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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06章

寡人的臣子,何时轮得到你作担保了?

可燕珩不可避免地想到秦诏身上累累的伤痕、肋下的燕字,白挨的一顿打,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可怜相。前些日子才答应他的,要信他一次。

他捏着那封信,气道:“不在寡人眼皮子底下,离得远,倒敢胡作非为、胡言乱语。作的下流。”

可灯火就摇曳在一边儿……若是帝王真的不悦,大可燎燃那三页纸,将秦诏这小糊涂虫的心意烧成灰,视而不见。

可帝王没有。他只是伸手,拂展开纸页的皱痕,而后,又读了一遍,方才冷哼笑,唤德福拿匣子来。

紧跟着,秦诏那封信便被人“冷落”地丢进匣子里了。

不过,他倒也没再追责,抑或真的派遣精兵去追回符慎。

帝王若真动心思,这符家父子焉能有一个逃得过去的?燕珩心中,始终为他的“忠臣”留了点体面。

符定纵有错处,也不算什么大碍,更何况符慎呢?总不能真将他们父子杀了。帝王坐守千万里江山,眼目虽锐利,却也有限€€€€最忌讳的,便是定要将浑水澄清。

所以,燕珩装作不理,将这事忘过去了。

秦诏倒好,没说感恩戴德,还想着他父王到底为何不再给他回信呢!左思右想,正觉得纳闷儿之际,秦€€便回宫来了。

瞧见人,秦诏便笑问了句:“去忙些什么?这样久的时日,纵去趟燕宫,也该回来了。”

秦€€:……

“若是能去趟燕宫倒好。”她面不改色地笑道:“燕王治下,那等富丽堂皇,难道王上不想念?”

“本王也甚是想念。不过……却失宠了。父王只问我些紧要的事,却不肯给我回信。”秦诏说着,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为何,总想着符慎在秦宫€€€€”

那话说了一半,秦诏猛地反应过来了。

“符慎并不招摇,如今未起战事。父王是如何知晓,符慎在秦宫的€€€€?”他转过脸去看秦€€,眯起眼来,神色危险……

秦€€淡定:“这秦宫内外,都是燕王的天子亲军。王上从来不避人,被燕王知晓也实属正常。王上自己也说了,燕王是江山的主人,难道您还有什么需防着人的?”

秦诏意味深长道:“自然需要。头一个,便要防着父王。”

再三日,韩确才从燕国回来,便得了召见入宫。

他虽是燕珩赐给秦诏的,可上刀山、下火海,跟五州打了许多猛仗,自认对秦诏忠心耿耿,哪里就多了个罪名出来!

“五千亲军,在你治下,为何本王行踪,尽皆泄露了去?”

韩确冤枉:“王上的疑虑,臣能明白。可是,五千亲军之行踪、动态,都是相对、并组、五人一行。绝无私递书信之可能,再者,王上纵不信我,难道也信不过,这些跟您出生入死的兄弟吗?”

秦诏被人堵住了话。

韩确问道:“可否容臣问一句,是何事泄露,为燕王所知?”

秦诏道:“符慎。”

韩确为难道:“他们并不一定识得,这位便是司马家的公子,恐怕不是亲军泄露。会不会是……别的有心之人?”

“你才去了燕国,难道也不知情?”秦诏没有细追问下去,只凛了声音,竟要杀他:“通敌叛国,你可知什么罪名?论罪当诛。”

韩确委屈:“臣冤枉啊,此事,实非臣所为,臣愿戴罪立功,为您查清……”

秦诏模样冷淡,瞧着下了狠心道:“不必查了,定是你。”

那日,到底是秦€€又求情,两人好说歹说,方才算饶了人,要他禁足反省。为这事儿,秦€€后怕出一身冷汗,似急匆匆地出宫去了。

而后,诸众都退远,韩确又自偏殿后所,穿堂而出。

韩确跪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示下,便困惑抬头。

他发觉秦诏并不生气,便问:“王上,您不打算罚她吗?兹事体大,将来恐生祸患。”

秦诏笑道:“本王正缺一个与父王答话的机灵人儿。既知道是她,日后紧要事,都避着便是了。原先不敢确定,如今……倒多亏了你。”

韩确也是去捉“季肆”,才不小心撞见人的。他在燕地辨认出秦€€身影,还以为自个儿看错了呢……没承想,她果真是进宫的。

韩确缓慢垂下眼睫,仿佛真心替他欢喜似的:“王上高明,恐怕燕王还蒙在鼓里,只是不知,您是何时知道的?”

“何时?”秦诏幽幽一笑,道:“只是猜测,有些时日了。”

“父王想听的,正是我说与她听的。”

€€€€比如那句:父王是江山的主人。

第82章 浮云陈

秦诏并非说了假话。相反, 那是最最真的心里话,若将他的心掏出来,挤上几个字, 也就是这句了。

可更多的,他藏在心里, 没敢说。

也不能说全!

他父王是江山的主人。可他又不能将所有权力尽皆交出去,在这份情感之中自保, 是他与这位周旋的关键。

若燕珩照旧的作无二的天子, 恐怕……他就得给人当一辈子好孩子了!

如果全是燕珩说了算,就可以罚他、关押他, 撵他走,抑或叫他老实住在东宫;侍卫可以抬刀恐吓他, 仆从可以听命盯着他……他在燕珩跟前儿,照旧是个随手可掐死的小崽子!莫说近身了,就连能不能踏进人的宫殿都是个难题。

想到这儿, 秦诏打了个寒蝉。

万万不行。他当然要权力!

最好是, 他父王可以辖制天下,却独独奈何不了他。唯有如此, 方才能躲过那帝王之威, 堂皇坦荡地钻进人怀里。

眼下, 他动了心思。变法始,秦国境内正在缓慢上升着一种沉重的期待。每个人都将眼睛盯在这位年轻的帝王身上,他们不信,秦诏竟真的敢做些什么吗?

随便一个国家,都能将秦厉吓得发抖。秦国被人踩在脚底下,经年之久,穷困之深, 积弊之多,如何爬得起来?

没人信。

当然,刚被韩确从燕国请来的季肆也不信。

他坐在秦诏对面,望着人脸上深沉的笑,对手腕间的绳索心有余悸。便道:“王上,您抓我来干什么?我可是付出了许多的金银珠宝,您难道想杀了我不成?”

秦诏笑道:“如何这样说呢?本王最是惜才,咱们又是故人,叙叙旧,何苦怕成这样?”

季肆苦笑:“您就直说了吧……”

“本王听说,卫宴归国之后,被赐婚了?”

季肆耷拉脸,幽怨道:“正是。也不全是王上的错,就连我都想不到。娘子才躲过一劫去,后头竟还有一劫。”

“娘子?”秦诏幽幽地笑:“哪里是你的娘子,再不想办法,便成了他人之妻了……”

季肆隐忍不发,瞪着他,不吭声。青年为爱苦恼得厉害,本就不爽,这会子听他这话,更是气得直哼哼。

秦诏也不惯着他,冷笑道:“你这懦夫。早先听说你们买卖人薄情寡义,最是窝囊,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被他劈头盖脸骂一顿,季肆都懵了,他反急道:“王上这话不讲理,我还能如何呢?我们千万的给卫国献礼,还托了大夫们去说情,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见有个准信,岂是我无情?没人处,我这双眼都要替娘子哭瞎了!”

“果真?”

季肆愠怒:“比我性命还真!”

“这倒好办了。”秦诏道:“你既想,不如本王将人带回来如何?”

“带回来?”季肆困惑:“王上想怎么带回来?就算您以秦王之名求人和亲,恐怕人家卫国都未必理会……”他小声嘟囔道:“秦国在人家眼里,那也……”

秦诏道:“抢回来。”

季肆一惊:“抢?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若有损娘子的名声,我必不能这样……”

“迂腐。”秦诏道:“我自然不会单单抢娘子回来,我是要灭了卫国,叫你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将娘子娶回来。”

季肆的表情有瞬间的裂痕。因对秦诏的狂纵有几分了解,倒也不算太惊讶,他只是抬眸看人,问道:“敢问王上,凭何灭卫国,予我这样的便利?凭着瘦弱兵马?凭着王上的野心?还是凭着您借来的几千亲军?”

秦诏:“……”

竟又叫他骂回来了。

“再有,敢问王上,为何要这样帮我,难道只是凭着旧日的交情?恐怕未必。”季肆定定道:“这点子财力,与王上‘大业’助力,恐怕远远不够。王上纵是将我生吞活剥,我也生不出个铜板来……”

秦诏道:“本王不是要你生几个铜板出来,本王是要请你作一回老师,来教教本王,这秦国的账,如何算?怎么算?要何处算得好、算得妙,才能厘清往日的患处?”

季肆道:“这个主意,我不敢与您拿。”

“高门望族、抑或千里富贵家,哪有一个惹得起的?”季肆道:“待别处闹得凶了,岂不知王上心软,要拿我的性命,去堵他人口舌?”

秦诏垂睫,轻笑:“你我之约定,岂能不算数?难道娘子也不救了?”

这活儿实在棘手。可连季肆也瞧不上秦国这穷困模样,只叹道:“一时生财容易,长久生财却在国富民安,岂是我一人之力可成的?我听闻王上开启革新之法,只不过……也不是眼下。恐怕,秦国强大……急不来。”

“再者,我乃燕国人,忠君爱国。王上惹是生非,我若追随与您,岂不是要燕王将我上下老小吊在宫门前示众才好。”季肆道:“我爱慕娘子,必要再想法子,钱财再多,也舍得出去。只是王上……”

他叹着气跪下去了,恳切道:“还求王上放我全家一条生路,您当日答应过的,护照小民安危。燕王之威,九州无不戚戚,季某实在无法,与您谋此大业。”

秦诏沉默一晌,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俯身,将人扶起来,平静道:“你不信本王?”

季肆拱手:“并非不信王上,只是燕王,某不敢忤逆。”说着,他抬起头来,盯着秦诏的眼睛,坦荡反问道:“恕某直言,难道王上就……真敢忤逆那位不成?您虽弑父登基,却要仰仗燕王余威,奉其为右宾,任燕字旗飞扬秦宫。”

“若非当日燕王照拂,您何以有今天?论情,燕王恩宠,王上如何辜负?论理,九国之中,何人敢对燕王说一个不字?”

这质问将秦诏堵得没话说。

良久的沉默之后,季肆撂下惊雷似的话:“那位乃九州天子,连您都不敢,更莫说小民这样的草芥之人了。我季家多少商铺、买卖、走马商队,都在燕王手中。燕王掉下一根儿眼睫毛,都比我们大腿粗,压得死人!€€€€您叫我用什么胆子?我可不如符将军,全家死绝了跟着您!燕王打个哈欠,秦国又要死多少人?您算过没有?难道您还真敢拿着‘恩宠’当‘诏旨’用不成?!”

€€€€不敢。

正因不敢,秦诏方才无力。

他忽然理解了他父王那样的溺爱来自何处?来自帝王的麾下兵马、手中王权。

那位随时都能捏死弱秦,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难。他也理解了秦厉的恐惧和懦弱,没人会狂纵到拿着自个儿的性命、江山开玩笑。

大约是因燕珩宠他太久了,所以他才会……偶尔忘记他父王的可怖之处。

他父王高高在上,独坐钓鱼台。脚底下的蝼蚁,从不曾劳烦他抬起眼皮儿。而自己,也不过是仗着宠爱和趣味,换得了一时的喘息之地。

他父王,仿佛狮子在打瞌睡。偶尔撩开眼皮儿,瞅瞅身旁的鸟雀儿,那爪子捞过来戏弄一会儿,再放开,逗个闷儿。放纵€€€€是因为压根不惧。

一只鸟雀儿除了聒噪、拿嘴啄吻人的爪子,还能有什么威胁呢?

秦诏这样想一想€€€€才发觉,他连个宠物都算不上。

还不如宠物呢!

见人不吭声,仿佛陷入沉思,季肆也犹豫了一会,才说:“王上,您这样的年轻,兴许不必着急,养息好您的臣民百姓,富国强兵,必也是三代可成。”

秦诏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摆了摆手。他道:“罢了,你不必宽慰本王。将你请来一趟并不容易,容你再考虑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你执意要走,本王也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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