爱吃的玫瑰薏米粥,熬得软烂清香正合适——”
“饿了吗?哥喂你。”
说着,时序拉出凳子坐下来,又解了袖扣把袖子挽到手肘处,动作优美地打开保温盒,拿出里面温度正好口感合适的粥和餐具。
他舀起一勺,凑近轻轻吹了吹,熟稔地递到时茧嘴边,却只得到一句淡淡的:“我不饿。不用。”
“……”
时序默了一瞬,却也不坚持,把粥放到一边。
他顿了顿,倒也坦荡:“我从来也没有觉得你分化成Alpha是多么丢脸的事,到学校来那一次,其实也只是想鼓励你,因为我知道你无论哪件事都可以做到很好,但无论如何,当时忙于选举的我都始终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这是哥哥的不对。”
“对不起小茧,我应该更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一点的,那时的你已经承受不了任何一点多的压力。”
除去在上议院开会或者答记者问时,时序鲜少如此长篇大论,他说完后等待着时茧的反应。
他想无论小弟是生气是谩骂,还是故意无视,难过哭泣……他预想了很多有可能发生的情景,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时茧比他还平静地说出那句没关系。
平静得,就好像他们并非血脉至亲,而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然后在人群中各自点点头这样的关系。
时茧甚至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前方的天花板,声音又低又淡:“你没有错,不必为此感觉到抱歉。”
但偏偏时茧说完这句“不必抱歉”之后,时序的心脏陷入了某种丝丝缕缕的刺痛,并不强烈,亦不致命,却酸涩难忍。
第60章
这比时茧委屈地哭出来, 或者愤懑不平,歇斯底里,都更让时序无所适从。
时茧性格骄傲, 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等级, 注定了他会耀眼夺目地过一辈子,但其实私底下在和家人相处时, 他一直都很乖, 很听话。
即使时序大他十岁出头, 年龄的鸿沟摆在那里, 能够陪伴他的时间并不多, 时茧也从未有过什么怨言, 在时序半是玩笑话半是真心话地酸他和温隅安亲近时, 总会一本正经地强调哥哥和养兄是不一样的, 他很喜欢哥哥, 只是哥哥总不在身边。
眼下, 时茧依旧乖巧安静, 面对自己的道歉, 也只是轻飘飘地就揭过了。
这本来该是时序所希望的,他那么忙,议会有开不完的会、改不完的提案, 一天24个小时,往往要当25个小时用, 连这次过来看时茧的时间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时茧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好像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时序本该感觉到安心,这口气松下来后, 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忙他的事业。
可时序却反而计较起来,时茧不应该这么大度,不应该这么轻轻巧巧的就原谅了自己。如果什么事都能像时茧小时候不高兴买个蛋糕那样轻松哄好,那他娇生惯养宠大的小弟,这大半年来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又有谁来在意和弥补?
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替那个被苛待的自己,到底还有谁能够看见他那些彻底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挣扎。
时序脸色苍白,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假设。
在期待时茧能够长成一个优秀的人之前,他最希望的是,自己的小弟能够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残酷的现实告诉时序,这个愿望已经彻彻底底地破灭了,被时茧最亲近的人,比如他,比如时藏锋……
他们曾经千辛万苦看顾着才长得郁郁葱葱的小苍兰,正结着娇嫩的花苞,快要开放了。
又因为他们而枯萎。
时序忽然涌上一阵深深地厌恶,就在他来之前,他思考的居然仍旧是计划时茧的病房待多久,该怎么措辞道歉,时茧不原谅又该怎么办,需不需要挪更多时间出来。
他自己都不明白,到了这一步田地,他为什么还能理智到让自己作呕的程度,他究竟是来真心实意地毫无杂念地道歉,还是希望通过道歉这种方式挽回兄弟间分崩离析的感情,以便家庭稳定不影响自己工作?
时茧的视线落到时序身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一句话让时序彻底崩溃,不知道该怎么待下去。
“我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时序心如刀割。
时茧知道,时茧一直都知道,哪怕他的想法这么冷血,他也还是装作看不出来掩藏在装腔作势之下那个腐烂发臭的、让人不喜的自己。
时序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自己冷静的伪装,他强忍着酸涩,很勉强地公式化地笑起来,颤抖地声音却已经完全出卖了他。
“没事,哥哥再陪陪你。”
“你的工作不要紧吗?”
时茧的语气很平常,却让时序鼻尖一酸——他一个将近而立之年的事业有成的男人,早已经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偏偏此刻在小弟身上,他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潮湿。
时序强颜欢笑:“比起工作,还是弟弟更要紧一点吧。”
时茧没说什么,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发呆地看着天花板。
时序看不懂他。因为那双眼睛里,现在已经不那么愿意装下他了。
本该亲密无间的兄弟却彼此沉默良久,按以往该是时茧主动找一些话题,时序会耐心地和他聊天,指导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但现在小弟快要成年,经历了太多他没经历过的事情,已经不再需要一个年长很多的哥哥的建议了。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谁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的独处时间。
但时序发现,和时茧待在一块儿,即使算是荒废时光,也让他有一种难得的轻松。
时茧不想和他说话,那也没关系,他时不时地分享一些上议院最近通过的法案,偶尔提一下中心区哪里的餐厅味道很好。
大多数时候,时序只是沉默地、担忧地望着时茧,任由心底生出的后悔如藤蔓般疯长,紧紧地缠搅着他的每一处器官。
直到时茧的吊瓶快空了,进来换药的护士才打破这份沉寂。
“恢复得很好,今晚这瓶营养液打完之后,就可以逐渐恢复正常饮食了。”
然后时序便看见对他态度不冷不热的时茧对着护士很温柔和善,唇角带着礼貌地微笑:“谢谢。”
时序莫名地,就有些不舒服。
小弟不是从来都只对家里人和颜悦色,对其他人不假辞色么?为什么冷落哥哥,却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笑?
这位素来被称作亲民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议院议长,在护士因为被他看得太紧张而弄洒了一点药水时,展现出了他极少会出现的咄咄逼人的一面:“这么不小心吗?弄到病人伤口或者眼睛里怎么办?”
护士连声道歉,急得有些要哭出来,说对不起的时候都带上了一些鼻音。
时茧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抿着唇盛怒中的兄长,混乱的记忆里,他的亲生哥哥比养兄情绪更加淡薄,职业使然,他几乎从不会在人前随意展现出自己的喜怒,早已锤炼得不形于色。
可却莫名地对着一个只是出现小失误的护士发难,细细观察下来,甚至说是泄气也不过分。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时茧是真的想不明白。
“没事,没弄到我身上,以后多注意点就行了。”时茧安慰护士,得到一个感激的眼神。
时序不再继续施压,只是脸色比至少还要难看。
护士夹在兄弟俩之间,小心翼翼地换完吊瓶,又小声地说了几次抱歉,才在时序令人心慌的眼神中推车退出病房。
人走之后,时茧看向兄长:“你吓到她了。”
时序硬梆梆地反问:“我需要向她道歉吗?”
时茧没有回答。
时序忍受不了这种过分明显的疏远,从时茧醒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再是他的弟弟。
“你如果还是生我的气,你就直接冲着我来,无论怎样控诉我,还是希望我能为你多做一些补偿,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我都愿意为我的错误承担责任,只要你能把气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时序将忍了许久的真心话一股脑说出来,“但我受不了你这样区别对待,有什么话和哥哥好好说,好吗?别不理哥哥。”
时茧很疑惑:“我不理你?”
时序被他噎住,回头一想,时茧还真没有不搭理他过,只是这种寡淡的情绪相比从前,实在稀薄到让人不安。
时序怕弟弟以为自己在指责他,又改口解释道:“没有……是我说错话。我的意思是,你以前对哥哥不是这样的。”
时茧问:“可哥哥以前对我是这样的。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相处方式。”
时茧的话好像变成了一颗颗子弹,呼啸着穿过时序的额头,让他反复地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痛觉。
他的瞳孔因为怔楞而微微放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时茧平静的话、平静的表情,有关于过往的一切,都像有人拿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在他心尖上一寸一寸地割,非要让他痛得鲜血淋漓才罢休。
时序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他在记者面前是如此巧舌如簧,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语言编织成的陷阱里,可时茧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他这么多年练出的定力破碎得干干净净。
他只能反复地喃喃地说着抱歉,就像刚刚那个惶恐不安的护士一样,又不一样,护士是真的做错事,又被自己揪住不放;可他呢?
他做错了事,不是已经被时茧原谅了吗?他为什么还是无法得到宽慰,为什么无法心安理得的像以前那样离开?
时序想不明白,人类的情感比白纸黑字的文件复杂太多,他只知道时茧给予自己的反应如同一种名为凌迟的酷刑,手无寸铁地在至亲的一个眼神里、一句话里被反复切割,好痛、好痛……
小茧,受伤的是你,哥哥为什么会这么痛?
时茧一直说没关系,他过去因为分化所受的苦、在第一军校遭到过的欺凌,这些的确都与时序没有任何关系,他并未推动过一切,只是一个旁观者,冷漠地认为他可以适应Alpha的身份,冷漠地旁观未施以过援手,所以时茧从未恨过他怨过他,现在他的记忆受损,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时间线也非常混乱,对时序就更加没有多余的怨怼。
只是也没有多少期待了。
不过时茧想,哥哥一直以来也是如此,想来他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如今无法再热络地对待他而感受到落差,他们依旧像从前那样做一对并不亲密的兄弟,这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时茧现在很疑惑,为什么哥哥会不喜欢自己的态度呢?
他已经长大了,可以适应Alpha的生活,不打算黏着他了啊。
这一切不都是哥哥希望的发展方向吗?可他为什么用这么伤心又无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第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