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照眠什么都没跟我说。”关屹一边将多媒体关掉,一边继续道,“但我还记得,那天我应该说了这句话。”
尽管已经过去了快两周,可那天的场景还是很清晰。
“因为是我说过的话,感觉会造成一些误解,所以要解释一下。”
关屹的目光落向他。
“虽然是你说的,但不是事实吗?”祁砚衡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是,我大概也能猜出冉照眠是怎么跟你解释的。”关屹的声音平静,“应该是承认了。”
祁砚衡笑了声:“所以当事人已经承认了的东西,其他人要推翻重新辩驳吗?”
关屹的神情没变,不管说话的对象是什么态度,似乎都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冉照眠那么说,大概是因为他自己都是晕的,他都不清楚深层的原因,又怎么能给出你原因。”
关屹也不管祁砚衡有没有认真听,只平静如常地开口陈述。
“从小起,他就是一个总喜欢比较的人,我爸妈随机分了我们东西,他要比较,确保自己分得的数量没有我多。”
“我爸妈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要确认我有没有先得到。”
“甚至大学开学的时候,我爸妈想去送他,他都要拒绝,因为当初我是独自到学校的。”
关屹笑了声:“他还以为自己做得隐蔽。”
“不敢要太多我爸妈的爱,甚至是接受他们的爱,也因为我的存在,不敢给予过分亲昵的回馈。”
“至于他妈妈那里更甚,你应该有了解,生怕自己成了她的拖累,也怕自己过度的想念会让她牵挂。”
“无法心安理得的坦然接受爱,也怕自己的爱给别人带来麻烦。”
“就这样,成了一个接受爱和给出爱,都没有什么信心的人。”
祁砚衡垂下眼睑,对方委实不是一个合格的讲故事人,语调古井无波。
讲起往事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会议。
只是越客观理智,反而也愈发显得真实,也叫人心里愈发闷堵。
“我不否认,他确实没有想过要一段长期的恋爱,也确实是冲着两个月去的,但并不是为了玩玩或者耍你。”
“或许一开始他的喜欢不够深,但一定不是假的,一开始你就和别人不一样,只是他不习惯要得太多。”
“而这时候,你的‘不稳定’和那两个月给了他安全感。”
“就像是一个明码标价的东西,让他心里有底,觉得这份感情不会太厚重。”
“而你对感情‘不认真’,也就不至于对你造成伤害,因此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
“至于他口中所喊着,‘两个月正好,我还担心到时候不好脱身’这种话……”
关屹不明显地扯了下唇角:“之前,我爸做了一款小蛋糕,他不肯吃得比我多,也是说着‘两块正好,吃太多我担心会被腻住’,其实喜欢死了。”
嘴上说着,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对方多久,及时行乐就好,
其实,是因为更觉得别人的感情不会长久。
所以先一步给自己找好退路的理由,这样好似就显得更洒脱一些,显得没有那么在意。
“或许考虑得不够周全,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虽然他想不想,可能伤害都造成了,所以我不强求你原谅,只是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考虑久一点也可以。”
前面的青年一直垂着眼没有说话,关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但总归也无法强求。
他走上前,将第一排桌面上的书本电脑收进书包里。
蓦地开口道:“毕竟还在意,不是吗?”
祁砚衡掀起眼睑,朝着他望去,就见对方提起包,对上了他的目光。
“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话音落下,对方就离开了教室。
-
好些时日没有联系,冉照眠觉得自己的状态来到了一个新阶段。
最开始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现在却完全相反,他不想一个人待着了,希望身边能有人能陪着他。
于是余弥成了他骚扰的首要对象,除了去学校上课,几乎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余弥家。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他家沙发上,听余弥直播打游戏和网友吵架也好。
冉照眠窝在懒人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出神发呆。
隐约能听到余弥在和粉丝朋友解释:“对啊,是我宝来了。”
他来得频繁,对方的粉丝不知道他的长相和名字,只知道他是余弥最好的朋友。
于是也常常跟着余弥叫“我宝”。
没过多久,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冉照眠偏头看向余弥:“你直播结束了?”
余弥点点头,然后问道:“你弟呢?”
冉照眠喝了一口酒:“人家得谈恋爱,你单身,就只能来找你了。”
余弥:“……你走,现在就走。”
冉照眠不走,抱着瓶子呜呜哭泣:“谈恋爱,他谈恋爱,我也想。”
余弥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们两周没有见过了?”
冉照眠吸了吸鼻子:“也不是,在学校里碰见过几次,但没有说话,他好冷淡,我就不敢凑上去了。”
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事情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他说,再好好想想,所以我就只能每天反省自己。”
余弥捧起他身边的一盏云朵夜灯:“所以你反省的结果就是做灯?反省到决心搞事业去开店?都做几盏了?!”
冉照眠手指开花,比了个“5”。
“之前送给过他一盏夜灯,他很喜欢,我也不知道该干嘛,不如做做灯,等做满7盏,我就再去找他道歉试试。”
余弥看到一旁还有盏:“怎么还有莲花灯啊?”
冉照眠夺过来:“这个看上去吉利,我能一边做一边许愿,还能祈福,说不定有用呢?”
余弥觉得自己眼前黑黑的:“得,这是觉得已经没有办法,开始上玄学?”
“那我能怎么办?”
余弥开了瓶啤酒,然后听冉照眠醉呼呼的碎碎念。
“他问我是不是都是假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除了说‘是’,还有辩驳的余地吗?”
“这个简直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特意问出来,相当于直接在宣判死刑。”
“我回答了后,他果然很生气。”说着说着,冉照眠就想哭了,“他说都没有意义,还说我不清楚,我不清楚什么啊,我清楚地知道完蛋了。”
余弥静静地听着,突然开口道:“你喜欢你学长吗?”
“喜欢啊。”冉照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
“有多喜欢?”
冉照眠的脑子已经不怎么转了,反应了好半天,才带着醉意道:
“除了叠加很、非常、极度、特别这样的量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那我问你,他毁容了还喜欢吗?你最开始不就是觉得他好看?如果脸上全是疤或者疮呢?”
“喜欢。”
“长胖呢?300斤?”
“喜欢,但如果危害到了身体健康,就不可以。”
……
余弥列举了很多例子,冉照眠喝了酒,耐心也没有那么足了,大声道:
“喜欢喜欢都喜欢怎样都喜欢!”
“就算他3厘米我也喜欢!!柏拉图都可以!行了吧?”
余弥:“……”他没忍住笑了出来,“牺牲这么大?长度还是直径?”
“滚,鬼要和你讨论这个!”但冉照眠还是给出了答案,“both.”
余弥大笑出来:“行,我相信你的喜欢了。”
笑够了,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几息后,余弥突然开口:“所以为什么不说?”
冉照眠一愣,看向身边的人:“什么?”
“从一开始骗他帮你追人起,不就是因为喜欢吗?”
“这个是真的,为什么不说?”
冉照眠的脑子像是被敲了一记钟,回响声巨大到令人晕眩,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能下意识道:“可那两个月……”
“不要说那两个月了。”余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太多你就真信了自己是个不认真的人,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欺骗过别人的感情?”
“我再问你一遍,在事情的最开始,可能那点喜欢不够深,可能那点喜欢只是出于皮相。”
“但,那个喜欢是假的吗?”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蓦地觉得眼眶有些泛湿。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