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该看的文书都给风采青送去,辛苦他些,不要闲下来。”
虽然是不通情理了点,但是堂堂九五之尊不也在这加班么?
“你说的两处地方都很好,但还需再重视些……”
二十二和安芰都紧张起来:
还能是哪!
披香苑封上了,绝不可能叫别人住;
风采青是官员,更不可能和宫人住在一起!
姜孚按了按眉心。
虽然知道老师不会疑心他,但秦家打的主意原应是:
风采青被重用,此时中毒,定然会被保护起来;
倘若这位经历身体不好,一命呜呼,则是皇帝处置了帝师刚提起来的心腹€€€€真要是不放心,谁会相信刑部给出的报告?
倘若抢救及时,皇帝大为震怒,将其牢牢保护起来,甚至让其住在宫中某处……
那或许就有任用年轻官员,意图让其取代帝师旧位的嫌疑。
姜孚在心中冷笑了一下。不是爱算计么?就让他们算个够好了。
反正任外人如何闹,他都知道:
他信得过老师,老师也信的过他。
“叫他修养好身体,然后住到你们那里去。”
他指的是暗卫们的居所。
二十二猛地抬头。
……
京城气氛紧张,杨小侯爷的日子却还是一派优哉优哉。
他爹除了不让他去打牌,别的都放任自由;
杨驻景每日吃得饱,睡的暖,哪怕是整日行军也消耗不完他的精力。
再加上偶尔其他人切磋切磋射技,摘几个草编的奖章,收获一派敬佩目光€€€€
哇,这简直就是为他打造的生活。
唯有一件烦心事,近些天越来越扰着他:
他的二弟似乎在躲他。
第86章
杨戎生的第二子荣清向来得父亲喜爱, 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
最明显的地方,莫过于他这个名字:
“荣”,与“戎”同音。
寻常来说, 子女哪怕是提到写到父母的名字都要避讳过;
杨荣清却结结实实在名字里用了和父亲同音的字€€€€虽然这也并非出自他本意。
但正因为这名字是父母为他起的,才显得张扬。
几乎是把“喜欢这个孩子”写在了他脸上, 写在了他命格里。
逢人说起, 便笑的和花儿一样。
而且这喜爱不曾因为他年龄增长有过半分减退, 向来是要什么给什么,溺爱比对长子更甚。
杨荣清本人的性子却意外与这张扬的待遇恰巧相反,自幼就内敛自持, 甚至说得上是寡言少语;
不爱学武,不好弄刀剑,反而爱读书,爱写文章。
抓周时抓了根笔,给国舅爷感动得涕泗横流, 连连说老杨家三代的读书种子都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请了十几个教书先生启蒙,弄的杨二公子学写字时都不知该与谁学,练的一团乱麻,几个月了字迹才稳定下来;
或是他真有些天赋在身,虽然厘清各个老师所教的笔法花了许久;
可一旦学会了,竟能仿出好几位老师的字迹。
不单写字学得好,后面读书背书学的更是飞速,甩了哥哥好几条街。
杨戎生更加高兴, 一到年纪就把人塞进了太学, 束€€都送的是别人的几倍多;
太学的讲师说他这是胡搞, 是扰乱公平,不肯收;
杨国舅则放下身段, 恭恭敬敬带着孩子上门,悄悄说:
他哥就是个能作的,自己也怕这孩子到了年纪突然觉醒什么血脉,跟他哥学成一样的皮劲儿,到时候闹得先生头疼;
多交的这些,就当是以防万一,先给先生赔偿些……
再者,还有个没敢说出口的小心思:
万一送这个小的来读书,能把大的那个也感化了,好奇了,也来太学看看呢……
此类不合实际的念头在杨小侯爷险些大闹太学,甚至惊动圣驾之后很快打消,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杨家的小辈至今都感谢杨驻景这一亲哥或是堂哥:
从他被太学祭酒踢回来后,杨家的孩子要不要念书都是自己选了,再没家里人逼着。
愿意读书就去太学,不愿意就早早找个地方学武,进金吾卫、禁军一类的,不要在家里当米虫就行;
实在是上了太学那的黑名单,要不是什么文学奇才文曲再世,实在是有八个面子也不好意思去找人家……
当然,圣人一向厚待杨家,真想去拜托家主上个折子就是了,怎么也能把人塞进去,倒也不至于真把这条路阻住了。
回到杨荣清身上来;
虽然其好学的名声传出去了,读书一向勤奋,理解古文也能理解的很透彻,但却有一个缺陷:
他只会读别人的,不会写自己的。
先生看了他写的文章,只连连摇头叹气,批其为“有形而无骨”;
结构很对,逻辑很清,文笔也并不差。
可是左看右看,都还是前人说过的东西拆开了重新组合;
不见漏洞,也不见有什么自己的思考。
这也不能怪杨荣清,世家子弟多有此通病。
自小养在家里,一点风雨没经过,一点挫折也没受过,对书上道理的理解和感发自然有限。
非要他们去背去解,最多也就是如此了。
杨二公子还肯下心思去学,已经比寻常显贵少年强了不知多少;
可是如果只是光坐在书斋中,空对着文字;
即便是用着苏子瞻的砚,焚着黄山谷的香,想要再有进益也是难上加难。
杨国舅则表示:
读书这种事嘛,差不多就行了,全看孩子喜欢;
若是觉得足够了,就这么卡着,认个字能打发时间也就行了,杨家自能养得起;
若还想找找办法,那就出去游山玩水散散心什么的,见见世面,也许这瓶颈就过了呢€€€€
堂堂国舅爷也不敢说,自己还真怕过儿子一读书读成什么状元榜眼;
到时候,朝堂上的同僚、外面的百姓不怀疑他舞弊才奇怪呢,又是一大场麻烦……
杨荣清却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从今往后,不读其他了,只读兵书。
既然自己只能做到会看会用而不会创新,兵法不到了极险绝的时候又不需要新灵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将来学成了,有机会用,能帮衬上家里也好。
……
杨家两位公子启程时还并辔骑着马。
他二人的马特意挑选过,都是纯白,一丝杂色也无,品相一模一样。
驻军时住的也是一个帐子,亲密的很。后来不知是谁先向主帅请求,竟分开了。
主帅整日忙着协调这个协调那个,抽不出空管小辈这点事,也只能放着他们自己折腾去。
杨驻景常把全套的甲穿在身上,到处晃悠,也不嫌沉;
一点架子也没有,见人聊上两句就开始称兄道弟,连人家家里的方言都一并学走了。
见到有竞技的,无论是摔跤还是射箭,必要上去凑凑热闹;
射箭十比十胜,角力十场八胜;
天赋异禀,学得又快,渐渐学了许多怪招奇招,输的越来越少。
其他人本道他是个家养的草包,还因为要假意奉承他而烦恼着;
而今见他有真本事,也都接纳了当自己人。
杨荣清日常则打扮得像个书生,不往将士扎堆的地方去。
帝师代圣人赐下的软甲他一直贴身穿着,果然又软又薄,丝毫看不出来;
杨驻景对那把漆弓尚且没爱到这个程度,他却这么珍惜;
不知是为了体现对皇恩浩荡的感念,还是真怕出什么意外。
一得了空,杨荣清就往督军和特使那边凑,大概是因为都是读书人,能让他觉得亲近些。
白蓉镜荆中和见他年纪小,又是主帅的儿子,都爱护他,言语柔和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