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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争也好、抢也罢。日后,谁若是对秦国起了贪心、挑了战事,寡人都将视而不见。
这……这不是要将秦国瓜分了么?比他命燕出兵还要狠的一招,八国相争,分他弱秦,岂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秦厉也反应过来了,吓得扑倒在地上:“王上!€€€€王上 ,您饶了我€€€€我不敢有别的意思,是,是这小儿狼子野心,说要做燕太子,我一时心急,教训他,方才有了这等事儿……”
秦诏站在他父王身侧,微微眯眼,冷漠的审视着人,那神色,同燕珩如出一辙。若是忽略这二人完全不同的长相,倒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
燕珩不悦,“吾儿想做太子,干你何事。”
那眉眼透出来的不耐,分明的是对秦诏的纵容。他自小呼风唤雨惯了,对这等侍弄权柄的手段烂熟于心、视若理所当然€€€€
秦厉哪里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燕珩从不觉得,这世间他想要什么东西,还得费劲心机去讨€€€€他想要,便是他的。九国五州如此,别人的儿子,亦是如此。
眼前黏人的小子,惹人怜爱、又乖顺,是他好不容易才养成这等模样的。
谁敢跟他抢?岂不是找死。
秦厉也发觉了,挑衅帝王荣威无异于找死,所以吓得浑身发抖,不住地往地上磕头。连着那个巴掌和几十个叩出响来的头,整个脸面沾满泥污,全无一分王君的样子。
秦厉苦苦哀求,见燕珩并不理会,方又扑上去抓住秦诏的小臂,道:“诏儿,父亲错了。往后再也不敢打你了……求你,快跟王上说说情啊,方才,父亲已经€€€€已经知道错了!”
秦诏转头朝人看,无措道:“父王……”
燕珩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这老匹夫,不见棺材不掉泪。先前,寡人饶你,哪知你不识好歹,倒学会了得寸进尺……”
秦诏听见,并不吭声。
燕珩又道:“吾儿,你跟寡人说,自想怎的处置他?父王替你做主。”
第59章 忧心悄
秦厉见秦诏盯着他, 眉眼压低将深邃视线递过来,难得灵光了一回,只嚎啕道:“好孩子, 你且说,但有什么有求, 我都答应你!决不食言,只求这一回, 原谅父亲罢。”
秦诏这才微微勾唇, 而后摆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去看燕珩。
燕珩淡淡地“嗯”了一声,扬了扬下巴, 示意秦诏说给他听。
秦诏犹豫了片刻,佯作才想出来似的……跟燕珩道:“父王, 我想让他给我母亲追封,迁入秦国王陵,可以吗?”
燕珩微怔:“你母亲?”
“是, 我母亲。我母亲待我极好, 我想念她,往日……旁人都能随行去祭祖, 而我去不得。后来才知道……”秦诏低下头去, “我母亲, 竟……不在那里。我实在是……不知道去何处祭奠。”
随行王君忍不住看秦厉,又摇头啧声:好可怜的孩子,竟这样孝顺……
可他们哪里知道秦诏的心思!
原来,秦诏怕那老匹夫言而无信,自回了秦宫,再难有理由捉他。待到他藏进王八壳子里,再想求着燕珩动手, 却难了€€€€毕竟起战事并非儿戏,他父王,也未必为了他,果真的出兵袭秦。
因而,保险起见,秦诏必要他父王亲自做主。
秦厉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一时间放松抓人袍袖的力气,哀哀地坐倒在那里。他知道了……没告状去,反失了先机。更何况,燕珩也未必信他的话。
如今这小儿知道声东击西、釜底抽薪的路数,恐怕,再想逃回秦国装死,必是难上加难了。
一时间,秦厉悲从中来,只心叹道:天亡我大秦矣。
燕珩也不知道这老匹夫作出这副可怜相,是要给谁看,只冷声道:“秦厉,吾儿说的,你可听见了?”
秦厉答道:“是,王上,我听见了……”
秦诏道:“母亲生前最爱个武字,父王,您觉得……秦武后可好?”
燕珩点头,为他的孝心而心软,捏捏人的下巴,哼笑:“都好。吾儿明白孝悌之礼,你有心为母亲,自该叫你€€€€称心如意才是。”
秦诏忙点头。
停顿片刻后,他接着问:“能不能,给楚阙也封个侯爷?€€€€”
秦诏仍孩子气的挂住他父王的手,紧紧牵着,开口道:“父王先前曾说,封个侯爷做,就在宫城前,是顶顶好的€€€€我和楚阙情同手足,我如今在父王身边,这样的锦衣玉食,只希望,他过得也好。”
燕珩颔首:“那是自然。”
秦厉哪还有话说?
见他不说话,秦诏又寻住了错处。
但这次开口,却不是求一个赏赐,而是问:“今日,有父王在,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秦厉抬头:……
“为何您总是这样待我,不喜欢我?原先如此,现在也如此。我留在父王身边,不随您回秦国,自让您和兄长团聚,岂不是好事?可您却非要说我认贼作父……”
秦诏停顿片刻,才道:“是不是……是不是秦相?定是秦相与您又说了什么。我知道,秦相不喜欢我,可我到底是您的孩子,您为何要€€€€”
秦诏似乎哽咽的厉害,便说不下去了。
燕珩便问:“秦相,那是何人?”
秦厉哪还用秦诏再提点,当下心眼明白过来,忍住悲酸,说道:“王上见谅,是我眼拙,识错了人。方才信了齐尤的谎话连篇,对诏儿生了旁的心思,他只叫我将诏儿诓骗回国,一杀了之。”
停顿片刻,他才继续说下去:“那句认贼作父,亦是从他口中而出……全是我糊涂,信了他的话,才险些酿成大错。如今,只求王上和诏儿原谅我这一回。待我回了秦国,必先罢免齐尤,为诏儿生母正名……”
秦厉再没有一分的底气了。
眼下形势如此,他哪里还看不清呢。
这个秦诏,决定等闲之辈,这三年多打下的根基,亦非他三言两语可破,纵他一五一十说明白,燕珩也未必信€€€€不仅不信,兴许还会降罪。
他又何苦?
他是蠢,但不至于定要以死相搏才能明白。
燕珩嗬笑一声:“怪不得。寡人原先便知,秦王通情达理,谨小慎微,并非不识规矩之人,怎会这等狂放?原是有人嚼舌头。”
他慢腾腾地捋袖袍,而后姿态优雅,垂眸俯视与人:“如今瞧你,已通人情。想来……秦王还是想回家的。”
狠盯着秦厉汗津津的模样,他轻笑了两声,方才直起身来,叹道:“可是天子一诺重九鼎。寡人既说了要将秦国送给他们,又如何能食言呢?”
“王、王上!求您……”
秦诏多精明,知道他父王在寻什么台阶,便也扯扯他的袖子:“父王,您就放过他吧。”他眨巴着眼睛,卖可怜道:“若是秦宫没了,我竟不知……再到何处祭奠母亲了。”
燕珩“唔”了一声儿:“嗯,吾儿说的倒也是。既如此,寡人也不好再强行降罪,实在不然,便送各位王君,别的什么大礼吧。”
其他人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
这许多年来,他们就没从燕正抑或燕珩手中,得到过什么“好”礼物。
果不其然,侍从端着锦盒走近,一溜排的静立在一旁。瞧着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早有准备似的。
秦诏歪打正着,给他父王送了个好由头,又给人递了一个顶机灵的台阶。
那锦盒塞进王君手里。
赵王和吴王率先打开,赫然撞入眼帘的,是一个腐烂到几乎全白的头颅,黑发缠绕一团。诡异的恐惧,伴着腥臭血肉气,扑涌而来。
两人捧住锦盒,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更不敢丢出去。
“可要端稳了。若是丢掉……必要辜负寡人的一片好心。”燕珩挑眉,头也不回,只含笑道:“前些日子,寡人姻亲在即,却不料,出了点小岔子,还将吾儿吓得夜不能寐,直做噩梦€€€€”
说着,他拨了拨人的下巴,逗弄道:“嗯?是不是?”
秦诏忙点头:“正是如此,父王。”
他父子二人一唱一和,把现场诸众都惊住了。
他们方才只以为秦诏可怜、又觉得燕珩护子心切。如今这么一打量形势,这两人岂不是狼狈为奸,借着各处的缘由给人下套么!
原先,他们看不出来。
这会子,瞧出这二人配合的顶顶好,竟一时分不出真假来了。
虽说事实如此。可这回,秦诏却实在的冤枉。
早先,他只使了心计,要燕珩替他出头,却没成想,自个儿倒是个“诱饵”,给帝王做了嫁衣。
二人之叵测心计,在无数筹码与博弈中,无意的较量了一回,到底是燕珩略胜一筹。
秦诏便只能装傻,接着那话,转过头来与人说道:“早先,各国送入宫来的秀女夫人,有一位遭人杀害,细查之下,竟发现了一封书信。”他堂皇蹦出来一句:“各位叔父,不妨猜猜……是谁的字迹呢?”
“噗通”几声,这些“叔父”们,齐齐地跪下去了。
燕珩头也不回,听动静也猜出来个大概,便只哼笑:“依这么看,是各位都有份了?”
秦诏震惊了。他也没想到,拔出箩卜带出泥,这帮人里,竟没一个好蒜€€€€都想害他父王!
奈何这八国君王不知是哪里的缘故,除了赵王心知肚明,其他几位肚子里打算盘,寻思到底是哪门子的书信?偶尔的家书、叫他们使点小心眼,打听点动向,确实是有。
不过,论起要害燕珩来,他们可没那个胆气。
只有赵洄不冤枉!
就在无人敢答话的时候,秦厉战战兢兢地开口了,他道:“回、回王上,没有我的份儿,我……我不知道!”
燕珩差点要叫人气笑了。
秦厉确实不知道。
不过,不是因他是良善之辈,而是因他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除了捡着秦诏这没底气的小孩子撒气,旁人……他自然没这个胆量。
秦诏便道:“您看吧,父王,我们秦人老实,对父王顶顶忠心的。”
燕珩微微笑,又轻声叹气:“可惜旁的人,却不老实。寡人倒要犯愁,该怎么办才好了……先王待你们亲热,却不曾想,诸位竟敢加害于寡人,可……真叫人心寒。”
秦诏悄不做声去看他父王,瞧见人微微勾起嘴角。
心寒是假。
借题发挥是真。
秦诏明白了,顿时替人充起马后炮来:“早先,我以为诸位叔父都是顶顶的善心,是为了父王好,才献上美人的。没成想,竟全是这样的恶毒心思。”秦诏义愤填膺地挑了眉:“亏得那日,我还劝解父王,必不能是各位叔父的错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诸众:……
这死孩子。
秦厉,你那个巴掌是不是打轻了?
其中一位,跪行两步,才要去求饶,一柄极利的刀剑便递到脖颈根儿了。冰凉的刃锋,闪着寒光,将他的胆怯与恐惧,照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