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才在那间地下赌场里站稳脚跟,要花费多久才能洗去衣服沾染上的烟味,血腥味以及筹码的酸臭味。
没有人知道兼顾学业,生存,照顾福利院剩下的几个弟弟妹妹对他来说有多难,也没有人知道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枚可怖的刀疤,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而在梦境与现实来回的切换中,曾见山的脸已经深深刻入他的记忆中,已故亲人的脸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模糊,可曾见山的依旧清晰可见。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被无端夺去幸福的他早已坠入仇恨的深渊。
左筝然的爱很美好啊,那些没有来由的支持和偏爱,没人比他更渴望这些。
但没有恨重要。
他不顾一切地去追逐真相,转眼就是十数年岁月。
到了今天,十岁之前的幸福往昔已不可追忆,二十四岁之后的望溪也无法得到,只剩下中间那十几年,就着甜水也咽不下去的苦楚。
他被困在了那场大火里。
出来的唯一方法是他死去,或者是夺走了他的一切的人死去。
“死就死了吧。”林闻€€垂下眼睫,取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握在手心里,“我很累了。”
徐岳想再劝,但似乎没有劝的必要。
倘若这些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未必会有自己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你想怎么做?”
“还没想好。”钻石边缘割着林闻€€的掌心,他的脸色因为疼痛变得苍白,“但我必须得先离开这里。”
“留在他身边不是更方便吗?”
“左筝然应该不会再带我回明翠山庄。”林闻€€说,“他会担心我为了离开将我们结婚的真相向左展杭全盘托出吧。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他为了夺回Zealda,一直在查能迫使董事局向他低头的东西,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徐岳问:“是真的这样觉得还是不想再利用左筝然呢?”
“都有。”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徐岳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好啊,我会帮你,带着帕格拉电厂的资料来找我吧。”
林闻€€倏地抬头,和徐岳对视了片刻后,他笑了笑,“你还真是一点亏本生意都不做。”
徐岳没来得及开口,一直和陈知禹在酒柜边聊天的左筝然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握住林闻€€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那枚婚戒重新套进了他的无名指,又盯着他掌心的伤痕看了一会儿,转过头问徐岳:“在聊什么?”
徐岳一愣。
左筝然的眼神不善,似乎是将林闻€€取下戒指和他说了什么不讲道理地联系在了一起。
“在聊春天的时候梅山的景色有多漂亮,等他手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爬山。”徐岳老老实实地回答,“没聊别的了。”
左筝然带着审视的目光在徐岳脸上游移。
跟过来的陈知禹扶住徐岳的肩,很不满地对左筝然说:“你那是什么眼神?他胆儿那么小,你别吓着他。”
“能让徐氏建设拿到世界军用武器展览会展馆的工程项目,胆子小可做不到。”
徐岳抿着嘴笑了一下,“运气好而已,而且只是最不起眼的5号馆。”
林闻€€想要起身离开,左筝然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椅子上,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岳,“是吗?”
徐岳攥紧手指,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是的,谁能想到桑达工程和九质公司会被爆出串标呢?”
“哎哎哎,筝然,我生气了啊,你干嘛呢?”
“聊天而已。”左筝然对陈知禹说,“我看用不了几年,徐氏就能和那几家老牌公司平起平坐了,到那时,想必陈叔叔会很乐意看到你们走到一起,再坚持坚持吧陈少。”
徐岳像是被他说到伤心事,低下了头。
陈知禹见状更加不满,大声质问道:“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左筝然从徐岳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他现在已经不太相信自己的眼光。
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林闻€€突然挣开他的桎梏,拉着徐岳站了起来,“有什么你冲我来,不要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左筝然笑着说:“怎么会这么了解我,竟然看出我在生气。”
迟钝的陈知禹总算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了,也明白左筝然为什么会对徐岳表现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又怀疑左筝然脸上的青紫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在练拳时受的伤,而是被林闻€€揍的。
揍的好。活该。
“岳宝,走走走,咱们不在这儿当炮灰哈。”
两人离开,这一小片空间里的空气就凝滞了下来。
左筝然盯着缄默不言的林闻€€看了一会儿,说:“对着徐岳笑得那么开心,怎么对我就没一个好脸?突然好怀念之前你在床上软着声音叫我名字的时候。”
话音刚落,左筝然就推搡着林闻€€将他压在了落地窗上。
巨大的散尾葵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左筝然用力攥住他的手,“很想再听一次啊。”
林闻€€挣了挣没挣脱,他抬眼看向左筝然,“你觉得可能吗?”
“暂时似乎不太可能。”左筝然说,“但我又很想听怎么办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林闻€€,“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不如这样……”
左筝然握着他的手从上缓缓而下,在到达某处时停住,“你不给我好脸色看一次,我就草你两次,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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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很会做生意哈
第48章 double
说完这句话,左筝然立刻从林闻€€的眼睛里看出来他生气了。
生气很好,比漠视和冷静要好得多。
左筝然的膝盖挤进林闻€€双月退之间,低下头吻住了他。
林闻€€试图躲开,左筝然握住他后脑上的头发攥紧,强迫他抬起头,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柔软温暖的唇舌,急促的鼻息和凌乱的心跳,这些熟悉的东西仍然没能让左筝然找回他对他们之间关系的掌控感,因此他的动作因过于焦躁而十分粗暴。
林闻€€头皮被扯得生痛,快要在这个吻里窒息,忍无可忍之下用力在左筝然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左筝然吃痛退开。
他舔了舔嘴唇,在尝到血腥味后,用大拇指指腹抹去嘴唇破溃处重新冒出的血珠,涂抹在林闻€€的下唇上,而后手指下滑捏住林闻€€的下巴,再度亲了上去。
他用犬齿刺破林闻€€的嘴唇,两人的血混合在一起,又被彼此吞咽,随着唾液进入身体。
良久,左筝然才细细舔去他嘴唇上残留的鲜血,轻声说:“如果你能感知到我的信息素……”
如果林闻€€能感知他的信息素,就会知道他说过的那些话有多恳切和真诚。他已经做了第一个开口说爱的人,林闻€€即使不向他交付信任,必然也会有少许的动容。
而不是像现在,模糊的视野被一张毫无情绪波动的脸填满。
“可惜了。”林闻€€残忍地说,“我只是一个beta。”
beta。
对,林闻€€是个beta。是个没有信息素的束缚,想爱谁就爱谁的beta。
左筝然的耳边开始嗡嗡作响,林闻€€嘴巴一张一合还在说些什么,但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很需要冰块。
粉色的,桃心形状的冰块。
嚼碎,用口腔的温度磨去碎片的每一个棱角,再把它们咽下去,和他融为一体。
左筝然垂眸看着林闻€€,视线从他额头上的纱布滑到他茶色的瞳孔,再到鼻尖,最后停留在他的湿润红肿的嘴唇上。
左筝然深而黑的眼睛里酝酿着一场即将落下的暴雨,林闻€€立刻开口提醒道:“你的朋友还在。”
左筝然反问:“我在乎吗?”
抄起林闻€€的膝弯将他扛在肩上,左筝然大步朝电梯走去。
“左筝然!”
林闻€€大脑充血,他曲起膝盖,右手化掌对准左筝然的腰侧,全身的肌肉却在紧绷了几秒后又缓缓放松。
他在摇晃的视野中,看到陈知禹拉着徐岳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客厅。
进电梯,踹开卧室门,左筝然将林闻€€摔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狼狈的他,抬手撕掉了颈后的阻隔贴。
接着手一扬将身上的毛衣月兑掉丢在地板上,而后一眼不错地盯着林闻€€,开始解那枚刻着品牌logo黑色钢制的纽扣。
“小€€,我突然发觉之前是我太过心软,导致你好像不能理解我说过的‘不行’,‘必须’和‘一定’是什么含义。既然你软的不吃,那就吃点硬的吧。”
“徐岳是一个好人,你可以对他袒露真实的情绪。而我数次为你降低底线,百般忍让,你却对我毫无信任,连句真话都不肯讲。”左筝然笑了笑,“不肯讲就算了,只要你在这里,我也可以永远生活在谎言里。”
“啊。”左筝然跪上床铺,“你看到了吗?我的底线就是这样为你一降再降直至消失的。还敢说我是不爱你吗?”
林闻€€手肘拄着床铺,开始慢慢向后退,“你不要逼我。”
“逼你?”左筝然笑了笑,“我在逼你什么呢?你说说看。”
林闻€€已经不知道和左筝然再说什么,他闭了闭眼,声音冷硬地开口,“逼我留在这里,折磨的只是你自己。”
“你怎么知道这对我来说是折磨?小€€……”左筝然握住林闻€€的脚月宛用力一拉,紧接着将他完全笼罩在深下,轻声说,“一个人独自面对夜晚才是折磨。”
左筝然的这个眼神,林闻€€很熟悉。
在隔离病房的那间浴室里,当他试图去调整淋浴开关而被左筝然认为是要逃跑时,左筝然就是这样看着他的。
林闻€€躲避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看窗外,忍了又忍,才勉强做到语气平静,“你疯了。”
“怎么会?”
左筝然吻上他的颈侧,感受了片刻皮肤下鲜活的跳动后亮出犬齿狠狠咬在他的肩上。
“啊……”
“小€€,劝你早点认清现实。你是一个beta,即使不受信息素的约束……”左筝然抚上他的手腕,和他十指紧扣,“就戴上我为你打造的锁链吧。”
在明亮的灯光下,林闻€€看见左筝然身体上斑驳的青紫。
两颗心明明在以不同的频率跳动,他们怎么会在此刻拥有同样的伤痕。
……
林闻€€似乎听见化雪的声音,有水珠从树梢坠落,滴答滴答……