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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75章

遣去送信的小仆子遭人截去书信之后,后头随行的那个,当即便跑去给主子报信了。

那节骨眼上,秦诏正眯着眼,将箭对准那只野兔;听罢人报信,也不过哼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这圈套下的正好,捉只野兔子,下酒吃。”

紧跟着,他慢条斯理地拉满弓,抬手一箭便射穿机关。精致布好的牢笼,倏地坠落,将兔子扣在原地。

仆子见他气定神闲,并不着急,只好道:“可……可卫大人去禀告王上了。若是被王上知道,恐怕……”

“恐怕什么?”秦诏勾唇:“不过是封家书,有什么稀奇的。父王纵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秦诏早就发现了。

不知何时,东宫多了些陌生的眼线。可,不管那是他父王的人,还是卫抚盯上了他,想要贸然送信出宫,必冒着风险。

为此,他背地里玩了一招“偷梁换柱”,自写了封实在的家书寄出去,又将密信交给秦€€,从别处的浣衣婆子手里,传递了出去。

卫抚做梦也想不到,那些暮间躬身越过窄门出宫的浣衣婆子里,有一位身上,竟揣着那搅乱九国的谋逆书信……

因而眼下,秦诏清白,自然坦荡开口:“哟,好巧。卫大人也在?若是知道大人同父王禀告要事,我该晚些时候来才是。”

说着,他转过身去,假模假样地冲仆从轻斥道:“没眼色的东西,怎么不拦着我!”

仆子忙乖乖认错。

卫抚盯着他,话里有话道:“秦公子也不必装模作样,你为何而来,想必自己心里清楚。”

秦诏挑眉,装傻道:“大人说话蹊跷,我当然清楚了!我自给父王送下酒菜来的€€€€难道这兔子,你看不见不成?”

“你……你休要信口雌黄,你派人出宫送密信,是何居心?恐怕这信暗藏玄机。”卫抚将那信晃了晃,“公子最好如实说来,兴许王上仁慈,能饶你一命。”

秦诏好笑道:“哦€€€€原来是为这封书信。是何居心?信就在大人手上,大人岂不是一看便是。”

见燕珩转过眸来看他,嘴角轻轻一弯,秦诏又道 :“父王,前些日子,我与您说,想念楚阙,还说春日里,若能和他一起放纸鸢,那才好呢。得您的应允,我才给他写信。您瞧€€€€”

秦诏抬手指着卫抚,哼道:“这卫大人,又找我麻烦。敢问卫大人,您拦下我的书信,还擅自拆开来,可有什么说法?不知燕宫哪条的规矩,是不许人写家书?”

十七岁越发结实的挺拔阔肩、同他父王一般高的玉立身姿,往那一站,手里兔子乱扑腾腿。可秦诏装的比兔子还急,模样又委屈起来了,理直气壮地朝他父王撒娇:“父王€€€€卫大人总这样欺负我。”

燕珩哼笑:“好了,不许胡闹,将你那野兔儿交给仆子们,再来答话。”

秦诏称是,转身踏出殿门去,卸了弓箭,将那野兔丢与人手中,又嘱咐了一句:“晚膳与父王备好浮椿雪,与它最是搭的。”

再回来答话时,他便乖乖跪下去,膝行两步,凑近他父王身边,睁着那双亮盈盈龙目,含笑道:“我回来了,父王。您唤我,可有什么事儿?”

燕珩扬了扬下巴:“方才,问你话呢。那封书信,可有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秦诏不解,面上全糊涂了:“父王,我是写给楚阙的。当年我来燕之时,他便叫嚣着,要与我一较高下。这几年,我惊觉自己剑法功夫进步,便想着写信与他,说道说道呢。”

“再没旁的了?”

秦诏拿脸颊蹭他指尖,任人捏住下巴,只乖乖道:“父王,再没别的了。若有一个多余的字儿,只叫我挨您的巴掌……”

说着,他又两手攀住那腕子,笑眯眯地凑上唇去,在人手背上亲了一口。

那脆响惊人。

如今亲他父王,竟也不避人了。

为那臣服如犬儿般的姿态,燕珩默许了他的放肆,只“啧”了一声,轻笑着抽回了手。

帝王垂眸睨视:“混账。”

每天不知要骂多少句“混账”呢,秦诏早便听惯了。但这会儿,他也只是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来,点到即止。

同先前不同,那笑意之中,虽藏着更深的垂涎,面皮上却掩饰的极好,并不得寸进尺,再向前追。

他学乖了,也学得更坏了。

燕珩拨了拨手,撵了卫抚:“再有一次,寡人定不轻饶你。”

卫抚艰难道:“可……”

“可什么可?”

秦诏急了,自站起身来,径自走到他面前,将那封书信抽出来。

他先是掏出匕首将信拆出两层,一层递到偏殿那个琉璃罩子底下烤过,方才丢在他面前,另一层则泡进那碗卫莲之中,湿漉漉的丢在他身上。

“卫大人是想说€€€€秦国的密信吧?您也不看看,这是燕宫的冰水纸,经不得火烤,更碰不得水。”秦诏哼笑:“大人道听途说,也敢拿来糊弄父王。往日里我不作为,只当你忠心。却不知日后,如你这等蠢货,可有的好死?”

卫抚被人噎了个没话,到底咬牙退出门去了。

哪成想€€€€才没走多远,身后少年便追了上来,笑盈盈问:“大人且站住,秦诏有一言相告。”

卫抚回过头来,饱含恨意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因怒火中烧,脸上那道疤更显可怖,只冷笑一声,道:“巧言令色而已。”

秦诏仍旧那副模样,眉眼弯弯,笑如春花灿烂,然而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那……听大人的意思,是不肯放过我了。”

“做梦。”卫抚狠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除非我死。”

秦诏扬眸,坦荡笑道:“卫大人聪明。我确实写了信,还不止一封。你捉到的,是家书。密信么……早便送出宫去了。不过,大人没有证据,又诬陷我在先,如今……说再多,父王也不会信的。”

不等卫抚反应过来,秦诏便笑着摇了摇头,兀自转身朝另一头去了。

日光下,秦诏背影阔挺,狩猎的银甲闪着寒光,长腿裹住戎袍,早已威风的不似少年人。

卫抚站定在原处,竟愣了那么一晌,方才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直至此刻,他仍觉得,秦诏不过是个巧言令色、擅于投机取巧的小儿,自己若想,必能一击制胜。

三日后,得相宜之邀,卫抚赴宴相府。

才入府门前,他还满肚子困惑,这相宜往常与自己并不亲近,不过共同主持过选秀那档子事,因同仇敌忾不叫秦诏得逞,才亲近了几分€€€€却不知为何,这次盛情邀他入府作客?

碍在大家同僚一场,在宫里伺候主子,他倒也没好意思拒绝。

哪知道,叫人领到堂前,瞥见那宴席之上的笑脸时,方才愣住。

不是秦诏还能是谁?!

他是怎的出宫来的?竟还与他共赴此宴……

卫抚猛地皱起眉来,当即拱手:“不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将秦公子带出宫来,王上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

秦诏笑道:“大人如今与我共同赴宴,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恐怕脱不了干系。”

见卫抚要急,相宜眉毛一抖,忙劝道:“卫大人、卫大人€€€€哎哟,我的好大人,您今日不着官服,也不伺候主子,何苦管那些事儿,明日您去宫里,再同王上告状也不迟呀!”

秦诏也附和道:“正是如此。卫大人,我在宫里闷得实在太久了,故而出宫吃个酒罢了,没有旁的意思。待会宫门关之前,必要回去的。您不如……就坐在这儿,盯着我,免得我出去惹乱子,如何?”

有了台阶,卫抚实在抹不开面子,只好坐下,果然是要等着看秦诏做什么。

哪里知道,秦诏见他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人勿要生气,我这次,是给大人,赔罪来的。还特意请相宜大人搭台设宴,邀请您来,只怕您不赏我的面光。”

卫抚冷笑一声,并不搭腔。

相宜笑着劝道:“哎哟,大人不知,公子是真心的。他自说往日里全是误会,才与您结仇。他只身一人,远道而来,奔赴燕宫,也有许多说不出的苦楚,不伺候好主子,难保要受些刁难……您大人有大量,何苦跟个孩子计较呢。”

秦诏忙道:“正是,卫大人。我是真心的与您赔罪。那日说的什么书信,也是故意为了惹您生气,方才骗您的。哪里有什么书信?再者说了,就算想谋划什么,一个小小秦国,还能有什么大气候?单论我自己,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呀。”

卫抚面色缓和了两分,只道:“公子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秦国能不能成气候,我更不知道。卫某只知道,保护王上安全,乃职责所在。公子几次三番这样试探,日后,难道卫某不将刀尖对准你。”

“若是哪日,我敢伤害父王,大人不必手下留情才好。”秦诏道:“父王待我那样好,又守着我,又许诺我回秦国即位,难道我是个傻子不成,竟要对父王谋划出什么不端的主意?”

这话说的在理,在场谁能想到,秦诏能有那等心思呢。若说谋权都不敢,那“强娶”,简直是做梦咯!任他们想破脑袋,必也猜不中!

不等卫抚说话,秦诏又辩解道:“莫说是打什么坏主意了。就连我闹点小心思,想要耽搁父王的姻亲,都叫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差点撵出东宫去。”

说着,秦诏讪讪的低下头去,又颇羞赧道:“两位大人,也都是当面见过我那次作乱的。我这样狂放,父王自狠狠收拾我了!那时,年少轻狂,也伤了二位,心里左右的过意不去,今日€€€€才好一并给二位赔罪了!”

卫抚先是瞧了相宜一眼,见相宜也露出惊讶之色,方才知道,秦诏这话兴许有几分真心。

奈何他脸上伤疤在一日、肚里仇怨便留一日。因而,那话出口,也显得刻薄:“公子巧言令色,骗过王上许多次。未免将卫某当做傻子。那春鸢宴,自是公子的手笔、杀秀女也是公子所为、下药更不必多说。这四年来,公子运气好,桩桩件件,竟都躲过去了。”

秦诏笑着望向他,静待下文。

卫抚继续道:“可惜,百密必有一失,公子当日所为,该有的证据、证人、证物,卫某一样不少,全都找到了。”

秦诏可不傻。

他这人,做贼也从不心虚,更遑论卫抚没影的“诈”他呢。

他施施然笑起来,气韵自舒、神色坦荡地问道:“哦?是吗?卫大人可能真的误会我了。虽然我不希望父王选秀,却真真儿的害怕死人,那年我才多大?不过是个孩子,您也太高看我了。”

这回,连相宜也不信的。

说到底,他也觉得,秦诏没有这等狠辣手段。闹点小动静、博取怜爱恩宠,是常有的事儿,可杀人……倒不像敢的。

卫抚盯住人的眼睛,问道:“公子既然能有这等手段,应该也能看出来,卫某并非草包,更不是王上,会任你巧舌如簧、强词夺理。岂不知……你竟是个孬种,敢做不敢认?”

秦诏面不改色,拿假话当真话说,笑道:“大人说笑了。秦诏没做过,又哪里敢认呢。不知到底是怎样的误会,让您觉得我是这等狠毒之辈,这四年来,秦诏问心无愧,从无对父王,有过任何大逆不道的想法。”

似乎被他的镇定难住,卫抚一时占不到便宜,也没套出什么话来,故而,没再接茬,只别过脸去,冷哼了一声。

相宜忙打圆场,笑道:“大人,勿要生气,您那样的好肚量,岂能同个孩子置气?咱们今日有话说话,定要消了往日火气才好€€€€来来来……”他作主人手势,请道:“大人,咱们边吃边聊,边喝酒边聊。”

卫抚伸出手去,捏住酒杯,才抬到嘴边又顿住了,锐利目光扫过去。

相宜怔住:“怎么了大人?”

秦诏压根不理他,兀自抬杯饮了酒,辣辣地讥讽道:“恐怕,咱们卫大人是怕我给他酒里下毒呢!照他的说法,我是个狠毒之人,岂不要他的性命才好?又说什么证据,怎的?€€€€”秦诏转过脸去,白了他一眼:“我还要当着相宜大人的面儿,杀您灭口不成?”

被那话引住,相宜“噗嗤”一声笑出来,忙道:“哎哟,二位,勿要争执了。这酒,可是我珍藏了十年的悲佛泉,百金难求呢!特意从老宅子的后院挖出来,招待二位的€€€€”他调侃道:“本想留着,待我女儿出阁之日,再畅饮两杯呢!”

叫人呛臊了两句,卫抚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不喝又显得小气,便只得端杯而饮。连吃了三杯酒下肚,他自觉酒意上头,殿里的氛围霎时就缓和了。

那气氛变得诡异。

秦诏忽然垂下眸去,而后咬着筷子尖轻笑起来。片刻后,他又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爵热酒,豪饮而尽。

吞咽时滚动的喉结暴露在空气里,淌了几道溢出来的酒痕€€€€湿漉漉的。

秦诏搁下爵,转过眸去看相宜,特意转了腔调,带着戏弄的口吻道:“本王……先谢过大人了。”

相宜怔怔的:……

卫抚也没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口,才想说句话,那舌头就软麻下去,连手脚都不听使唤,拂倒了桌上的杯盘。

那酒爵歪倒,潺潺淌着百金难求的酒液,民间自说悲佛泉饮过三巡,如佛怜悯生,无怨无仇,尽皆释然忘忧了……

然而,神佛何曾怜悯过世间人,仇到浓时,又哪里能忘忧呢?

卫抚满腹,尽皆是恨与不甘,此刻,更是睁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秦诏。

相宜听见动静,慌乱地转过脸去,发觉了卫抚的异常:“大人?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他没事,秦诏也没事。

但卫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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