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只灰狼手臂冒出来,不偏不倚揽上了凌无朝的肩膀。
凌无朝肩膀动了动,没把它甩下去,沈越冥走近,刚抓起那只手臂就被反手握住,灰狼醉意朦胧,脸对着他,嘴里喃喃:“寻鹰……”
他一愣,凌无朝也停下剥虾的手,惊讶地偏头看。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嗷呜呜呜”的哭声,伏望山紧紧抓着沈越冥的手,说起了醉话,“我好想你啊!寻鹰,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呜呜……”
沈越冥松口气,另一只手上去,准备强行把这狼爪子扒开。
凌无朝剥好虾,蘸了料汁,喂到他嘴边。
沈越冥双手都在跟狼爪子抗衡,只能用嘴接住魔皇大人的好意,夸道:“这虾不错,一会儿去后厨问问,往魔域也养点。”
“呜呜……寻鹰,我对不住你啊!我叫你一声大哥,却没忍住,对大嫂犯了错……”
“咳咳咳!”
沈越冥一口虾没咽下去,呛得猛咳,凌无朝给他倒了杯酒。
他接过酒来喝,笑道:“大嫂,望山兄对你是真爱啊。”
沈越冥很不喜欢那个李寻鹰,李寻鹰头上带点绿,他乐得看戏。
于是他拍拍狼脸,凑到伏望山耳边幽声道:“没事,大哥已经走了,大嫂现在单身,就应该托付给一只值得信赖的狼,相信大哥在天上也会祝福你们……”
他正说着,尾巴根就被凌无朝整个圈住,轻轻一攥。
他倒吸一口气,猛地挺直身子,只觉得从被攥住的地方开始,一阵怪异的麻痒蹿至全身,发顶的耳朵都在跟着轻颤。
“凌无朝,”他呼吸有些急,回头看,“你干嘛呢?松开。”
“望山对我有误会,他要找当初的救命恩人,错认成我了。这个寻鹰是知道的。”
凌无朝轻声向他解释,手攥着他的尾巴根没有松开。
“哦,误会就误会,你先松手……”
沈越冥浑身难受,忽然又一个激灵,被迫后撤两步,凌无朝直接圈着他尾巴根用力,从身后贴近他,“而且,我不是单身。”
沈越冥冷哼,“你就是单身。”
凌无朝向他发顶狐耳吹了口气,耳尖一惊,颤得更厉害了。
“沈郎,”他把唇贴近狐耳,轻声说,“我不和别人在一起。”
沈越冥的这双新耳朵十分灵敏,不论是凌无朝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还是他那点缱绻勾人的尾音,都能接收得明明白白。
尾根被捏着,凌无朝贴他贴得很近,狐尾艰难地挤在两人身体之间。
沈越冥冷静了一会儿,心平气和道:“先放开,有什么话,面对面说。”
“我已经说完了,我不是单身,还有,我不和别人在一起。”
“嗯,我知道了,你放开吧。”
凌无朝不松手,沈越冥等了会儿,问:“又怎么了?”
凌无朝在盯着那对狐耳看,脸颊微红,呼吸有些急,“我能咬一口吗?”
“……”
这天杀的恋爱脑……不要脸的死断袖!
沈越冥咬牙:“你说呢?”
左耳传来轻微的刺痛,带着些舌尖撩过的湿润,凌无朝不给他任何准备,实打实地一口咬了下去。
紧接着撤开牙齿,松开他的尾巴,轻笑道:“很美味。”
沈越冥生无可恋地抬手摸摸自己左耳那个牙印,凌无朝还想揉他绒尾前端最蓬松的部位,沈越冥把尾巴从他手里抢回来,摔门而出。
门刚摔上,又打开,沈越冥站在门边,面无表情指着屋里三个醉鬼问:“他们怎么办?”
后来还是跟魔皇大人协作,把三人运到最近的客栈,要了一间超级大床房,让他们排排躺好。
凌无朝打开窗户,唤了两只小鸟守在屋里照看,他们暂时不离开兽人城,屋里有事了小鸟可以随时找他们。
阳光照洒进来,沈越冥扒着左侧狐耳,对着屋里的镜子观察上面的牙印。
凌无朝从他身后靠近,要给他团耳朵,沈越冥抓住他的手,“你别碰。”
“耳朵都被你弄乱了。”
“那你也别碰。”
沈越冥还在气头上,故意把右耳也弄乱,顶着一对乱糟糟的耳朵在凌无朝面前晃。
凌无朝忍得难受,想强行上手,总能被他拦住或躲开。
沈越冥冲他笑,语气得意,“凌无朝,我不让着你,你碰得到我吗?”
“沈郎总会让着我的。”凌无朝向他走近一步,“太乱了,让我摸摸。”
沈越冥直接翻窗跳到街上,遥遥朝楼上人挥手。
凌无朝要来抓他,他仗着街市热闹,隐入人群中。
沈越冥一个人乱逛,路上想买串糖葫芦,他说要最酸的,那老板以为他是找茬的,护着糖葫芦说:“我这儿不卖酸的,纯甜!”
“不可能,有几串一看就酸,就上面那串,你给我。”
老板怕他讹人,不卖给他,扛着糖葫芦串就跑,他追了几步没追上,决定算了,又不是非吃不可。
满街兽脸看久了,他有点晕兽,四处搜寻着想找张人脸看,当然,那张人脸最好不要是凌无朝。
一想起凌无朝耳朵就痒,尾巴也跟着有奇怪的感觉。
他让着凌无朝才答应戴耳尾,为了让魔皇大人开心一下,没想到就这样给了凌无朝底气,让他得寸进尺耍流氓。
路过一家小茶摊时惊鸿一瞥看到张含笑的人脸。
穿花裙的漂亮女人,正撑着下巴和面前的兽人少年对视,她手背朝外,指尖微翘,露出显眼的绯花蔻丹。
沈越冥都走过去了,又退两步退回来,蹲在桌子边观察这女人手上的蔻丹。
他想到小时候爹娘打过最狠的一次架,互相把对方揍得半死,就是因为娘第一次突发奇想染了蔻丹,她很喜欢,握拳头揍人都觉得更有力量。
爹明明看直了眼,非要嘴硬说染的什么鬼东西,看看你手上握兵器的丑陋老茧,那玩意儿才适合你。
沈越冥那时候太小了,不懂娘为什么气红眼,拳头攥得嘎吱响,跟爹打了成亲后最狠的一次架。
后来爹娘分开,又相继离他而去,沈越冥被师兄带大,没怎么接触过女人,就更没机会懂了。
他蹲在这里的模样太过诡异,视线又太过炽热,把对面的少年兽人吓跑了,祝鸢不满,朝前喊道:“怎么走啦!你叫什么呀弟弟?”
沈越冥坐到那少年的位置,很自然地拿起一个茶杯,摆到自己面前。
“这么有缘,祝庄主,我向你请教个事。”
听完他请教的事,祝鸢垂眼,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思索,茶倒完了,也想好了,猜测:“你爹娘不是自由恋爱吧?”
“何止,正道魁首和本地最大的匪帮联姻,千年的死对头。”
祝鸢点头,“这就好解释了,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婚后日久生情,你娘那时候已经喜欢他了,心里有他,才会在乎他的评价,没得到想要的反馈自然生气,连带着从前对他的讨厌和新生出的那点喜欢,全化作拳头上的力量。”
她说着就兴奋起来,笑着感叹,“所以才会有你说的,揍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狠,一拳一拳都是爱啊……”
沈越冥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爹娘之间是有爱的”,虽然不能细想,但他还挺喜欢。
“祝庄主,我第一个问题问完了,还有……”
他说着就迅捷抬手,抓住某只想往他狐耳上摸的机械手腕,笑了笑,“我说了,凌无朝,我不让你,你碰不到。”
对面的祝鸢惊讶,“魔皇大人是悄无声息瞬移过来的,你这都能发现?”
沈越冥:“嗯,厉害吧?”
凌无朝在他身边坐下,“厉害。”
又说:“耳朵实在太乱了。”
沈越冥:“不准碰。”
凌无朝只好忍下,不往他头顶看。
沈越冥不爱喝茶,把面前的茶推给凌无朝,“祝庄主,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做到从兽人变成人类模样的?”
祝鸢微笑,无比坦荡。
“因为我不修炼,我的魔气只有一小缕,永远停留在化形和不化形之间,我想当人了,就把那部分魔气压下,想当兽人再放出来——那点量,一根手指头的事。”
“哦……相当于你觉醒了灵田,但你选择当人,放弃提升修为可能会带来的任何好处,是这个意思吧?”
“修炼有什么好处,强大,长生?”祝鸢耸耸肩,“我都不需要,知道人生苦短,寻欢作乐才有意义嘛。”
沈越冥挑眉,“这么通透。”
“是啊,我还考虑到魔皇可能更喜欢魔修,专门化了形来见,没想到他怕蛇。”
祝鸢摸摸自己脸,“也幸好是我,还能换回这张脸蛋见人,其他兽人就没办法了。”
凌无朝喝了沈越冥推来的茶,向祝鸢询问,“祝庄主,你主动来见,是不是有什么事?”
祝鸢摸自己脸的手一顿,上身倏地前倾,双手捧住魔皇大人的机械手,认真道:“是,还请魔皇大人出手相助,救落仙大陆所有美人于水火!”
凌无朝惊讶,“怎么了?”
“近来落仙大陆总有凡人离奇失踪,光我掌管的北域凡人城中,近三个月来,失踪人数就不下百人。”
祝鸢沉声道,“这些失踪的凡人无一例外,全是长相姣好的青年男女,我派人追查,线索寥寥,且全在南域凡人城断了消息。”
沈越冥问:“有什么线索?”
祝鸢松开魔皇的机械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展开给他们看。
“许多人是在家里失踪的,不止一个失踪者的家人见过这个怪物徘徊在自家周围。”
看到那画像上的大水母脑袋,沈越冥冷笑一声,“老熟人了,上次没逮到,让它跑了。”
“你们认识?”祝鸢指着画像上的水母脑袋,“它很张扬,见过它的人大多觉得是闹鬼或哪个魔修,没想到是来踩点拐人的。”
凌无朝说:“它好像格外钟爱貌美的人,我们上次遇到的一个小孩,就险些被它扒走脸皮。”
祝鸢面色凝重,“我们失踪者里并没有小孩,那些青年迄今为止一个也没找回来,若真像你所说,它会扒皮,那恐怕……”
她不再说,这么久过去,恐怕凶多吉少。
沈越冥盯着画像看,“那个小孩的父母大概率也是被它劫走了,怪不得它要问小孩父母好不好看,怕是先看上孩子,才顺着摸到了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