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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09章

只不过如今,燕珩每想起那个吻来,还是气得冷哼。

帝王再情动之处,也不过隐忍柔情的……拿唇瓣贴住眼皮。如若是辖制住那混账,锁在怀里赏一个吻也就罢了,焉能叫人摁在那里,反辖住亲?

他自震慑九州,岂容那小儿戏弄?直至秦诏拎着绳索,将性命交到他手中,帝王好歹地消了点火。

若说他猜透了秦诏,那是必然的。可就是有一点冤枉了他,那便是这小儿的真心,绝不是戏弄€€€€那是垂涎、是一点不掺假的爱慕与惶恐。

少年自假意与凌辱中长成,留几分自保的心思无可厚非,可对他这位父王,秦诏却全没得一点保留。

况且,当年的许多事,不得不做,不得不躲……如若不然,便是死路一条。他用自己的爱,守着那份危险,并试图从帝王眼皮子底下偷出一点权力去……

那时,燕珩视而不见。如今,那无人住的东宫,在帝王心里坠得空荡荡。他倒真想将秦诏捉回来,好好地狠罚一番。

燕珩脸色沉了下去,凤眸眯起来,走神似的想到了别处……

符定瞧着,却也不敢再多问。帝王没说恕罪,他便还有罪;帝王没说饶他,他便不能四处奔忙。因而,眼下,只得听从帝王的旨意,老实地躲在燕地,并不出战。

再看韩确,虽不知道燕珩如何想,却总能将事情做得妥当。他随人亲赴吴地,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紧了秦诏,忙顾着前线最紧要的战报传禀回来。

秦诏并符慎,首尾相顾,指挥战事都不必商量,只打个眼神,相视一笑,便知道接下来的谋划,吴€€之战,他二人频频告捷。

没多久,见燕珩置之不理,赵国起战攻卫。

天下九州,有半壁山河,陷入混战。

再半年,被夹击强攻,吴国不敌,疆土为秦所破。秦诏夺了吴都,囚了吴王并公子敖,就关在大牢里,不杀也不放€€€€他预备,再探探燕珩的口风。

€€澜与他相会边境,二人相顾无言。

秦诏银甲战袍,威风不爽,经年淬炼的、染了血色的眸子幽深,脸上笑意收敛几分,那眉眼越发的沉重和不辨喜怒了。

“€€澜,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澜仍旧富贵公子打扮。但两国死战,硝烟之下,他也没少吃苦头。

如今瞧着,只觉形神憔悴,整个人都瘦削了几分,被罩在翠色的袍衣之下,仿佛一把就能掐住。他望向秦诏的视线冷淡,唇边带着讥笑:

“秦王威风,许久不见。当年,您于我父王有恩,如今,€€国出兵相助,元气大伤,恩情已报,秦王可否将此战之中强吞的三十座城,还给€€国?”

秦诏微微笑,而后轻摇了摇头。

“€€澜。我奉燕王之名,为八国之盟约而战。身后死的,都是我秦国的猛将€€€€如何还?”

€€澜噎住,怒不可遏。

秦诏可真是个混蛋!

那劳什子八国之盟约,也是他挑起来的事端!若非他挑拨离间,两国怎会打成这般惨烈之状?更何况,主战场在吴地,他秦民的一根头发都伤不着!打仗,谁家不死人?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秦诏又道:“€€澜,兵不厌诈。难道我不挑拨,吴€€之间,不曾相争?每年死多少人……我想,你比我清楚。”

“如今,再也不会有‘两地相争之苦’。”

€€澜皱起眉来,盯着秦诏看。

他心中震颤、愤怒、哀伤,情绪复杂地翻涌,却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威风如玉树的秦王,同八年前那个寒酸贫苦的质子联系起来……那个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秦诏,已经被燕地的厚雪埋下去了。

秦诏回转身,声音也冷淡下去:“不必提什么恩情,我与公子乃旧相识,也……仅此而已。€€澜€€€€你我之间,还有一战,只希望,到时候……不必手下留情。”

“还有一战?”€€澜猛地愣住了,他疾声:“秦诏,你难不成真想……”

秦诏冷笑了一声,没答,背对着他,缓步走远了。

亏他当年还将秦诏视作半个朋友呢!

七月的风带着热气,扑涌在€€澜脸上,那热拱得人鼻息发酸,不自觉间便滚了两行泪。这样热的天,不知为何,他仍后背涨满冷汗。

大家争来抢去。死的人便如七月长出来的野草,烈烈地战火烧过,而后再生,他们用性命滚在刀尖上,为着那忠君爱国的政治理想,为着更长久的和平,也为着天下要听哪家言的私欲。

帝王家,起心动念,从不曾和历史、宿命这等沉重的轨迹分离€€€€他们剥不开宿命般的痛和爱,便用鲜血和欲望填满,仿佛如此,才活在人间,而非高远绝境。

无数飞书跃过宫墙,向燕珩求助。

这一次,仁慈的帝王只叹息,却连拆开都不曾,便将那金羽求助战信搁在灯中点燃了。压不死的欲望,只能叫它们尽情燃烧€€€€

终于。

帝王手边最后一碗卫莲枯死,而后连水痕也干涸了。

赵卫相争,吞吃卫国半壁,就在赵洄大喜,以为今朝能够狂纵的扩张版图,他日也能与燕珩平起平坐之时,半路杀出来两万大军,压境强攻。

而后,再三月,秦兵力增至七万。

秦诏并符慎虽险胜几仗,却也吃力。毕竟,秦国才吞下吴国,需要盘踞全境,一刻不松懈地守着。再伸出去的手实在太长,整条战线吃紧,整个秦军帐里,都焦头烂额。

诸众不知秦国兵力几何。

可赵洄却分明觉得,这位刚登基的秦王,不过硬撑罢了。燕国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哪里轮得到他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青年人主持大局?笑话!

秦诏行兵,三战三捷,然而身负流矢,肩头叫人插了好几刀。符慎坐镇帐中,神色沉重,经这许多大小的战役淬炼,越发沉稳,自有定气。

他劝阻人:“虽然打起来吃力,但王上也不可再冒险行事。眼下,我们拉不开这样长的战线,要么,燕王出兵相助,镇压赵国。要么,五州出兵相助,夹击包抄。要么……”

秦诏扶住肩头,唇色苍白:“如何?”

符慎镇定道:“退兵,回秦。”

秦诏沉默,肩头上的伤处痛得更厉害些,稍一动便潺潺流血。他咳了一阵儿,方才平息气喘,道:“不可。若是此战失败,再无翻身之机会。再动,非十载不可能。天时地利皆已经具备€€€€此战,决不能退。”

“但,眼下局势紧张。”符慎道:“燕王切断了五州之路,莫说出兵、借道;连商贾往来都通达不畅€€€€赵国与五州边境接壤之城,全都化归燕国所有。”

他沉了好会儿,才将手落在人后背上,轻拍了两下,依着难能放肆的称呼,叹息道:“秦诏,我们斗不过燕王。我如今在战事之中方才能看清楚,他绝非仁慈之辈,也非怯战!这许多年来,燕王养精蓄锐,看似不闻不问,实则对八国了如指掌,每一处的政地紧要、商贾肥硕之地,战事要塞,都叫他握在手里。”

他终于对这位远在燕国的王君称服,眼底不知为何,绵延出一片湿润来。仿佛在秦诏脆弱的一刻,他终于成了这场战事、这千万性命的主心骨。

“秦诏,燕王,绝非表面那样简单。仿佛我们做什么,都在他眼目之中,仔细地看着€€€€像是盯着脚边儿的蚂蚁,实在……太可怕了。”

秦诏虚弱一笑,叹道:“这话蹊跷,不像你说的!怎么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父王的敏锐可怖之处,他自然明白。那时候小,仗着宠爱不知死活。如今大了,自己拿肩膀顶起秦国江山来,才终于知道,万事并非一个“杀”字那样简单。

燕珩是那样的悠闲、平静、淡定,不动声色。

而他,却总是疲于奔命,狼狈、仓皇负伤。

秦诏虽这样说,眼底却也涌出来一汪热痕,又痛又苦,他竟差点当着符慎的面儿掉下眼泪来。眼下全是死局,他若后退,不仅会丢了才挣下来的一点卫国土地,还会被赵国追击,若€€国出兵再战,恐怕都难以守住刚打下来的吴国。

他兵线长、兵力弱。只能一鼓作气。

一旦被人戳穿,必要群起而攻之,大家不敢对燕珩说个“不”字,还不敢跳起来捻死他这个狐假虎威的秦王吗?

到那时,别说他父王了,谁也救不了他。

€€€€成为众矢之的,必要被燕珩拿出来示众立威的。再若是,他父王本就不爽他的放肆,必要将他杀之而后快……莫说江山美人什么的,秦国必亡,秦王必死。

秦诏哀伤地想:父王真舍得吗?但他在心底回答了自己,那位,必然舍得。如今,除了那封索要“符慎”的信,再没有过二话,任凭自己写了那么多赤诚真情的信,燕珩都不曾再回过。

那位兴许宠幸美人、兴许治理江山,总之,必将他忘了。

纵然记得,也全是怒火和杀意。

才一年多,秦诏觉得,心肺便碎得不成个,全被他父王骗走了。又或者该说,当时,那颗心就留在了燕国、留在了燕珩身边,忘记带回来了。

见他陷入沉思,符慎又道:“王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战太急了,若打下去,咬牙撑住还好,若撑不住,必要全军覆没的。”

秦诏道:“如今之关键,在红雀十八城,此十八城为关键,若能一举拿下,赵国防线必破。相反,若是被赵国拿下,恐怕……”

符慎点头,叹道:“暂无更好的攻城之法,当年,我曾和父亲讨论过,也没有好定论。为何这许多年,赵卫相争,赵国那样强的兵力,却屡屡不曾吞下卫国,正在这道防线。如今,赵国与我们,强占半壁卫国,只隔着这道防线相望。赵王不是不懂里面的道理,故而,十万大军,尽皆压在此处€€€€”

沉默良久,他叹气:“难。”

如今,秦诏也顾不上称呼了,他艰难站起身来,扶住符慎的手臂:“我知道难,但是,我相信你,符慎,此战€€€€你我必胜。难道你要看着……守了这些年的秦民沦为鱼肉吗?€€€€请原谅我的冒进与莽撞,此战,不得不行,若是今朝不动,再无回寰之可能!”

符慎道:“王上,请容臣再想想。”

秦诏不顾身上伤痕,唤道:“即刻,将大家都召集前来,共商此事。若是贻误战机,与赵国之战,必输无疑。”

姬如晦跟来了,他才进帐子,便瞧见秦诏那副苍白脸色,忙去扶他,又给人倒了一杯热茶。他不解地发问:“如今已经夜深,王上为何召集大家商谈此事?您伤得重,应该好好歇养,不好这样费心劳神。”

秦诏道:“如今战事吃紧,红雀十八城迟迟打不下来,兵力自受了辖制。不宜苦战,否则节外生枝,到头来吃苦的还是我们,另外,更不能退兵,若被他人看穿虚实,秦地危矣。”

姬如晦看了他一眼,再看符慎,同样的面色沉重。战事上,自有符慎大将拿主意,若是如今寻人求助,也只有问问他了。

姬如晦道:“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说服€€国出兵相助。可咱们上一仗,将人家得罪完了,如今,恐怕€€国,不会再帮。”

“五州之力无用,€€国之力无用。”秦诏道:“其余几国,纵有心想分一杯羹,恐怕也够不到。除非……本王答应将强占的€€国之地,送还€€澜。可若是那样,便将几个顶好的要塞白丢了,日后再打,也难上加难。”

座下大将忍不住问他:“王上,此地丢了虽然可惜,若我们退回吴国,安心守住。也不过是再晚几年的功夫儿,您何苦这样着急?”

秦诏道:“天子亲军,若是退,丢的便不止是秦国之威。为何本王打了一年多,燕王并不出兵阻止?只不过是默允了这样的出兵之名。而这样的默允,是本王拿死战二字换来的€€€€若辜负了他的信任、丢了燕国的威名,父王必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的。”

纵然舍不得杀他,也绝不会再叫他有机会逞凶。

死战成了空谈,岂不是欺骗他父王?若是……大业就此搁置,恐怕此生都不会再有可能。

诸众陷入沉默,这才是个死局。那位稳坐燕宫,不费兵卒、不见血光,竟将这五国、五州都耍得团团转,谁也动不得一步,只得按着他的意思来。

€€€€何等的心机?

姬如晦倒吸了口冷气,才发觉,秦诏叫他不要打那位的主意,是对的。

韩确站在一边,打量众人,心叹秦诏的赤胆忠心,竟至今不曾转移。那些时日,起兵、得权、风光,他不曾私底下说过燕王的一点不是,如今,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之际,竟也死咬住跟人许下的诺言。

他心下软了几分,觉得秦诏也算忠勇之辈。

故而,往回传的书信,便将这几句紧要报上去,只说秦诏负伤厉害、骑虎难下,却仍旧念着那句“死战”,打算继续打下去……不知王上如何示下。

燕珩没回,心绪百转。

那小儿,是个犟种,骨头又硬。

他若死战,才好呢!燕国趁赵、€€势弱,不费吹灰之力,一口气儿吞并五国,正是白捡的大好事儿。

可……

这浑小子,没良心的€€€€也不曾想着寡人养他那样久?还说什么叫人等他,如今一去不回,倒舍得丢性命。

白白浪费寡人这样许多的粮食,说死战便死战?燕珩冷哼,就该给他封了侯爷养在宫中、不叫他走的。

可惜,扶桐宫住不下他,东宫也住不下他。

西宫……

燕珩及时摁下思绪去了。

自个儿也叫人气糊涂了,再不顾流言蜚语,也不至于这样宠他。纵览前三五百年之间,帝王龙阳之好,也不过是常伴左右,藉藉无名罢了,还能真叫他占个西宫不成?

€€€€燕珩扶着额,指尖细细捻着太阳穴的嫩肉,轻轻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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