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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49章

“帝王权柄在手,英雄或许不会白头,而女人的一生,却在无数次的等待和怨恨中,消磨得所剩无几。”

不知为何,燕珩喉息被堵住,心底却漫上来的一种诡异的酸涩。

非常缓慢,迟钝,但逼得人窒息。他仿佛隔着那个午后的日光,读懂了玉夫人的那句:“你是东宫殿下,要讲规矩。”

他的心,在经年之后,仿佛成了那一枚坠落的海棠,被幼小而稚嫩的自己,搁在脚底下轻轻碾碎了。

隔着近乎二十年。

他才读懂了她的恨,她的怨,她的冷漠。

而他,却用着和父亲一样的方式,说“我命令你,抱抱我”。

命令……

多么可笑的一个词,如果帝王能用命令剥夺一个人的灵魂,便能留住那样的长久,那还是甘心自愿的爱吗?

他不似那样绝情无义,却又不敢爱得彻底。

就在那么一瞬间,他想起来秦诏质问的那句“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那样多的美人,而不是我?为什么你要娶别人,却不能是我?

€€€€你若真的那样想爱我、要我,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好吗?

燕珩那时,说得是不好。

但他想,也许燕正,说的也是这句。

他了解他父王的脾气与秉性,纵然一时欢好说些动容的情话,却也不会为了哪个心尖上的美人而驻留。

燕正要的是功名千秋,要的是四海臣服。这一路的浴血奋战,使他得以称王,而后,用无数华丽漂亮的美人,来妆点、映衬他的权柄与帝王荣威。

燕珩身上,流着他的血。仿佛用以延续他的生命,继续将那柄刀剑,擦拭得光亮。

大燕在乎他手。

他爱燕珩,如爱他的权柄,却未必真心爱过哪一个女人。

但燕珩始终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

他的脊背仍旧挺拔,停顿的语气平和、姿容神色端庄,仿佛一位再冷血不过的帝王:“天子之治,本不该困于情爱。兴许,先王也有他的苦衷……”

梁太王后和善地望着他,微微一笑,也没再说话。

燕珩分明知道,玉夫人薨逝之日,殿里歌舞不停,美人们正伴着燕正饮酒。那不是一个帝王的苦衷,那是一个男人的薄情。

但此刻,燕珩实在没有办法,说出更多的品评。他难得乱了心绪,飞扬的旧日记忆,就恍若眼前的雪花一样,肆意飘扬在天幕之下。

每个人的命运,都被倾轧在权力的争锋之中,无法抽离。

久而久之,他们自己便也信了。

送过梁太王后之后,燕珩下了轿,他缓慢地踩进雪里,朝着曦和宫的方向而去。仆从们不解其意,只有德福心知肚明,他是燕宫里的老人了。

可是,人们只会责怪一个奉献着、苦求爱的女人,谁会责怪一个帝王呢?他们眼瞎耳聋,吞咽真相。那样的薄情,与其称之为责怪,倒不如说是一种褒扬和赞美。

曦和宫灯火仍亮着,那里的侍卫,只有一条原则:谁都可以拦,唯独不能拦燕珩。

当然,燕珩也从没来过。

这是燕珩第一次踏进秦诏的寝宫。

殿里比凤鸣宫冷许多。桌案上布满了纸卷与册页、兵书,入目之处,既没有裹金镶银的妆饰,也没有珠玉翡翠的光彩,侧殿搁着最常见的雕花木椅和长案沙桌,布着八国军防,旁边是为新替代的“大秦帝国卷”。

秦王宫所,朴华无实。

看在燕珩眼中,便有些寒酸。就好似,这位秦王,穷困潦倒,满兜的银子都凑给自己作凤鸣宫了。

秦诏正唤德元更衣,解了外袍,窄腰长身隔着屏风,投下长长的影子来。

燕珩站定在殿中:“秦诏。”

“……”

他看见那道身影先是呆滞了一下,而后才不敢置信地扭过脸来,紧跟着就疾行跑出来了€€€€“燕、燕珩?你……你怎么来啦?”

他忙凑近前来,去摸燕珩的手:“我……我这殿里有些冷。”他扭头,急忙嘱咐道:“德元,快,去给父王拿手炉!”

“不必了。”

德福使了个眼色,德元顿时悟了过来,两个人迅速躬身退出门去,将门扇也紧紧关好。

德元好奇,至于为什么?德福只说了八个字:“姣女扶桐,乃凤凰栖。”

德元顿时明白过来,心惊三分。那是燕正给玉夫人赐宫殿名时,说的一句话,待燕珩出生后,便再没人敢提了。

秦诏并不知道燕珩为何会来,只捧着他的手,兀自心疼道:“怎么不遣仆子们来说一声,我自去给你请安便是了。若是什么紧要,我跑着也好,怎的亲自出门来,也不知,是不是叫外头的风雪吹着了。瞧瞧,你的手都冷了。”

“不止手冷。”

燕珩从他掌心抽出一只手来,忽然扣住人的后颈,将秦诏拉近在眼前了。

他压上唇去,将秦诏吻住,那冰凉的唇瓣,被挤压和蹂躏着,很快就肿起来、热辣起来了。

秦诏微微睁大眼,幸福和喜悦来得太突然,全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燕珩是来问罪的,嫌他不得应允便将夫人们请来,又或者嫌他不安分,在人前不够端庄,露出什么端倪。

他这么乱想着,没顾上回应。燕珩便嫌他不专心,强势地掐住他的下巴,顺利滑进香舌,将人吻得几乎醉死过去。

终于€€€€

秦诏反客为主,一把搂过人的窄腰,将他桎梏在怀中,低头狂吻起来,那都不能说是吻,而更像是一种吞,疯狂的掠夺,几乎要将他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去。

“燕珩,珩儿……”他在喘息里拿舌勾他,在别处拱火,用玉竹磨他的甘蔗,几乎马上就要失控!

这次,是燕珩主动吻他,还这样的迫不及待和专注,他能不疯吗?

秦诏有种苦尽甘来的喜悦,激动得快要落泪,然而那热烈的情愫涌上来,他也顾不上哭,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干。

但燕珩喘着粗气,却细细地回吻他,而后,开口:“秦诏,若是寡人灭了你的秦国,当日,将你强留在燕宫做个公子,却照旧封选后宫,你当如何?”

秦诏吻了吻他的唇角,问:“燕珩,你想听实话,还是漂亮话?”

“哦?”

“若是漂亮话,那就是:守在你身边,那也很好。若是实话……”秦诏擒住他的唇,轻咬了两口:“那我定要杀光她们€€€€你身边,只许有我。”

“你只说杀人。若是寡人今日宠卫女,明日陪周妃,后日选王后,你当真杀得过来?若是你……无可奈何,只能守在鸣凤宫里,等。”燕珩注视着他的眼睛,缓声道:“你会如何?”

秦诏一口一口地啄吻他,微笑:“燕珩,那我一定是……那样的怨你,恨你。”

“我恨不能想要杀了你,可我却舍不得。燕珩,你说,你为何要做那样狠心的帝王?难道帝王,就一定要薄情吗?”

停顿片刻,见燕珩深深地望着他,却不说话,秦诏便又道:“所以,我只能,将你绑在我的身边,只许你做帝王,却不许你做个满宫都是美人的、狠心薄情的帝王。”

“燕珩,你若执意那样,倒不如先杀了我才好€€€€万不要叫我那样的痛苦。”

似乎被他逗笑了,燕珩轻轻弯起嘴角来。

他还有一个压得更深的问题,即使他知道,那或许没有答案,但他还是问了:“若你……碰见这样的帝王,又恰巧有了他的孩子,该当如何呢?”

秦诏轻嘶了一口气,乍没反应过来,茫然道:“我、我倒是想,却没有‘那样’的本事!这话才稀罕呢。”

紧跟着,不等人说话,秦诏就“哎”了一声。

他会错意,猛地察觉不对,吓得脸色都白了,狠狠竖起眉来:“燕珩,你说清楚,是谁?€€€€谁怀了你的孩子不成?€€€€你、你这叫什么话!难道,你背着我……”

什么叫背着你?

但这会儿,燕珩懒得纠正了,他哼笑,反勾住秦诏的腰,顶了顶。

“乖,去床上,寡人这便告诉你。”

第105章 惜年齿(6k营养液加更)

秦诏将人抱起来,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塞进”被窝里,他圈住人,黏黏糊糊地吻他:“燕珩, 你肯定没有……跟别人好,对不对?我知道, 你心里只有我。”

燕珩将人带进怀里,俯身去看他, 轻轻地笑。

有时候, 他是真觉得好笑……这小子总是这样说话,像是心虚地强调, 分明是因为没有底气,因为害怕, 才要反复的确认。

可每句话后头,偏都要带一句“我知道的,你最爱我”、“我知道的, 你只喜欢我”云云……

充得那样狂, 心里却怕得不得了。

秦诏微微扬起脖子来,去够他的下巴啄吻:“燕珩, 你别这样看着我笑, 怪吓人的。你说€€€€你说呀?”

“哦, 在你眼里,寡人竟这样吓人?”

“你这样好看,并不吓人。只是你方才那两句话,实在叫我害怕。”秦诏扣住他的窄腰,将罩在自己上方的人拉下来三寸,贴得紧紧的……

“我以为,你生我的气, 才来兴师问罪的。”秦诏道:“我只是怕你孤单,又念着燕宫,才叫她们也过来陪你,我瞧着,她们一个个都和善可亲,是真心地挂念你。”

燕珩“嗯”了一声儿,而后轻笑:“你这小贼,哪里的心思都敢动,连母亲们都劳动过来了。”

说着,他低头去寻秦诏的唇,柔柔地蹭弄过去,并不深吻,反倒惹得秦诏生了细汗,急得腹火乱涌。

“那……那你刚才分明不高兴,为何这会儿,又……”秦诏道:“你这才是叫我做梦一样呢!燕珩,这些天,你不理我,我的心都快碎了……以前,你虽说得那样心狠,可至多也不过罚我不去请安,赶着空儿,总到东宫里‘赏花’,叫我能多看你两眼。现如今,却……”

秦诏心里更乱了。

因为喜,所以怕。

那感觉就像燕珩吹起一粒雪搁在他手心里,叫他紧紧抓住,可别说盖上手了,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那热情烫上了雪、喜悦惊扰了雪,全化的无影踪。

那荒诞的喜悦过去之后,他现在,满心肝都是怕……

“你这小贼,骗了寡人许多年,岂能叫人轻饶你?”燕珩问:“自说去卖命,给寡人打仗,却没承想,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乱子,不过演一场戏给寡人看。又说回去将秦国献上来,然后乖乖留在寡人身边……可一转眼,却当起秦王来,舍不得走了。”

“更叫人可恶的是,说夺了天下,要献给寡人,那玺印却藏在手里、假意丢进河里去,骗寡人与你作赌约,换得喘息之机。”燕珩用指背摩挲着秦诏的脸颊,哼笑道:“若说上头,是‘秦王’的诡计,全是假意,寡人也只好自认倒霉。可……这‘诈死夺城’,却定是那小混账的主意。”

“说来说去,欺寡人心软至此,竟骗得寡人团团转。”

秦诏一面嘬着他的唇肉吃,一面说道:“没有假意,全是真心!只是我不那样做,兴许都不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活过那些年。我现在,都给你……燕珩,我保准全听你的,我也不在乎这江山姓秦还是姓燕,我就要缠着你,咱们二人只不分开,谁说的算,又能怎样呢?”

“可是……你别一做了天子,就又成了往日那副狠心模样。”秦诏道:“将我当作水沟里的小虫子,不肯叫我守着你。你说相守……难道只是躲在暗处吗?我自要堂堂正正,叫谁都不敢打你的主意。”

听到这儿,燕珩便道:“你既不在乎江山之虚名,又何苦在乎,如何守在寡人身边呢?”

秦诏问:“那若是你我换上一换,我左拥右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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