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了。”叶幸司说,“感觉你心情不好。”
他上前一步,把俞悄从地上拉起来,捏捏他的手指尖。
“冰凉。”叶幸司把俞悄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兜里,“换个地方坐?品牌方的衣服,坐一屁股草根要赔钱。”
“还有干狗屎。”俞悄吸溜一下鼻子。
“你怎么知道?”叶幸司问。
“我抠着了。”
叶幸司笑了下,拎着俞悄的手腕,又把他的手从兜里拿出去。
“洗干净了,你别这么直接行不行?”
俞悄笑得不行,笑着笑着,鼻根就又被酸水充满了。
“感觉我心情不好就来找我?最喜欢的镜头都不要了?”
“你没说在江边,我就不出来了。”
叶幸司把围巾摘下来绕在俞悄脖子上。
“这几天就感觉你不开心,本来想等今晚忙完问你,结果人没了,说在江边坐着,吓不吓人?嗯?”
叶幸司说话的节奏与他的性格一样,很沉很稳,哪怕最后那句“嗯?”满含故意勾引的嫌疑,依然让俞悄心甘情愿地着迷。
“我就是嫌里面人多,闹哄哄的,想出来自己呆一会儿。”
俞悄埋着头解释,叶幸司对这个说法显然并不信服。
“以前没见你嫌闹。”
围巾也是品牌方借来的,华而不实的搭配款,崭新的毛料味儿与叶幸司的香水气味相融合,被江风吹得鲜明又强烈。
俞悄把下巴埋得很低,偷偷呼吸几下,心头软成了一滩泥。
“想亲嘴了。”他小声说。
叶幸司轻轻一抬眉:“现在?”
俞悄鬼祟地环顾四周,除了大桥上驶过的汽车,没有半个人影。他看向叶幸司的嘴唇,遗憾身在圈内不由人,还是老老实实拉着他往回走。
“快回去吧,早点结束,我们回家亲嘴。”
人一有期待,时间过得就快了。
俞悄还是没进会场,他把叶幸司送到门口,自己走艺人通道去停车场,坐在车里等。
小蜡的消息直到这时候才回复过来:不好意思刚爽完。
小蜡:来吧,跟哥唠唠。
小蜡:又怎么闷闷了?
俞悄正在斗地主,被小蜡的弹屏挡视线出错了牌,直接退出给他回复:不闷了,王者启动。
小蜡:来吧,我今晚的丈夫曾经是五国服。
托五国服临时丈夫的福,今晚的战局很顺,连胜七把直接给俞悄升了一个段。
第八把刚要开,俞悄点退队跑路了,因为叶幸司发消息要出来了。
纪繁西对于叶幸司的擅自离场十分火大,在车上骂了两人五分钟。
叶幸司瞅着窗外装听不见,俞悄摁着手机装听不懂。
回到公司换掉衣服,纪繁西让司机下班,她亲自开车送叶幸司回他的破楼。
“你的房子怎么样了?不行先换个房子租,”纪繁西礼服外面套着大睡衣,车开得破马张飞,“那破路都刮我底盘。”
“张嘴就来。”俞悄听得直乐,“你不行把车给我,我送他回去。”
“在装修了。”叶幸司说。
“你家路口的烤冷面这会儿还开门吗俞悄?”纪繁西又问。
这仨人脱离工作场合说话永远各聊各的,俞悄坐在副驾心不在焉地说不知道,注意力全在后排的叶幸司身上。
“你在这下吧,把你送家门口我还得倒车。”
纪繁西在俞悄家小区前的路口停车,示意俞悄可以下去了。
“啊?”俞悄安全带都没摘,“你先送叶幸司呗,我今天不回家了。”
“你还有场呢?”纪繁西看着他。
“我今天去他家睡,我俩唠点事儿。”
俞悄揉揉鼻子,撇头避开纪繁西的目光。
车里安静了几秒钟,纪繁西轻声骂一句“就你名堂多”,别的什么也没多问,一脚油门把重新把车开出去。
俞悄朝后视镜上转眼珠子,跟叶幸司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心脏“嗵”地多跳了一拍。
破楼前的路确实又窄又烂,纪繁西不愿意往里开,在路口就撵人下车。
俞悄推开车门时一阵心虚。
——他跟家里出柜时出得光明正大,可刨掉工作身份,在自己亲老姨眼皮子底下公然和别的男人回家,还要夜不归宿……
俞悄不信纪繁西这么精明的人不会多多琢磨,他只祈祷纪繁西什么也别问。
“俞悄。”
然而纪繁西还是开口了。
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儿正经。
俞悄维持着一只脚已经踩在地上的姿势,硬着头皮转脖子:“啊。”
“跑别人家住什么?”纪繁西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下敲着,眼神锐利,“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你跟我妈真是亲姐俩儿。”
俞悄老妈也说过这句恶语,以一种十分真诚的口吻。
老纪家的女人关心起人来都跟诅咒似的。
“没什么,就是有事要聊,他以后的发展规划什么的。”
俞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
“你能给他规划个屁。”纪繁西冷笑一声,“挺大个人了,干什么心里有点数。”
“啥啊?”俞悄继续装听不懂。
纪繁西摆摆手,把人撵下去了。
看着纪繁西的车屁股消失在视野里,俞悄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刚才直接跟纪繁西说他和叶幸司在谈恋爱,这位老姨兼纪姐,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但能确定的是,不管以什么身份,她都不会加以祝福。
俞悄望望身旁的叶幸司。
还是消停瞒着吧。
带着目的去别人家,还是那种目的,这感觉十分微妙。
俞悄的喉咙从踏进楼道里开始发干。
叶幸司应该和他差不多,所以直到进门前,两人都没多说话。
随着破门“吱”一声被打开,俞悄的心跳达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大阈值。
他咽了咽喉咙,摸索着伸手想开灯,门板在身后关上,叶幸司的呼吸在下一秒扑上脖颈。
俞悄起了半脖子鸡皮疙瘩,被按在墙上,头晕目眩。
这一晚对于俞悄来说,达到了堪称银乱的程度。
他们什么都没做,又什么都做了。
叶幸司以绝对主宰者的身份,把俞悄心底最见不得光,甚至想都没想到过的念头,全对他用了个遍。
不想当人了。
俞悄在最混乱不能自控的时候,涌出这个渴望。
也不像人了。
“如果在江边的时候我一定要亲嘴,你会让我亲吗?”
筋疲力竭后,俞悄枕在叶幸司肚皮上好奇地问。
叶幸司“嗯”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俞悄的头发,两根手指夹起来一缕又放开,反复如此,像对待宠物。
“万一被拍到呢?”俞悄又问。
“你害怕。”叶幸司反问他。
俞悄诚实地点点头:“怕。”
“在怕什么。”
“怕喜欢你变成更困难的事。”
叶幸司拨他头发的手停了停,揉一把俞悄的脑袋,把他往上捞了捞。
“所以最近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也不是。”俞悄想了想,“因为我自己。”
“嗯。”叶幸司应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自私鬼。”俞悄探首,在叶幸司嘴上亲了亲,“自私的人开心不起来。”
“但你一找我我就好了。”
“我还是想让你火。”
“现在我能从心底里接受你变火,并且为你开心了。”
“火起来吧,叶幸司。”
没在江边亲嘴这个理性的决定,在第二天让俞悄无比的庆幸。
因为他戴着叶幸司围巾的照片,几乎是在他们回到典礼现场的同时,就被传到了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