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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翎一直往上浮的心倏地空了,胸腔隐隐发疼。他不知为何,滋生了刹那的后悔,好像不该就这样跑掉,把裴响丢在身后。
刚才的演戏和借口都太拙劣,裴响不可能没看出来。可是白翎没办法,他要补救的东西太多了,究竟该从哪一件开始?
忽有人轻轻地拽他,白翎一看,原来是唐棠。
她之前跟到这里,就自己发呆去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姑娘从宁雪消散后,再未说过话,白翎感到了一丝反常,但他自己也是心力交瘁,看唐棠神色担忧,知道他现在的表情肯定太差劲了,忙双手拍拍面颊,道:“没事的阿花,我们没有吵架,只是……只是聊了会儿天。”
话音落下,白翎两眼一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像爸妈闹离婚的时候被孩子撞破,不得不糊弄孩子似的!
两团鬼火争先恐后地飞出碧落残幡,飘到唐棠旁边,鬼鬼祟祟不敢说话。
白翎更是两眼一黑。完了,他忘记随身带着徐景和冯丘了。这俩家伙把他和裴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刚才搁幡里吃瓜吃得快憋疯了吧?
徐景小声道:“确实没有吵架。”
冯丘也言有尽而意无穷地说:“真的只是聊了会儿天。”
白翎几乎能想象出他俩眉飞色舞、疯狂暗示的模样,连忙展开碧落残幡,把两团鬼火捞回来。
他不敢面对唐棠困惑的神情,保持着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笑容,二话不说,奔向花谷。幸好,两道熟悉的身影立于衣寐和萧缘的墓碑前,正在无言凭吊。
月影横斜,照出二位真人墨蓝与水红的法衣。
当看清他们姿态时,白翎顿时明白,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诸葛悟衣上的金纹凌乱,山纹横斜水纹无波,显然遭到了重创。而林暗眉心的花钿不再闪烁,黯淡似一粒砂。
不过他们并无明显的外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等白翎呼唤,两团鬼火率先窜出,扑到了林暗跟前。
“大师姐!你可回来了——”
“咱们、还能见面、真是呜呜呜、太不容易了啊呜呜!”
他俩一个鬼哭狼嚎,一个抽抽噎噎,林暗也眼眶泛红,指尖碰了碰鬼火,向白翎道:“多谢白师弟了。徐郎和冯郎脱险,必然耗费你诸多心力。裴师弟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诸葛悟亦道:“刚才传话时,便感到阿翎的语气有异。怎么?莫非你二人有所不合。”
“我、我们是有点小问题!但我会处理的!你们都没事吧?”
白翎说着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裴响缓步走出山林。黑衣少年的面上一派静寂,眼睫低垂,望着地面,大概也收拾好心情了。白翎松了口气。
他转回来道:“沉音魔尊没追来吗?他要是看见衣寐的坟,肯定会发疯。哦,衣寐是沉音公主的名字,她和萧大哥都……”
言尽于此。两名真人看见墓碑,便已经猜到结果。
诸葛悟颔首道:“偃鸣道君及时助阵,我们三人合力,暂且将沉音魔尊击退。可惜让他留得命在,日后还需多加防范。”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唐棠身上,记得她是问鼎一脉的五代弟子,道:“这位……”
“回去再说吧师兄,情况比较复杂。”连珠真人还在边上,白翎不想刺激到她,打断了诸葛悟的问话。他说,“我们怎么回去?”
身后有人靠近,默默站住了。白翎知道是谁,根本不敢回头,自欺欺人地弯了下唇角,佯装无事发生。
但诸葛悟和林暗看见裴响,欲言又止,本来也该问候两句,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林暗化出数驾鹤车,让众人入座。显然,她和诸葛悟消耗的灵力太多,既然暂且化解了危机,便没必要御剑赶路、费力费神了。
白翎问:“偃鸣道君不跟我们一起吗?”
林暗说:“道君所修的功法,恰好被沉音魔尊克制。所以,他自去寻洞天福地疗伤了。连珠真人,你可有什么打算?”
仙姑扯着阿纲的领子,闷不吭声地钻进车厢。林暗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准备返回黑市飞宫。各位随意。”
两团鬼火都不想与她分开,想必有一肚子话要讲。白翎便把碧落残幡交给了林暗,免得徐景冯丘在外太久,受到损害。
林暗发现幡上已无宁雪,却是一时怔住。而后,她向唐棠叹道:“你先跟着我吧。”
小姑娘听话地上了林暗的鹤车。
只剩最后一间车厢,诸葛悟率先入座。车内倒是宽敞,容纳阿纲都绰绰有余,坐他们展月一脉的三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诸葛悟坐好以后,挑起一侧门帘,静静地看着外边二人。
白翎不想被师兄发现破绽,深呼吸一口气,终是转向身后说:“阿响,我们也……”
他的话断在口中。
裴响原本安静地望着远处,此刻垂下目光,向他看来。不过,少年人的眼尾泛红,是他此时面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明明他神色无悲无喜,依旧似镜花水月,清冷淡漠,但是黑琉璃似的眸子,显然被水洗过一遭。
白翎脸色变了。
是啊,裴响素来敏锐,怎会看不穿他?他的震惊落进裴响眼里,如斯聪慧之人,岂不明白两人间发生了什么?
短短半刻钟内,于裴响而言堪比锥心刺血的剖白,变成了自作多情的证明。他知道自己对白翎的误解了,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自作多情”四字,伤人最深。白翎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裴响,不是这样,没这么严重,错都是他一个人的,是他当初没讲清楚——
可是两人照面,数驾鹤车在等他们起飞,现在怎说得出口?
白翎挂不住笑了,无措地抿起嘴。
他甚至想去驾鹤一脉的车上避避风头,连珠真人那儿也行。
怪不得两位真人看到裴响时,反应是那般古怪。任谁见他俩一反常态地先后出小树林,还一个坐立不安、一个泫然欲泣的,肯定都能猜到出什么事了。
裴响却已走到鹤车前,挑起了另一侧门帘,停步侧身,面无表情地望向白翎。车门冲白翎大开,他简直无路可退、无处可去。
诸葛悟察觉了什么,将他挑的那侧门帘放下了。可是,白翎对上师弟凝定的视线,最终上刑场似的钻进了车厢里。
诸葛悟问:“是否要我去……”
“别别别!”白翎不能再受到更多压力了,连忙挽留师兄。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裴响不可能跟诸葛悟挤在他对面,白翎只得往边上靠,留出师弟的空位。
他盯着前方的茶案,浑身僵硬。
光影轻动,门帘声响。短暂的窸窸窣窣过后,故人暗香袭来,裴响在他身旁落座。
第63章 六十三、脱缰
灵鹤清唳,车厢顶部的灵石放亮,灵光游走成维持平衡的法阵。对坐的三人皆纹丝未动,转眼已飞上长空。
没有一个人讲话。
饶是能说会道如白翎,现在也跟灌了哑药一样。车厢的左侧是门,右侧是窗,透过窗纱,外面的夜幕一览无余。
三驾鹤车先后飞掠银月,明明是毕生难得一遇的奇景,白翎却满怀酸楚,连恐高症都没发作。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景象上,只恨不能跟前面拖车的灵鹤换个位置。
能装死装到目的地吗?
师弟的眼睛还红红的呢,他这个当师兄的作为始作俑者,一味逃避岂不是太造孽了。
可当白翎稍微转头,立即对上了诸葛悟若有所思的目光。诸葛悟的体表覆着一层浅晕,估计是服用仙丹不久,内伤未愈,不过一直看着他俩,等着谁给他一个解释。
白翎更羞愧了。
他仓促地瞥了旁边一眼,却见裴响始终目不斜视,垂眸看着茶案。少年人的神情如死灰一般,平静得可怕,白翎心底“咯噔”一声,感觉逃不过去了。他必须说点什么。
不料,诸葛悟先开了口。
他别有深意地道:“修行之路漫漫,须持一方皎洁心境,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若是种下心魔,日后每次进境,皆是刀山火海。”
他停顿片刻,道:“阿翎已突破至金丹前期了,兼成上上品灵根,很不错。小裴亦面临育灵根的关窍,莫要留下什么隐患才好。”
不愧是诸葛悟,如此关头还能从修行切入,提点二人。白翎险些走火入魔过,深知此事开不得玩笑,立即招了:“师兄,是我和阿响讲话出了些问题。”
诸葛悟:“哦?哪方面的问题。”
白翎僵硬道:“我……我嘴上没把门的,冒犯了阿响……”
诸葛悟道:“你不是一直如此吗。看来,此番格外冒犯?”
确实没有比双修更冒犯的话题了。白翎心虚地笑了两声,身旁的裴响忽然说:“不。是我多虑,误会了师兄。”
他声音轻轻的,还有些沙哑,说罢便撇开头。
白翎忙道:“不是的!真是我的问题,我……”
“停。”诸葛悟略一抬手,道,“将你冒犯小裴的话如实招来,我作评判。”
白翎:“……”
白翎垂头丧气地说:“是头回和阿响见面的时候,我说我修为低微,日后要多多倚仗他……阿响问我为何。”
诸葛悟:“然后?”
裴响仍面朝门帘,不过伸手攥住白翎的袖摆,显然不愿他说下去。
但白翎急于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疏通师弟的心结,继续道:“阿响是问我为何要倚仗他的意思,但我理解成了为何修为低微。所以,我告诉他,是我功法的缘故。师兄啊,以前一直没跟你讲,因为我的功法太奇葩了!我真的说不出口!”
诸葛悟:“奇葩不是赞颂之辞么?”
白翎:“……”
诸葛悟道:“明白了。你自有一套文言体统。我记得阿翎抽到的神级功法,名为《喜乐诸天奇经》,古今罕见。其有何特异之处?”
白翎张口,又张口,面色难得涨红,艰难地说:“我要进境的话,必须……必须……”
“必须与他人相恋。”
终于,裴响转了回来,骤然插话。
白翎浑身一松,当即顺着往下讲:“没错!必须有人和我互相喜欢!这不是很奇葩嘛!!!我跟阿响说了之后,他以为我要靠他练功——那可是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啊,我一个师兄,居然邀请师弟行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诸葛悟:“断袖?”
白翎:“……这你又知道了?!”
两个世界有些相似的典故,比如断袖,在修真界就是一位魔尊和同为男性的炉鼎发生之事,广为流传。
诸葛悟略一挑眉,说:“确实是大逆不道。小裴,你受惊了。”
裴响:“……”
裴响深深地扫白翎一眼,一语不发,又负气地转了回去。
如此一来,诸葛悟自然联通了前因后果,道:“所以,小裴秉持着对师兄的敬爱与包容之心,一直尝试以对待爱侣的方式对待阿翎?”
裴响面朝车厢壁说:“没有!”
诸葛悟道:“你对阿翎,与对我等完全不一样。”
裴响:“我……我只是勉强顺应他罢了。并未……并未将师兄当作、当作……”
“爱侣”二字烫舌头,他死也说不出口,最后隐隐怒道:“总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