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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08章

燕字旗飞扬,燕天子亲军开道,压三万重兵。

秦王亲征。

燕珩的雪还未化干净,燕宫之内,却已是暖春一般的盛景。燕珩倚在炉火之旁,细细读着《治民策》,身侧卫莲怒放。

悠闲之甚,似乎并未将晨间诸臣禀告的“€€吴相争”之事放在心上。

片刻后,仆从来传:秦宫来信。

除了信,还有一封诏旨。

燕珩展开,瞧见熟悉的字迹,面色从始至终都显得柔和。

诏旨之上,“死战”二字烫眼。良久,指尖抚摸上去,在“此后,再无秦王,唯有燕土万里、燕王千秋”那句上停顿住。

燕珩微微笑,“这混账。”

帝王心思细、然而眼目通透。于是,那声叹息幽长€€€€“竟拿性命跟寡人讨这块地,也亏他想得出来。”

第83章 月无光(3k营养液加更)

燕珩将手里的册子搁下, 那道诏旨冷落在一旁。他本欲打开信,却想起来那小子混不吝的相思情肠,顿时觉得, 连看都没必要。

于是,那封信并诏旨都丢进匣子里。

燕珩捋着袖口轻笑起来, 而后,才唤人通传……那雀色锦绣的主母自殿外入。她俯身不待跪下去, 燕珩便道:“免礼罢。”

不是江骊, 还能是谁?

燕珩赐座,微笑道:“也有好些年不见了。主母这些年, 可还好?”

“得您照拂,五州甚好。”江骊不敢坐, 只微微躬身,笑道:“我是来与王上请罪的,还请您见谅。”

燕珩神色淡定, 悠闲开口:“坐罢。寡人今日无事, 与主母下一盘棋可好?”

“是。”

江骊坐下去,仔细捋住袍衣, 那等谨慎的模样和当日戏弄秦诏, 简直云泥之别。如今的天下, 还没有一位,敢在燕珩面前放肆呢。

“此次来燕,我已将您的司马带回。是我那小儿不懂事,才敢私自派遣兵马去劫人,得知王上来讨人,我方才知道此事。管教不严,还请王上责罚。”江骊一面说着, 一面小心落子,见燕珩垂眸,心里跟着发紧。

抢人也就算了。抢的那可是司马€€€€燕珩的大将。若是惹出乱子来,恐怕燕珩还真难咽下这口气去。可她不知……燕珩本来不打算再追究的。

“罢了。孩子么……顽劣。”燕珩落了棋,勾起嘴角来:“吾儿也喜欢惹乱子。想必……他二人,倒能玩到一处去。”

孩子大了便不听话。

江骊知道他儿的心,吵嚷着凭什么只有女儿家才能做主母。燕珩也知道他那骄儿的心,想着“我怎么就不能也叫父王听我的话”。

可符定就惨了,他顶着囚徒的身份,一个人孤零零出门逛了一圈儿,才回家,便听说,好儿子符慎,竟跟着秦诏上战场了。

好么!才出龙潭,又入虎穴。难不成,他这流放,还要再来一遭?他吃不起这苦,气哼哼地叫人替他上禀,他要戴罪立功,亲自捉拿逆子回燕。

江骊顺便把那话说出来了:“听说,秦王如今的大将,正是符小公子?”

燕珩淡淡地“嗯”了一声,抬眼问:“当日,五州出兵、滋扰大燕边境,所为何事?”

“是奉秘之罪。”江骊不敢说实话,只得道:“王上否了人通商来往之事,奉全心生不满,故而借机生事,其余三州应势而动。我虽为主母,却也得顾着彼此之间的紧要,故而,只得顺意出兵。不过……我那小儿,确实与秦王见过一面。”

“符定,也是他叫人劫的?”

江骊打了江怀壁几个巴掌,问的是他为何胆大妄为。江怀壁捂着脸,心中盘算不敢说出,只得愤愤道:“我趁此机会,杀了他的大将,日后再打起仗来,叫他没得依靠!”

江骊便将这话说来给燕珩听,又道:“并非秦王所为。是我那小儿骄纵。”

燕珩平静落子,棋风却凌厉,干脆地堵住了她的退路,又问:“告罪?岂是一句骄纵就可以的。”

眼见落子的局势变化,江骊迟迟落不下去。她轻声道:“我愿替我儿,承担王上责罚,只求王上放开三境之往来。无有盐,人与马都受不了,连衣食用物都过不来,许多妇孺老幼,都难能撑得过这个寒冬。王上……您仁慈,原谅我们一回吧!”

是了,帝王不动声色,自有比刀剑更锐利的手段。

自五州开战,到今日,将近三年。燕珩暗地里叫人咬下去,掐住了和五州相关的所有往来之路,城池、水陆之往来,连相邻的赵楚之地,都切了那座城,白赠给燕国。

如今,纵有金银,也买不到什么。

只要燕珩想,便能硬生生地熬死五州。他们的寒冬比燕地还漫长,牛羊饥瘦、粮草消耗,衣物不足……他们撑不过,求了主母周旋。

因而,江骊是来求饶的。

这比直接打一仗还苦。燕国不费一兵一卒,便要叫他们搁在冷锅里煮,没一个人能逃得过。那些短暂的纵容、战事之中的悠闲,并非迟钝和溺爱,不过只是……时机未到。

赢一场仗算什么?

帝王不悦,要收拾五州,是掐住他们的脖子,挂上锁链,叫他们再也翻不得身。因而,是不是秦诏叫他们劫的人不重要,五州起兵跟秦有没有关系、抑或受了谁的挑唆,也不重要。

才不过两三年,便已叫他们知道,谁是这天下的主人。

不是燕正,也不是秦诏,是他燕珩。

“寡人不允他通商,便要挑衅,烧杀抢掠?”燕珩笑容柔和:“你们的家事,寡人不便过问,什么时候瞧见奉全的人头,寡人什么时候放开将来€€€€”

“王上饶了他罢,那也是一时……”

“寡人饶了他?何人饶过寡人的子民?”燕珩道:“主母是聪明人,不该说这等蠢话。”这位挑了眉,轻描淡写道:“劫走寡人的司马,没要了那小儿的命,已是给你两分薄面。”

江骊忙起身告罪,跪在地上:“王上,是我失言。”

“吾儿也骄纵,谅在为人父母之苦心,方才饶他一命。”燕珩眉眼含着笑,口气却森冷无比:“主母须谨记,日后,若他再敢跟秦诏拌在一处,寡人必剥了你儿的皮,做成这五州的版图。”

“还是说……大燕子民,何时成了任人欺凌的?”燕珩抬手,将手心里那几颗棋子甩出来,伶仃砸在桌案与人身上:“只要他一个人的性命罢了。五州也该记着……寡人说过的话,是通达的诏旨€€€€不是凭尔等捏造的商量。”

江骊被骤然的声响惊得一个激灵。

短暂沉默过后,她不敢忤逆,只得恭敬道:“是。”

姬如晦打算故技重施的“恶毒之计”,并不能得逞。很快,秦诏就收到了江骊寻了姊妹的幺女做少主,江怀壁被禁足,剥去少主身份的消息,符定则被送还燕地。

果不愧是他父王,下得一手好棋。

燕珩选了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招数……砍掉秦诏往外伸的手,将他锁在眼皮子底下。这盘棋,他才落了一子,他父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然而,更令秦诏没有想到的是,符定没有再次获罪。

这位落寞的司马,跪在人跟前,都不等虔诚告罪,燕珩就挑眉,质问道:“没承想,你还勾三搭四的。你那小儿叛国,你这做父亲的管教不当,岂不当诛?”

符定苦笑:“王上。臣从未对王上生过二心。更未曾背后诋毁污蔑王上。当日,魏将军所说,臣不过是宽慰他两句……”

燕珩看他:“你符家的铜板难道干净?€€€€瞧瞧你那富丽堂皇的司马府!”

怪不得符慎说秦宫寒酸,原是有来由的。可符定却长叹了口气:“王上,若是臣一不贪名、二不图利,只为江山百姓……您难道放心得下?”

那样的圣人,岂不是要作王君才罢休。

€€€€燕珩冷哼:“倒要怪寡人了?”

“那司马府用的是先王的赏银。”符定不敢忤逆,只跪伏在殿中,小心说道:“先王给臣的军功所赏,臣只造了豪奢门府,并未在别处图谋王上的银钱。”

见燕珩不说话,符定只好又道:“臣愿戴罪立功,亲自去捉那小儿回来。”

燕珩道:“不必€€€€打输了,才要叫他二人吃苦头。”

符定不敢乱说,只得先问道:“臣才知晓逆子随着秦王征战之事,更多的,却不清楚了。不知……这次相争,战况如何了?咱们是否要出兵镇压。毕竟……有八国之约。”

“镇压?嗬,你还不知道吧。”燕珩哼笑一声:“秦诏带着你那好儿子,打的就是寡人的名号。他们自挂着燕字旗,替天子亲征去了……”那位话音里,还带着两分嘲讽:“你竟想立功?岂不知€€€€你家那小子,赶在你前头了。”

符定:“这……”

“无妨。”燕珩淡定冷笑:“叫他秦兵出力,吴€€吃苦,寡人坐享其成,岂不正好?寡人有心叫他当一回风光的秦王,却不想这小儿野心昭著€€€€那胃口实在大。若他有几分实力,恐怕要吞吃八国。”

“那王上,为何我们不出兵……”

“时机未到,削削他们的锐气也好。”燕珩睨视人,似笑非笑道:“不知积累了几年,竟也整顿出来了十万兵马€€€€符定,瞧瞧你养的好孩子!”

符定没敢吭声:王上,您养的孩子也不赖!

正说着,燕珩还未曾给他罪名定个准信,仆子们便来传密函了。

燕珩细细展开看过之后,哼笑:“这才几日,竟然已吞三座城。依寡人看,符定,你这小儿,比你还要聪慧几分。”

“王上,恕臣直言,咱们还须防着秦国。虽有这样的名义,可若是秦国吞吃他国,日后,又不肯将城池交出来……于大燕而言,岂不是多了个威胁?”符定思量之后,仍道:“虽然符慎也在其中,臣知道他兴许有苦衷,可……”

“可什么可。”燕珩嗬笑:“他正是为了你。不知哪里传去的消息,说是寡人杀了你,他心中有愤怒和怨恨,定要博得赫赫战功,再叫寡人给他个交代不成!”

符定面露难色……

“这、这混账,待臣抓到他,必狠狠地打死算完。”

燕珩冷眼睨他:“也不必这样说给寡人听。忠勇本是好事,奈何头脑不算聪明,恐怕是叫秦诏哄骗去的……”燕珩拨了拨信纸,又哼了一声:“好在,他们之中,藏着许多寡人的眼线,事无巨细,都一一禀来。战事上,有韩确盯着,一切暂且无妨。”

说到这儿,燕珩忽想起来了一件事儿,便唤德福:“前些日子,季肆叫他捉了去。才禀上来,你且唤季三江入宫,来见寡人。”

德福称是,旋即出殿门安排人去了。

燕珩停顿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

“你说,若是寡人现在将你官复原职€€€€你那小儿,该当如何?”

他眯眼,盯着符定,锐利的视线和审问之意,自凤眸中投下来,颇觉危险:“恐怕他们二人,倒要反目成仇了。”

符定低着头,不敢揣摩他的意思。

紧跟着,便听燕珩继续说道:“寡人想收他的大将、只需调一个符定出面。寡人想断他的银钱,只需一个季三江动手。他用什么娘子哄骗那季肆小儿有何用?且不说他做不得主,只说寡人想要一个卫宴,卫国何敢不给?……”

燕珩几乎是嘲讽地冷笑出声:“亏得寡人教他那样多的本事,这会儿用的手段,实在低劣。”

自打燕珩趁着赵国行凶抢了人十城、借着朝贺宴齐齐要了人几十城,又扼住五州咽喉换来更深的俯首称臣……符定已然看清了他们王上的手段与厉害。

并非面皮上那等恬淡不争。

心计城府之深,全不是他们这等瞎眼马仆子能看出来的,必等到尘埃落定,那位方才轻吹一口茶水,饮下去,再淡淡叹一句:“不过尔尔。”

若说秦公子得了什么。

如今看来,除了点子虚名的恩宠,便是满身的伤患,好像也没捞着什么便宜。这回倒好,又带着天子亲军旗号,替人打仗去了……

那是真卖命。

若是问符定,秦诏想做什么,他也猜不出来。因而,他只好道:“王上苦心,不是臣等可以理解的。兴许公子年轻,并不知王上的意思。”

燕珩似乎也发觉了。

只靠兵不血刃,那条路太过漫长。有了秦诏搅局惹祸,他反倒好作为些。若是他争气,再狠撕下人几块肉来,自己必也会好好地赏他。

功劳和苦劳,是那小子倾诉真情的保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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