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悄傻愣愣地跟面前这几人对视。
一群王八蛋,你们挺能藏啊!
“这位是?”左槊问。
“我助理。”叶幸司说。
“你过来。”左槊转身就朝三楼走。
我吗?
俞悄抬了一步脚,瞿承衍笑着拉住他,叶幸司从他身旁径直过去,跟着左槊上楼了。
瞿承衍在左槊家很轻松,指了指沙发,让俞悄“随便作”,去茶几上翻出来一套茶具泡茶。
“承衍哥,”俞悄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来,问瞿承衍,“叶幸司是左……老师的侄子?”
“啊,你不几道吗。”瞿承衍也挺意外。
“我不几道啊!”俞悄又想抓狂了,“也没人告诉我啊!”
“我也是最近才几道。”瞿承衍做了个安抚性的手势,“可以理解你的惊讶。”
“亲的?”俞悄反复确定。
瞿承衍“嗯哼”一声。
也是。
俞悄细想想,这样就合理了。
否则左槊电影男二这种机会,瞿承衍这么大的腕儿,为何会从中间牵线搭桥,还专门来接他们。
“那你和左老师?”俞悄学聪明了,谨慎地询问。
看他在左槊家这么自然的样子,可别又沾亲带故的,再整个外甥什么的出来。
“我算是槊哥的徒弟,他很提携我。”瞿承衍大大方方地说。
这一点倒是隐约听说过。
俞悄有些印象。
瞿承衍出道早期,左槊很欣赏他,这俩人合作过的作品,比叶幸司拍过的戏都多。
“那为什么方奇妙这个角色你没要?”
“我老了嘛。”瞿承衍大方又坦诚,“不符合设定。”
“哪有。”俞悄立马否定,“你们都是蜥蜴人。”
“审么人?”瞿承衍没听清。
“大好人。”俞悄干巴巴地说。
他还想跟瞿承衍八卦这俩人看着也不像呢,三楼“砰”的一道摔门声,叶幸司绷着脸出来了。
“怎么样?”瞿承衍问。
“这么快?”俞悄和他同时开口。
“脾气一点儿没改。”
左槊趴在三楼的围栏上,用一种嘲讽的眼神俯视着叶幸司。
“狗屁演技没有,心比天都高,你就不是做演员的料。”
这叔叔是好人吗!
俞悄心口被掐一下似的,左槊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完全崩塌,完全就是个傲慢自大,还不提携后辈的刻薄鬼。
如果不知道左槊和叶幸司的关系,看他这个态度,俞悄肯定要张嘴为叶幸司辩解。
可眼下根本没有他插嘴的资格。
俞悄只能立马起身迎向叶幸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分析出刚才对话的内容。
“哎,槊哥。”好在瞿承衍在中间缓和的气氛,“幸司进步痕大的,否则我也想不到向你推荐他。”
“承衍哥。”叶幸司淡淡地喊他一声,示意不用多说。
然后他定住脚,抬头盯着左槊。
“说好了,二十斤。”
左槊微微一摊手,是一种成熟男人漫不经心的潇洒。
“二十天。”他朝叶幸司晃晃两根手指。
叶幸司“嗯”一声,攥着俞悄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电梯时,瞿承衍应该是想追出来,俞悄听见左槊也隐约带上怒火的声音:“不用管他。”
俞悄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从刚才到现在,连十分钟都没到,他接收到的信息却远远超过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叶幸司和左槊的叔侄关系让他惊讶,同时有点儿生气,有种全世界都知道,就瞒着他一个人的不爽。
可细想想,他也没资格不爽——除了叶幸司,不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和纪繁西的关系吗。
这让俞悄更不爽了。
想到纪繁西,俞悄又为叶幸司和左槊这仇人一样的相处感到好奇。
俞悄的家庭太和谐了,他一直到初中都打心底里自然地以为,全世界的亲戚都是他们家这样的相处模式,电视里那些亲戚打架的事例,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后来他才知道并不是,妯娌不和,婆媳不和,甚至兄弟姐妹不和的家庭大有人在。
可叶幸司和左槊这种程度的不和,以俞悄的经历真的看不懂。
左槊到底是不是要给叶幸司机会?
如果要给的话,前面那么多年,为什么就冷眼看着自己的亲侄子在末层扑腾,连口米都没撒一把?
那现在又摆出施恩一样的姿态来给机会是因为什么?
二十天二十斤又是什么?
俞悄满肚子情绪和疑问,但看着叶幸司绷紧的嘴角,他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店特别好吃。”他停下脚,拽一下叶幸司的胳膊,“饿晕了,你陪我去吃啊?”
叶幸司也停下来,望了会儿俞悄,他闭闭眼,从胸腔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嗯。”
捋一把俞悄的后脑勺,他又变回了那个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叶幸司。
“所以,你必须在二十天以内减掉二十斤,才给你试镜的机会?”
临海的精致敞篷小伞下,俞悄捏着一块菠萝油,问出了叶幸司和左槊那几分钟里的对话。
“嗯。”叶幸司一条胳膊向后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端起咖啡啜了口。
满桌子吃的,他动都不动一叉子。
“只是试镜的机会?不是给角色?”俞悄反复确认。
叶幸司望着俞悄笑了下:“对。”
“神经病吧!”俞悄笑不出来,菠萝油也吃不下去了,往餐盘里一摔。
叶幸司跟左槊肯定还吵了别的,但他没说。
因为这会儿他平复下来,眼里只剩下对于方奇妙这个角色势在必得的野心,全无怒意。
就像他争取任何一次机会时一样。
“正常的。”他还安慰俞悄,“方奇妙后期吸毒暴瘦,我现在的状态肯定没法演。”
“那也得是角色到你手里了才减啊!”俞悄理解不了。
“先让你减,还二十天二十斤,才只给个面试的机会。”他又气又心疼,鼻腔都有点发酸,“那到时候给不给你角色不还是他说了算?万一不给呢?白折腾人啊?”
“那就是我自己的问题。”叶幸司说。
俞悄沉默了。
他埋着头往嘴里塞菠萝油,偷偷把溢出的眼泪花抹掉。
“随便你。”
他赌气似的大吃大嚼,还得压着嗓子里的哽咽,不让叶幸司听出破绽。
“瘦死拉倒,我是不管你,我每天都要吃一大堆。”
叶幸司盯着俞悄看一会儿,在桌子地下踢踢他的小腿。
俞悄跟头毛驴子似的,尥着蹶子不让碰。
“你咋没告诉过我啊?”
把心疼都咽下去,俞悄瞪着眼珠子开始算账。
“什么?”叶幸司还装傻。
“左槊是你叔,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叶幸司朝远处看,依然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
“你俩也不像呢。”俞悄换了个问题。
“他整容了。”叶幸司张口就来。
俞悄抿着嘴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爆笑出声。
“你别诋毁了,左槊年轻时就长这样。”
叶幸司难得露出点神秘的表情,刮了刮自己的鼻尖,又指了指眼角。
“这两个地方。”
“真的啊?”俞悄声音都压低了,也跟着摸自己鼻子。
“嗯,一点点。”叶幸司继续喝咖啡,“效果很好,乍一看没什么区别,气质确实不一样。”
“真是。”俞悄搜着左槊年轻时的照片,极力对比,“好像是有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