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也是因为正是需要抓惠王旧部的时候。
等到事情结束,他和沈叔颐说不定坐大牢还要住隔壁。
唉。
那能怎么办呢,还能不干吗?
有人打着姜十佩的名头乱晃,这就已经够让人看不过去。
更何况,又是扎在仁王府,又是同时赶上文州和北境起波澜;
这副架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心怀不轨。
惠王自己逼宫归自己逼宫,死了这么多年,还要被拎出来再背一次黑锅……
€€€€那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再者,抛开一切不谈;
面对天下将乱还要袖手旁观,也不是他们这群读圣人书成人的该做的事。
沈厌卿面对他直白的问题,还是摇头:
“不论师弟信还是不信,确然没有。”
“当年我出去了,就没打算回来过。还留后手做什么?”
姚伏磨磨牙。
“好罢。你不愿说,那我就来替你说。”
“御史台那个为你守节的,你不认得?”
什么玩意儿???
沈厌卿眉心一跳,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保持住了表情。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了半天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遂只能摇摇头。
“……真不认识?”
但凡他看起来再少些真诚,姚伏都要急得爬到桌子上去逼问了。
可是看沈帝师这副样子,貌似还真是对那颗满朝皆知的“痴情之心”一无所闻。
“沈叔颐,你这€€€€”
眼看着姚伏嘴里即将蹦出“薄情寡义”、“忘恩负心”一类不体面的词;
杨驻景连忙咽下嘴里的糖豆,出声替沈大人挽尊:
“啊,是那个谁吧?我好像也听我爹说过……”
“就那个谁,那个什么。”
奈何记性一时掉线,杨小侯爷比比画画半天,愣是想不起来。
“名字里带个菜字什么玩意的!”
姚伏重重叹了口气,看向满脸无辜的沈厌卿。
“当年你离京,他扒着车哭的要死要活,追出去两个长亭。”
“为了给你折根好看的柳枝爬了十尺高的树,下不来抱着树干喊台端救命;”
“你可还收了人家的东西€€€€”
沈厌卿想起那本各色批注密密麻麻,甚至看不清内容的《弹叔颐集》,记忆逐渐苏醒。
“咳,倒是有印象。只是一面之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姚太从咬牙,“谴责”两个字几乎刻在了眼睛里。
“真是一颗痴心付了狗啊。”
杨小侯爷一番着急之下,终于从脑袋里翻出了那个不常见的姓:
“此人叫……”
“风采青!”
第62章
“好清爽的名字!”
沈厌卿赞叹道。
姚伏无视他这疑似因为心虚装出来的热忱, 冷冷道:
“此人榜眼出身,本来一派好前程,却都自己毁了个干净。”
“同科的状元都在兵部混到侍郎了, 他还连个殿中侍御史都没捞着。”
“入台时是七品,而今过了七年, 只做到个六品的经历。”
“目前管着文书, 整天在御史台坐牢, 看着是不能有什么建树了。”
“真要细细算来,这还是你欠他的吧,师兄?”
沈厌卿面对师弟的道德绑架, 倒显出些漫不经心来:
“要真是我欠下的,我还就是了。”
“改日与陛下说说,把他往上提一提。”
“只是不知……”
“我本本份份按旨离京,怎么就欠了他的了?”
姚伏被他这副忽然冒出来的恃宠而骄的劲儿气的头晕,往满面兴奋的杨驻景那边一指, 示意对方来说。
杨驻景可算是得了机会卖弄:
“因为他不写折子!”
……
风采青此人,虽然年轻,说起来还真有不少传奇。
他家在南边,名字中的“采青”二字实是种年节习俗。
因为他恰好在上元出生,与“采青”在一天,因此取了个这样特别的名字。
风家在当地也算是人丁兴旺,子弟都从小读书,稍近成年就跋山涉水来京城科考。
自开国来, 一直在坚持不懈地给朝堂输送人才€€€€至于考不考得上, 又考上了多少, 那就另说。
至少心意到了。
风采青也是那代小辈中的一个,据说自小聪慧过人, 性格却古怪离群,轴得很。
书读的最多,文章写得最好;
可是叫他去考试,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去。
逼着他去,他就说什么:
“岂不闻’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
“你们都觉得京城好,有什么好?”
“人去了变成鬼,鬼去了就连魂儿也不剩了。”
“不去不去,爱去你们就自己去。”
“采青就是饿死,死外面,从藏书楼上跳下去,也不会去考场上写一个字!”
奈何父命难违。
崇礼元年加开恩科,小风居士到底是被从竹林中的读书处揪出来,和一群主家旁家的兄弟同胞被塞进了京城。
一路颠簸,水土不服,差点把命耽搁在路上。
风采青高烧不退,仍躺在兄弟膝上大叫“一个字也不要写”、“此生就是被人拿刀逼着也不会再来京城”。
€€€€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不知是什么让他改了心意,科举当天竟风风火火坐进考场,挥笔而就,一举夺魁……魁下面的第二名。
而后又连拒两部示好,再三上书说自己要去御史台,一时间出尽风头。
此等敢催圣人的叛逆之举,大概是让小皇帝想起了数年前自己上书求帝师为侍读的旧事,居然心情一好就这么批了。
兵部至少还捞了那位名声上莫名其妙被风采青压了一头的状元走;
刑部尚书恼羞成怒,派了侍郎吴渊从刑部大堂一路哭进御书房,说:
这一遭刑部的脸都丢光了,黄台端和余尚书那两个老不要脸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将圣人选上来的门生都哄骗去了,以至于本来只是想为国出力的特别忠心特别好的刑部一朝沦为朝堂笑柄€€€€€€€€
沈少傅当时恰好伴驾,还上前给他递帕子:
“吴侍郎莫要再哭了,不是还有探花么……探花、探花行么?”
吴侍郎哭的用力过猛,闻此一呛,帝师又和声细语给他递水。
那探花郎年纪最轻,生的唇红齿白,言行娴静腼腆。
说好听些,是“女孩儿般的人品”;
若挑剔些€€€€这怎么能和刑部一贯雷厉风行的风格合得来啊!!!
但事已至此,有总比没有好……
吴侍郎止住哭声,点头。
帝师看着像松了口气:
“那就是了。”
“我做主,叫殷探花到你们那去吧。”
那孩子他也见过一面,装的倒好,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心狠手辣的。
本来再这么眯下去,就要被翰林院拽去坐冷板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